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咖啡馆门口的监控录像根本看不清楚人脸，阮蘅只能从形态来判断自己的同事，光看录像她就已经感受到了当时场面的激烈程度，几个社会混混状的彪悍青年明显是带着目的有备而来，一上来就对着站在门口的秦勇他们拳打脚踢。
秦勇瘦弱，一个人哪对付得了两个壮汉，刚开始还能反抗两下，没一会儿功夫就被对方打趴下了，和秦勇在一起的另一个同事更是跟另外两个人纠缠在一起，虽然情况比秦勇好一些，但还是逃不了被打，场面一度惨不忍睹。
阮蘅光是看画面就觉得疼，半眯着眼看画面上的黄伟和刘明苏加入了战局，就连徐阳都在不能幸免，难怪那会儿校区里怎么都找不到徐阳，原来是被拖下水了。
她看到警察来了之后才移开视线，双手抱胸，想着是谁报的警，陈衍仿佛一眼看穿了她，说：“我报警的。”
“啊？”
“这么惊讶做什么？就在我店前面打架的，我不得想办法制止一下吗？而且看当时的架势，你领导打得正嗨，根本挪不开手报警啊。”
阮蘅干巴巴地笑了两声：“那可真是谢谢你。”
陈衍摊了摊手说：“谢到不至于，那个被送去医院的小伙子怎么样了？我看他是被抬上救护车的，被送走的时候人已经完全不清醒了。”
阮蘅虎躯一震，惊讶地问：“这么严重？”
她听林秀说起的时候还以为只是对方夸大其词，但陈衍总不至于骗她，在刘明苏招进来的这几个带访小伙子里面，阮蘅唯独看好秦勇，其他人不是爱偷懒就是爱嘴碎，唯独秦勇这小伙儿沉默寡言踏实肯干，阮蘅有几回下楼买东西的时候经过楼下带访办公室，见他一个人站在门口观察是否有潜在客户时，还会停下来和他多聊几句。
校区这个带访岗位算不上好岗位，夏天热冬天冷，且一整天都要站在门口带第一次来的到访家长上楼，以免被智赢截胡，空闲的时候还要上街发传单做市场调研，工作算不上轻松，许多年轻小伙儿没来几天就倦怠了，有些刚毕业的学生，在岗期间就跟玩儿似的，很少有人真心把这个岗位当做一份职业来看待。阮蘅之前看过陆丽做的一份人事调研报告，带访这个岗位，能做下来超过三个月的人少之又少。
秦勇是个例外，小伙儿自从来了之后踏实肯干，也听得进教育和建议，就连黄伟都喜欢他，这么老实巴交的一个年轻小伙儿，怎么就碰上了这种血霉？
她点开工作群一个一个往下看，没有一丁点关于秦勇的消息，这个时候能联系的上的人应该都已经焦头烂额了。
“黄伟他们是不是被带去派出所了？”
陈衍点头说：“在场的都带走了，哦对了，除了那几个逃跑的。”
“打人的都逃了？”
“逃了，四处飞蹿，我估计很难找到人，你看，这唯一能看的监控录像都很难看清人。”陈衍指指电脑屏幕，让阮蘅最好不要对抓到人抱有什么期望。
阮蘅叹了声气，站起来要走时，陈衍问她：“你今天什么时候下班？”
“可能要晚点，有事？”
“没事，今天一起回家，你下班了来叫我一声，我没开车。”
她几不可见地微微蹙了蹙眉，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一声不吭地走了。
到了晚饭饭点，咖啡馆忙碌起来，来这里打发晚餐的大多都是阮蘅他们培训学校的学生，他们培训学校，学费贵的出名，无形之中就划分了消费水平，大多数学生都是不差钱的主儿，有些年级高一些的学生嫌校区吵，就来咖啡馆做作业打发时间，到了上课时间才回去，到了双休日及节假日，咖啡馆内说座无虚席一点也不为过。
陈衍正在收银台忙活时走来一个人，他来不及抬头，下意识地问：“喝什么咖啡？”
结果一抬头，就见莫戈垂头丧气地站在跟前，新店开业以来，这还是莫戈头一回摸到这里，陈衍默默地叹了声气，把他带进办公室。
“看你这副样子，不会是又在冯蓝那里吃瘪了？”
莫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他总归憋不住，没一会儿就说：“你知道冯蓝这阵子消失干什么去了吗？”
陈衍相当配合地摇头说：“我怎么会知道？”
“你媳妇儿在家就半点不跟你讲这些事情？”
“她防你跟防贼似的，跟我讲不就等于跟你讲？”
“陈衍，你知道我这回是在哪儿碰上她的吗？”
陈衍被他问烦了，说：“你说话能不能直接点？这么婆婆妈妈磨磨唧唧，一点也不像你莫戈。”
莫戈耷拉着脑袋，看来这一次是真的蔫了，败在了冯蓝手里，他说：“我在医院见着她的。”
陈衍诧异地问：“她生病了？”
“不是她生病了，是她妈生病了，在医院住了大半个月，那会儿她正替她妈办出院手续，被我给碰上了。陈衍，你说我是不是特失败？这么长时间，我天天绞尽脑汁想找到她，去她家里逮她，以为她故意避着不见我，结果在我猜忌她的时候，她在医院陪护，我觉得我这个人真的太小人之心了。”
陈衍以为他要说什么，结果听了之后满脸问号：“你现在这是在做自我检讨？”
“但是她妈妈住院了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是她什么人？”陈衍发出了灵魂拷问。
“我……”莫戈一时语塞，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他挫败地挠着脑袋，来的时候他满脑子都在想这件事情。
冯蓝遇到事情之后并没有告诉自己，不正是从侧面说明了她心里可能压根就没有他吗？
“莫戈，你想不想听我的想法？”
莫戈看向陈衍，眼里全是抗拒，可脑袋却不由自己地点了点头。
“我觉得，你是不是陷入这段所谓的感情有些太深了？迄今为止，都是你在表达你喜欢她，但是她向你表达过吗？你会不会一直都是自己想太多了？你问过她对你什么想法吗？可别最后付出真心一场空。虽然吧咱跌倒了爬起来也是男子汉大丈夫一枚，但总不能一直都是你剃头挑子一头热吧？”
“陈衍，你信我，绝对不是我自己一头热。”
“你的依据是？”
“我……”
感觉这种东西是道不清说不明只有自己才能感受到的，莫戈感觉到了冯蓝也是对自己有好感的，但这种好感太虚无缥缈了，他根本没法向陈衍说清楚这是什么。
陈衍早看清他了，拍了拍他的肩膀，摇头道：“你自己也说不清楚吧？”
莫戈脸上一烫，仿佛被讥讽了似的，不甘示弱地回击道：“那你又说得清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阮蘅的？”
陈衍被他的话怔了怔，随即苦笑，说：“那倒是，咱俩都挺莫名其妙的，谁也别说谁。”
突如其来的安静，外面突然传来阮蘅的喊声：“阿森，你跟陈衍说一声我有急事先走了，没法跟他一起，让他自己打车回去。”
陈衍的笑意僵了僵，无奈地耸了耸肩。
莫戈反倒笑了：“看来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剃头挑子一头热。”
“谁说不是呢。”
阮蘅以最快的速度驱车赶往附近的派出所，就在十分钟前她接到黄伟的电话，让她去派出所捞人，她虽然不知道黄伟为什么偏偏要叫自己，不过转了一圈发现主管级以上的跟着他进去了俩，还有几个这个时间点都已经到家了，找她算是正合适。
这还是阮蘅人生中第一次进派出所，没想到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她按民警的指示在相应地方签了字，片刻之后就看到黄伟徐阳和刘明苏三人从里头出来。
黄伟和徐阳看上去还好，刘明苏最惨，嘴角还淤青着。
林秀不是说刘明苏跟着送秦勇去医院了吗？敢情她说错了？
“你们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阮蘅担心地扫了他们一圈，看上去一个比一个狼狈。
黄伟点了点头说：“是要去医院，不知道秦勇那里现在什么情况，你方便送一下我们吗？”
领导亲自开口，阮蘅哪有拒绝的理？更何况她也想知道秦勇现在什么状况。
一行人来到医院，听急诊的护士说秦勇一被送来就被推进了手术室，看情况不是很乐观，皮外伤倒是不严重，但内脏损伤严重，最后结果怎么样还得等医生从手术室出来。
黄伟的表情在那一刻忽然黯淡下来，紧紧只是转瞬之间，也被阮蘅尽收眼底。
秦勇今年才二十三岁，对黄伟来说就像是一个小弟弟，就因为在岗安分守己地做着自己的工作就惹来这种无妄之灾，换做是谁心里都不会甘心。
黄伟眼里闪过一丝狠厉，转身要走时，阮蘅心里一慌，眼疾手快地拦住他的去路：“你要去哪儿？”
“戴老师马上到了，我去外面接接他。”他说完，轻轻松松甩开阮蘅的手，独自一个人出去了。
转身的时候，阮蘅看到他眼里的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