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衍向来是温水这青蛙的类型,就连示弱都恰到好处,偏偏阮蘅就是吃他这一套,见他妥协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可她心里还记着林琳家里的事情,苏喜无论如何都是她内心无法轻易可以抹去的疙瘩。

陈衍坐到她边上,主动说起苏喜:“其实她真的不像你想得那样,那天晚上她去林家真没什么恶意,就是去道歉的,但她当时可能心态不太好,没想清楚就乱说话让你误会了,她现在也没跟林阳再有牵扯不清的往来了,辞呈也交上去了,我看她是诚心要改过自新的。”

阮蘅歪着脑袋看他,陈衍长相还算俊朗,一直以来也很有生意头脑,照理说擅长做生意的人头脑不会太简单,从过往他们的相处情况来看,陈衍也的确不是个可以随随便便糊弄的人,可怎么到苏喜身上,他这聪明的脑袋瓜子就像是突然生锈了呢?

陈衍被她瞧得心里七上八下,心跳砰砰加速,恨不得伸手挡住她的视线。

“陈衍,你是真相信苏喜啊,三年时间都没消除你们之间对彼此的信任,我可真羡慕你们这种友情。”

阮蘅一股脑坐起来去厨房,拧开冰水盖子就往嘴里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熄灭自己肚子里那股熊熊燃烧的火焰。

陈衍见状,一把从她手里夺过水瓶,拧眉说:“你这么灌,胃受不了。”

“你管天管地管苏喜,还管起我喝水来了?”阮蘅故意跟他抬杠,又从冰箱里取出一瓶,拧开,咕噜咕噜地喝,存心跟他过不去。

说好想停止冷战,结果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之间的情况反而变得更加糟糕。

陈衍这个时候才发现阮蘅对苏喜的误会之深,已经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的了。

“阮蘅,你太感情用事,因为事关你学生,所以你对苏喜也变得苛刻起来。”

“今天不管是否与我学生有关,小三就是小三,再用什么清丽脱俗的借口也洗不白她破坏别人家庭的事实。”

“她从没想过要破坏别人的家庭。”

阮蘅听到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如果大脑能够徒手解剖,她真想掰开他的脑袋来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

“陈衍,我还是那句话,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她没想过要破坏别人的家庭,却跟一个有家室的男人牵扯不清?不是她逼着男方离婚企图上位就是破坏别人婚姻的,当她接受这样一段关系时,她就已经破坏别人的家庭了,你的三观是被狗吃了吗?”

她从没有哪次是像现在这样用如此激烈的语气来抨击苏喜,哪怕第一次,当苏喜主动上门的时候,阮蘅也曾坦诚自己对苏喜的理解,可事已至此,她完全看不出苏喜有任何回头的迹象,甚至就连上次来找她,阮蘅都怀疑那只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

陈衍深吸一口气,反手把从阮蘅手里夺下来的冰水往自己肚子里灌,而阮蘅则是冷冷地瞧着他,表情渐渐变得讳莫如深。

良久,陈衍才丢掉空了的矿泉水瓶,略有些挫败地说:“人总是有犯错的时候。”

“陈衍,她对我来说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我们能不讨论她了吗?我有我的看法,你有你的看法,我们真的不必强制让对方认同自己的观点,你想相信她就相信她,我无法理解那是我的事情,可以不要再为别人的事情把自己活得这么累吗?”

这一次阮蘅是真的感到累了,一个苏喜搅和地她和陈衍天天为此讨论是非对错,没必要,真的没必要,苏喜以后是好是坏,因此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那都是她自己该承担的事情。

陈衍低着头,在这件事上终于妥协了,低声说:“好,以后在家里,不提她的事情。”

“那你呢?不提她的事情?却还要义无反顾地在她身边帮她吗?你这个朋友未免也太称职了吧?”

如果再继续这个话题下去,陈衍几乎已经可以预想到接下来又是一场无谓的争吵,他耸了耸肩,浅浅地笑道:“我有我自己对待朋友的处事原则。”

阮蘅看了他半天,最后扔下一句:“随便你。”

原本夫妻同床就已经不算同心了,现在更是两颗心离得十万八千里,阮蘅快连轨道都看不清了。

高考结束的第二天,陆林珊就兴冲冲地跑来找阮蘅,第一眼看到的时候,阮蘅差点认不出她来。

眼前的陆林珊,化了淡妆,穿着短裙,踩一脚高跟鞋,摇身一变,压根看不出这是个刚刚高中毕业的小女孩儿。

但不得不承认,打扮后的陆林珊让阮蘅感到惊艳。

“你考完试不在家睡个三天三夜,还跑来这儿干什么?还没在这里待够呀?”

陆林珊神秘兮兮地说:“我想请你吃饭,你忙完了吧?”

“特意跑来请我吃饭?”阮蘅怎么那么不信她有这份心呐?

“是有个人想请你吃饭,我只是替他来请你这尊大佛的,你不能不赏光哦,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就楼下你老公那咖啡馆就行,上回我吃了,味道真不错。”

阮蘅脸色猛地一沉,问:“你怎么知道是我老公开的?”

“这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吗?”陆林珊眨眨眼,少女的活泼终于为这个夏天平添了一抹色彩。

那天离开的时候,陆林珊察觉到阮蘅和收银台那个男人之间的关系非同寻常,本着一颗强大的好奇心,当晚离开校区后她又去了趟咖啡馆,可在里面转了一圈都没找到白天那个人。

中午为她们点餐的服务员见她似乎在找人,主动上前询问,听她讲清来龙去脉后噗嗤一声笑出来,紧接着就把人给请出来了。

那时候陆林珊才知道原来中午跟阮蘅说话的竟然是她老公,他看起来温润如玉,声音更是好听,一见到她就说:“我记得你,你是阮蘅的学生,找我有什么事吗?”

陆林珊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耳根子竟然开始发烫,被他问话之后,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语无伦次地说:“没、没什么事,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啊不对,我看阮老师走的时候脸色不好,觉得应该跟你有关。”

“你是来替她问罪的?”

她连忙摆手说:“不是,我就是……我也不知道我来干嘛的,我还以为她给人欺负了,既然你们是夫妻,那我就不多管闲事了。”

陆林珊慌忙逃离现场,即使看不见自己当时的表情,她也知道自己有多狼狈。

阮蘅敲了敲她的脑袋,又问:“你说有人想请我吃饭?你穿成这个样子来找我,想请我吃饭的人应该不是你妈吧?”

“当然不是,我妈现在才懒得管我,别废话了,走。”陆林珊一把抓过阮蘅的胳膊往外带,两个人的手扭在一起,说不出的别扭。

好在咖啡馆里暂时没见陈衍的身影,这才让阮蘅稍稍松了口气,然而一口气还没完全下去,又被另一口气噎住了。

原来陆林珊口中想请她吃饭的人竟然是……陆林珊她男朋友?

他起身礼貌地对阮蘅鞠了一躬,说:“阮老师,我听珊珊说你工作特别忙,没打扰你工作吧?”

阮蘅一边被陆林珊摁到座位上,一边回答他:“不碍事,现在是吃饭时间。”

“那就好,我之前还没作过自我介绍吧?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刘洋,之前以那样的方式认识你,我也挺不好意思的。”刘洋呵呵一笑,这一笑,无端端地让阮蘅此前对他的偏见逐渐削弱。

阮蘅之前见他的时候,他身上总带着一股痞气,但今天这股痞气却少了不少,如果不是之前对他的固有印象,他这身打扮,甚至看不出这是个在酒吧混的。

当然,工作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是他工作的那家酒吧在本城实在太有名,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发生过,也不怪阮蘅对他心存偏见。

陆林珊弯着男友的胳膊,靠在他肩膀上满脸幸福,得意洋洋地瞧着阮蘅,吐了吐舌头,说:“你之前说过,高考结束后我就有谈恋爱的权利了哦。”

“是是是,您想怎么谈就怎么谈,一天谈三段都没问题。”

“那可不行,我就只喜欢我们家刘洋。”她说着,扭头去看刘洋,眼里全是无法磨灭的崇拜。

阮蘅真是羡慕这个年纪的姑娘,敢爱敢恨,在懵里懵懂的时光里就可以信誓旦旦地说着一辈子,这种少年懵懂,大概也只有在这个年纪才配拥有。

她看刘洋脸上下意识地露出腼腆,总觉得与他本身的气质有些格格不入,开玩笑地说:“你还挺能忍,让你不见她,你就真忍住不见她了?就没想过偷偷摸摸地来看看她?”

刘洋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其实偷偷摸摸地看过好几次,但是怕被她发现,每次都只能远远地看一眼。”

他看陆林珊的眼里,全是少年赤诚的喜欢。

阮蘅的心跳骤然加速,她这样的年纪,竟然也会为他们青葱岁月里单纯的喜欢心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