戴明走后,阮蘅一个人在那里坐了很久,满脑子都是新区二校的事情,其实她心里很清楚,想要往上爬,去新校是最好也是最快的路子,当初黄伟就是这么过来的,戴明也是这么过来的,他们异地事业部不比总部所在地一线城市,校区多有足够发展空间,异地事业部往往一个城市只开设一家校区,要晋升只能等上头的领导让出空位。

陈衍端着碗大虾汤面来到她面前坐下,看了眼墙上的时间对她说:“我猜你应该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阮蘅的思路突然被他打断,翻了翻眼皮,说:“你好像很喜欢做面?”

“我是为你好,面条助消化,利胃。”

一时间她有些愣怔,陈衍心细她是知道的,但这种微小到连自己都根本注意不到的事情,他却替她都注意到了。她想起之前她喊饿的时候,家里明明有各种食材,他也总替她煮一碗面,当时她以为他图方面,原来这么久以来,他都一直在替她看着自己的胃呢。

脸上微微有些发烫,她赶紧埋头吃面,心里五味杂陈,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可真不是个东西。

陈衍靠着椅背从容地望着她,她以为有些小心思藏得很好,可偏他又能看清楚。

“刚才你大领导找你谈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让你连他走后都魂不守舍的。”

阮蘅顿住,她还没做好跟陈衍说这件事的心理准备,而且连她自己都没想好究竟要不要接受戴明的提议,被陈衍这么一问,她脑袋一时打结,就连糊弄过去的借口都来不及想。

陈衍好笑地瞧着她:“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很像见了鬼?”

“那你这意思,你是鬼喽?”

他若有所思地摇着头:“看来你们谈的是大事啊。”

“陈衍,你别总一副看穿人的样子,其实你没那么厉害。”

“我厉不厉害,我自己知道,你心不心虚,你我都知道。”

阮蘅白了他一眼,呼噜呼噜干完一碗汤面,跟逃跑似的转头就走,好像生怕陈衍再追问下去。

索性陈衍这人有一点好,吃饭的时候就安心看着你吃,你不想说,他也不追问,好歹让她把这饭给吃踏实了。

当晚戴明就离开了慈城,也宣告着智赢那事儿就这么算是暂时过去了,自从出事后,刘明苏也不待在办公室了,只要一有时间就往楼下带访办公室跑,生怕智赢那边又哪根脑筋错乱干起架来。

阮蘅原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也就安安心心等着周末中考到来,不成想中考那两天又变得不太平了。

中考两天恰逢双休日,校区各个部门都忙得不可开交,又是学生上课补习,又有新生家长到访接待,还有一小部分人准备送考事宜,市场部几乎倾巢出动,被派到了市内各个考点分发传单做宣传。

在这种忙碌的情况下,在前台猝不及防地爆发出一阵争执。

一开始的时候,阮蘅并没有在意前台发生了什么事,以往有人在前吵闹也不在少数,直到她听到前台姑娘依稀喊了一声报警,才知道事态不寻常。

她连忙赶出来,看到前台姑娘挡在一群混混状的小青年面前说:“校区谢绝外人进入,你再进去我要报警了。”

那几个小青年根本不吃这一套,吊儿郎当地笑说:“我们来找你们校长,让你们校长出来我们就走。”

“我刚才跟你们讲过了,校长不在校区,你们要找他自己打电话。”

“我要是能找到他还用来你们这里?”

几个人摆出一副凶样,准备硬闯,摆明了是来故意惹事,这个时候学生们都在里面上课,休息室也有陪读的家长正等着孩子,要是真让他们闹起来可不好看,他们就是瞅准了这一点,才刻意挑了这么个时间上门。

黄伟的确不在校区,否则前台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他不可能不出现,前台主管林秀双休日休息,自然也不可能出面,光靠前台两个小姑娘拦着根本拦不住。

就在那几个小青年要冲进校区的时候,阮蘅走出去拦住了他们,对前台姑娘说:“报警。”

前台姑娘如获大赦,连忙冲到电话机前。

那小青年上上下下打量着阮蘅,问了句:“你谁啊。”

阮蘅冷冷地说:“我刚才听到,你似乎要找我们校长?我们校长今天真没来校区,你要不然留个电话号码,等他回来了我让他联系你?”

“啊呸,谁知道他真不在还是假不在啊。”

“我知道你们是谁请来的,大家都敞开了说吧,你不是拿钱办事吗?楼下给你多少钱?我给你双倍,你也给我一模一样的去楼下闹一闹?”

阮蘅挺直了胸脯,完全不怕面前这几个比自己足足壮了一圈的社会小青年,旁边的前台姑娘看呆了,生怕这几个人会对女人动手,暗暗在心里祈祷警察赶快来。

“你这女的挺有种啊,你说话算话吗?”那小青年往前蹬了一步,对阮蘅威胁道。

阮蘅一步不肯退让,守在走廊入口处,笑意更深:“我说话算不算数不打紧,但别以为就给你钱那人认识你们这种人,改明儿我也花几个钱去楼下溜溜,不是闹吗?那咱就闹大点,大家都别开门营业了,看看谁比谁厉害,不就花钱吗?谁还没几个钱啊不是?”

几个人被她想是被她震住了,想是有些进退两难,里面听到动静的学生个几个老师都出来在走廊上看热闹,校区一下子热闹起来,但场面也因此变得极容易失控。

幸好在这个时候,电梯叮咚一声,前台姑娘见到来人的时候忍不住松了口气,第一次觉得看到警察是一件这么幸福的事情。

那几个人看样子没少进派出所,来的民警一眼就认出他们,二话不说把人给逮走了,阮蘅对前台姑娘说:“继续给黄校打电话,别停。”

也不知道之前那件事他们是怎么解决的,这些小混混居然还找到上门来了,她独自在办公室发愣,想着刚才那件事情,如果不是警察及时赶到,她清楚自己已经骑虎难下了。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阮蘅一抬头,诧异地站起来迎接:“林琳妈妈?”

林琳妈妈见到阮蘅有些不好意思,干巴巴地笑了两声,问:“阮老师,我有些事情来找你谈,你现在有空吗?”

“当然,快请坐,林琳现在怎么样了?她什么时候来上课?”

林母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又像是不知如何开口,又像是不敢看阮蘅的眼睛,目光始终都是飘着的。

阮蘅特能理解她,毕竟那天晚上对谁来说都算不上是一个好的记忆,身份对换,自己只会感到家丑被曝光后的无地自容和无可奈何。

“林琳妈妈,你有什么事尽管说,我尽量能帮上你的忙。”

林母深吸一口气,总算看向阮蘅:“阮老师,我想给林琳来退费,不在这里补课了。”

阮蘅惊讶,之前毫无预兆,他们也只是将林琳的课程暂时冻结而已,想着等林琳家里的事情告一段落,一切重新步入正轨之后,她再来上课也可以,没想到林母竟然直接要求退费?

“是林琳自己的意思还是……?”

“阮老师,你也知道我们家里现在的情况,林琳自己也不想再来补课了,所以我想先把学费退了,等她什么时候想来了,再来报名。”

“林琳妈妈,其实这个课程可以在我们电脑系统里暂时冻结,替你们把剩余的课程都先存起来,林琳什么时候想回来上课了随时都能解冻,没有必要一定要退费,不过如果您这边要办退费的话,我也可以开始给您走流程,就是给您一个建议,毕竟您看,以后如果再报课的话价钱肯定又会高出一小截。”

林母听阮蘅一解释,脸上出现犹豫之色,可见她自己其实也没有完全下定决心怎么做,以前都是以丈夫和女儿为中心的全职太太,如今丈夫要离婚,她一下子失去了生活的主心骨,其实也是一个可怜人儿。

“阮老师,还是给我们退了吧。”

阮蘅了然笑笑,请她稍等,去前台打印出来退费单,利索地填完所有内容,再和林母校对完剩余课时及应退费用,最后请林母在签字栏处签字确认。

“林琳妈妈,我先跟您说一下,正常情况下我们的退费流程是三十天工作日,就是在三十天工作日之内退费会打到您提供的这张银行卡上,您到时候注意一下,如果过了时间钱还没到,您再跟我联系。”

“好,麻烦阮老师了。”

“应该的。”阮蘅顿了顿,迟疑了一下,问,“林琳最近的状态怎么样?”

说起女儿,林母的情绪一下子肉眼可见的低落了:“还不是那样,阮老师你也知道她平时就不爱说话,现在回到家,连话都不跟我说了……”

阮蘅有些焦急:“这样不行啊,她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心理一定要疏导开,你有时间多和她交流,别让她自己闷在心里。”

“可她不跟我说话啊。”

“那也不行,孩子心理方面的问题您一定要重视,忽视不得。”

林母正愁得六神无主,忽然眼睛一亮:“阮老师,要不你替我疏导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