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林珊再见到刘洋，是高考第二天结束的那个傍晚，陆母来考场接她，嘘寒问暖，那时候偶她脑子里昏昏沉沉的，满脑子都是最后的大题，直到上了车，视线随意瞟过后视镜，她浑身都僵硬了。
尽管只是一个飞快略过的影子，但陆林珊还是认出他了。
一回到家，她随便找了个借口飞快地溜出去找刘洋，和前几次不同，这一次，刘洋的电话总算通了，他就在她家附近，好像早知道她一定会找自己。
她看到刘洋一下子就哭了，哭得双眼红肿，不知是终于见到他后的喜悦，还是这些天来的备考压力总算得到了释放。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终于解脱了。
刘洋好笑地把她拥进怀里，拍着她的脑袋笑：“你哭什么？见到我让你这么难受呀？”
“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理我了。”她带着哭腔，在他怀里抽噎着，双手紧紧地抱住他不肯撒手。
“我不是说了吗？高考后会来找你的，你不相信我呀？”
“我……我……”她我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儿，对未来充满不确定和迷茫，光是学业就已经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了，何况还是虚无缥缈的爱情。
那时候，她真的以为这段感情会就这么完了。
陆林珊完全不知道，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时候，刘洋竟然曾偷偷地来看过自己好几次，如果不是他今天亲口说出来，她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件事。
阮蘅从阿森手里接过冰拿铁，抿了一口，顿时神清气爽，仿佛全身上下所有脉络都被打通了一般的舒爽，她看着自己面前这对腻歪的小情侣，实在觉得有些没眼看。
“你俩注意一点，公共场合，不要有损市容。”阮蘅敲敲桌面。
陆林珊偏不，挽得刘洋的手更紧了，还嘲阮蘅挑衅地挑眉，不怀好意地问：“阮老师，我看你老公挺帅的，你也挺喜欢他吧？我就不信你回到家不跟我现在这样似的。”
阮蘅像是听到了什么鬼故事，浑身一抖，边叹气边摇头。
陆林珊又说：“我刚刚看了一圈，你老公好像不在，他今天不来这里吗？”
“原来你对他这么感兴趣？”
“那当然了，能收服你的人我觉得是个勇士好吗？我超佩服他的。”
“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你就佩服他？”
“能让你嫁的肯定不是什么不好的人，是吧？”
“陆林珊，你现在的彩虹屁功力见长啊。”
陆林珊吐了吐舌头，暗搓搓地朝阮蘅做了个鬼脸，十八岁少女清新可爱无忧无虑的模样，让阮蘅也想起了自己的十八岁。
不过阮蘅的十八岁除了无休无止的读书和考试之外，可没有陆林珊那么丰富多彩。
“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阮蘅随口找了个话题问刘洋。
刘洋刚想开口，陆林珊就跟护崽子似的挡在刘洋面前，好像阮蘅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她警惕地说：“简单点，说话的方式简单点。”
“陆林珊，你太敏感了吧？我随便问问而已，没有要给你们讲大道理的意思。”
刘洋笑着挡开陆林珊拦在自己跟前的手，认认真真地同阮蘅说：“我想过了，具体等珊珊志愿填报落实之后才行，可能会跟着去她上大学的城市，在那儿找一份工作，也可能留下来，跟珊珊长距离恋爱，边工作边找个夜大拿个文凭，还不好说。”
阮蘅问：“那酒吧的工作呢？”
“辞了，我还有点积蓄，暂时不找工作了，这两个月想好好陪陪珊珊。”
刘洋毕竟比陆林珊年长几岁，又是在社会上行混过的，想得自然要比陆林珊长远一些，思想也更成熟一些，但阮蘅几乎是在顷刻之间觉得，这两个人或许长久不了了，也许陆林珊去外地读大学那天，就是他们的分手之日。
直到一顿饭结束的时候，阮蘅都没见到陈衍，她目送陆林珊和刘洋离开，上楼的途中路过一楼市场部带访员工的办公区域，脚步下意识地慢下来，里面只坐了两个人，但两个人都甚为狼狈，看上去像是刚跟人打了一架似的。
阮蘅去市场部办公室找他们主管刘明苏，没成想，办公室内市场部的员工没有一个在认真工作打电话，而是围在一起正激烈地讨论着什么，就连徐阳都身在其中，这倒是件新鲜事。
徐阳见到阮蘅，笑呵呵地说：“你不是一向不来市场部的吗？今天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阮蘅白了一眼，在最里面找到刘明苏说：“我刚上来的时候看到两个带访好像跟人打架了，不会又是跟智赢干架了吧？”
“又被打了？”刘明苏脸色一暗，神情忽而变得阴狠。
这个又字用得颇有深意，阮蘅虽然知道每年一到这个时候，双方为了抢生源都会闹出不愉快，但打人还是第一次见，尤其楼下这两个带访员工还是上个月刚招进来的小年轻，工作努力，人也老实，此前智赢安排了人在楼下，经常把原本打算来阮蘅他们校区的家长带到智赢，好几个单子就是被这么抢走的，后来黄伟念叨着暑假班高峰期就要来了，天天逼着陆丽给刘明苏招人，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两个，可别因为这事儿又把人给吓跑了。
自从那两人来了之后，此前被智赢挖墙脚的现象改善不少，恐怕智赢也早看不惯他们了。两个培训学校，在同一幢楼，一上一下，竞争难免激烈，正当竞争可以，但智赢阴就阴在经常走旁门左道的路子，而这些正是他们伯锐看不上的。
刘明苏拨开人群，一溜烟出了办公室，阮蘅去看徐阳，徐阳向她使了个眼色，一前一后来到隔壁餐厅。
原来六月份开始，智赢在楼下的小动作就不断，带访那两个小年轻之前就因为两方纠葛纠缠吃了亏，被人给打了，但当时事态引发的不大，谁也没有往校区里说，都是刘明苏一个人处理的。
徐阳见四下无人才敢说：“后天不是周末了吗？听说智赢找了社会青年在楼下站桩，明目张胆地抢我们的生源呐，刚刘明苏还在想对策，你也看到楼下那俩小伙子了，都是小身板，真打起来不是对手。”
阮蘅蹙眉，问：“黄伟知道了吗？这事儿闹大了谁都不好看，刘明苏他一个人担得过来吗？”
“知道了，黄校最近不到处开会呢吗？今天会连夜赶回来。”
阮蘅暗自思忖，智赢往年抢生源也不是这个样子的，今年到底发什么疯？居然还请社会青年？到时候不管是来伯锐的还是去他们智赢的，人家长一看楼下大门一堆混混，谁还敢来？
周五傍晚，宁宣像往常一样，手里拎着一袋面包，大大咧咧地走进阮蘅办公室，一开口就是：“楼下在打架耶，好像是你们的人跟智赢的人。”
“啊？”阮蘅惊讶地瞪圆眼睛，犹如惊天一声雷，打的她大脑有瞬间短路。
宁宣饶有兴致地说：“原来你不知道啊？好几个学生看到了，我们一起上来的，这会儿警察应该已经来了。”
阮蘅咻得一下冲到前台，果然前台也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正热烈讨论呢。
“听说打起来了？”她逮住林秀问。
林秀说：“这回有点厉害，智赢那边好像请了混混专门来找事的，那几个混混一来，二话不说就把楼下那俩小伙子撩倒了，听说是往死里打啊，秦勇你还记得吗？就那个黑黑的瘦瘦高高的小伙子，差点被当场打死，现在应该已经送医院了，戴老师都在赶来的路上了。”
阮蘅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问：“黄伟呢？”
“我刚刚上来的时候看到还在楼下被警察问话呢，刘明苏跟着去医院了。”
“那打人的人呢？抓住了吧？”
“怎么可能？打完就跑，根本没抓住。”
当晚这件事就在整个校区传开了，不仅是校区各部门，就连学生们都在讨论这件事，楼下出事的时候正是学生来校区的高峰期，很多学生和家长都亲眼看到了，有些爱看热闹的，甚至等到警察来了之后把人驱散，才不情不愿地上楼来。
这栋楼已经有些年数了，阮蘅知道楼下出事地点恰好没有监控，她脑中忽然灵光一闪，迅速下楼冲进对面的咖啡馆，抓住阿森问：“门口的监控开着吗？”
阿森被问得一愣一愣的，讷讷地点头说：“开着啊。”
阮蘅松了口气，说：“很好，我要看监控。”
转身没入办公区域，才发现陈衍也在里面，她顿了一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好像又恢复了以前那种莫名的生疏。
“我想看一下监控。”阮蘅声音很小，却足够陈衍听清。
陈衍起身，拉开转椅请她坐，边打开监控页面，说：“出事的时候警察已经来调过一次监控了。”
阮蘅看着他，迟钝地眨了眨眼睛：“啊？”
“你们两家打得挺激烈，我看你领导都亲自上手了。”
陈衍笑笑，点开刚才被警察调走的备份监控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