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大多数的考生参加这个考试都不是胸有成竹,拿到试题以后独立认真答题的考生少之又少,更多的人或者像石珍珍一样左顾右盼,似乎在等待什么,或者有备而来,从衣兜里掏出作弊用的小纸条或者微缩打印件,半公开半偷偷摸摸的抄袭,或者不断地观察形势,看能不能在监考老师不注意的情况下与周围考生交头接耳,抄袭别人的答案。看到了这些情况,石珍珍不觉哑然:原来南郭先生多呀!
9、你陶叔有办法
石碾子打电话邀请陶锦银吃饭:“陶总编,多日不见,十分想念。俺这大老粗也用个文绉绉的词儿,请你‘饕餮’一顿如何?”
“碾子兄别来无恙。你早就不是大老粗了——有个段子说,男人粗不粗只有女人知道。我先纠正一下你的错误,不是‘陶总编’,而是‘陶副总编’,最好叫老陶。怎么想起请我了?商人一般不白请人吃饭,别挖口井让我往里跳啊,最近已经有人在背后给我挖陷阱了,弄得我神经衰弱,整天价心惊肉跳呢。”陶锦银说。
“老陶呀,警惕性太高、猜疑心太重,说明心中有鬼,你不至于吧?我不信,哪个吃豹子胆了,敢给堂堂的陶副总编找麻烦?你陶锦银是谁?你怕过谁?你能让人搞得神经衰弱,心惊肉跳?我才不信呢。你放心,我请你吃饭绝对不设鸿门宴,主要为了兄弟之间的感情越来越深,友谊的纽带越来越结实,最多向你讨教讨教,老弟大可不必有精神负担。咱说好了,‘金都国际’,晚六点,不见不散。”
“恭敬不如从命。碾子兄不能得罪啊,兄弟我有病,病名叫‘金钱崇拜症’,见了你们这些有钱人骨头发软,所以,听你调遣就是。”陶锦银故意油嘴滑舌。
“是我出血让你享受,又不宰你,陶总编怎么连这点‘里格楞’也捯饬不清楚?装得好像你是受害者。老陶你是越来越会说话了。你来的时候允许带情人、小蜜或者小三儿,带其他男人就不必了。”石碾子说。
石碾子和陶锦银相熟不是一天两天了。石老板作为商人有时候需要附庸风雅,有时候需要在媒体上做点隐形广告,而陶副总编偶尔请客办事,需要找当老板的朋友买单,一来二去,两人逐步建立了相互利用的关系,而且都感觉与对方很投机,慢慢慢慢成了好朋友。
陶锦银单独赴宴。他想,身边的女人就不带了,谁知道石老板还会安排什么节目,带个女人反倒不方便。
石碾子带了石珍珍。他觉得对干女儿的前程应该做一番认真规划,然后付诸实施,其中有的环节需要陶锦银给出出主意,帮帮忙,所以,借这次吃饭让干女儿认识一下混社会有独到之处的陶副总编,有利于她的成长进步。
“这是我女儿,石珍珍。”石碾子向陶锦银介绍说。
“亲生的?”
“和亲生的差不多,姓石嘛。不过她有亲爹娘,我算干爹吧。”
“干爹?干闺女?啧啧……”陶锦银看石珍珍的眼神于是有些意味深长,“哦,我好像听说过石老板有个干闺女,只是没见过面。”
“陶叔,我知道您。您在燕南市大名鼎鼎啊。”石珍珍接茬说。
“这闺女,会说话。”陶锦银一边寒暄,心里却想,石碾子带干闺女来,到底啥意思?
好酒好菜。看上去够不上饕餮大宴,但精致,实惠。又上了清炖甲鱼,石碾子对陶锦银说:“给你补补。”其实,他本人也想补补。
吃得差不多了,石碾子说:“珍珍是我干闺女,把你喊陶叔,陶总编得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对待。”
“这话不用说。咱哥俩啥关系?小侄女儿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碾子兄尽管吩咐。”陶锦银赶紧表态说,也不知道是不是属于吃了人嘴软。
“这么给你说吧,珍珍在部队上当过几年卫生兵,可是没有正式的学历,又是从县城当兵的,回来以后虽说安排了工作,却没有明确干部身份。眼下虽说在交通局上班,也算政府部门,可要想在仕途上有所发展,将来弄个行政职务,看上去很难很难,或者说基本没戏。我就想问问陶总编,像我干闺女这种情况,再要往前走该从哪里着手,哪条路比较快捷?”石碾子这番话有点儿向陶锦银讨教的意思。
“这事情还需要问我?当然第一步是明确干部身份,然后再争取提拔,你石老板不至于连这都搞不懂吧?说说,到底要我帮啥忙?”
“我也不是完全不懂,可跟陶总编比,我毕竟是门外汉,请教请教你没错。你再说说,就珍珍这情况,先从哪里着手方好?”
“当然是先拿文凭呀!要提拔,要有发展前途,怎么说也得大专以上学历,否则一切免谈。”
“用啥办法,走什么路子,才能尽快拿上大专文凭?”
“最快的当然是让那些办假证的给弄个文凭,一手钱一手货,马上就有大专学历了——别说大专,本科,硕士,甚至博士,他们啥样的文凭造不出来?可这办法前些年行,现在不行了。各单位的劳动人事部门都贼了,精了,不光看你手里的文凭,还要向发文凭的学校查证落实,所以说,假的不顶用,那些制造假文凭的生意也越来越不好做。从眼下看,比较快的手段一是让丫头所在单位给提供进修机会,到哪个大学离职进修两年,甚至更短,发个大专文凭,另一个渠道是自学考试,要是考得顺利,两三年,大专文凭也就到手了,然后还能继续考本科。”
“珍珍你看,还是你陶叔有办法吧。”石碾子觉得陶锦银所说都在点子上。
“我不懂,不过我想想还是觉得挺难。按照陶叔说的,无论是外出进修大专文凭,还是通过自学考试取得学历,对我来说都不容易,毕竟我没有系统学过高中课程,大学课程都以高中为基础,我怕学不会。”石珍珍说出她的担忧。
“哦,珍珍高中没毕业?”
“不是没毕业,我压根儿就没进过高中门。”
“那也不要紧。”陶锦银脸上露出诡谲的微笑,“你陶叔我现在是副高级技术职务,大学本科学历,其实,我也不知道高中的大门朝哪面开着呢。这样看来呢,外出进修相对费劲一些,因为你毕竟没有高中学业基础,咱干脆走自学考试的路子吧。”
“不行不行不行,”石珍珍直摇头,“外出进修有老师辅导,自己再刻苦努力一下,也许还能学点东西,自学考试全凭自学,没有高中基础,我估计根本学不进去。”
“碾子兄,看来你这干闺女是个凡事都较真的人。较真是优点,也是缺点,眼下这社会,许多事情不能太较真。石珍珍,你听陶叔说,事情是这样的,参加大专学历自学考试,有高中课程基础当然很重要,可是,没上过高中,照样可以通过自考拿到大专文凭,这样的例子太多了。只要文凭弄到手,实际工作中大学课程也好,高中课程也好,真正能用得上的很少很少,主要靠在工作实践中掌握有用的知识和必要的技能,换句话说,文凭只是敲门砖,而不是饭碗。这样看来,文凭怎么弄到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文凭必须有。你放心大胆报自学考试——相比较而言文科,尤其汉语言文学相对容易些,理科就比较难了——陶叔有办法让你考试顺利,门门过关,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到你特别需要的大专文凭。”陶锦银的口气听上去胸有成竹。
“好好好,有陶总编保驾护航,珍珍的大专文凭不愁弄不到。来来来,老陶,我先敬你一杯,然后叫珍珍敬你三杯。咱俩干!”石碾子笑呵呵敬了陶锦银一杯酒。
“陶叔,我敬您。”石珍珍恭恭敬敬端了三杯酒,“第一杯敬您指点迷津——不过我现在还犯糊涂,不清楚没有高中基础大专学历怎么能学会,接下来还要继续向您请教。陶叔您请。”
“闺女,你不陪我?”
“我陪,我陪,我喝一杯葡萄酒。”
“不行,白酒,要不然显得你没诚意。”
“白酒就白酒,干了。第二杯,祝陶叔工作顺利,步步高升,先当上总编,再当更大的官。我和您再碰一杯。”
“这话我爱听。不过,升官没那么容易,不光要巴结上面,还要防住身边的人使绊子,放冷箭,我可是深有体会。不说这个,咱干了。”
“第三杯,祝陶叔身体健康,越活越年轻!”
“这话我更爱听。不过,越活越年轻不可能,关键是要抓住身体好的时候,该吃吃该喝喝该享受享受,不能亏待了自己。这一点,你干爹比我更明白,当老板的有钱,他活得才潇洒哩。来来来,碾子兄,你也一起干了这杯。”
“老陶你转移斗争大方向,孩子敬你酒,你往我身上胡拉扯啥哩?”
“来吧来吧,大家高兴,一起干杯。”
后来话题扯到陶锦银的事情上去了。石碾子问道:“老陶你刚才说有人在背后给你使绊子放冷箭,是谁呀?你是不是有啥把柄落到别人手里了?”
“碾子兄,咱俩是至交,珍珍也是自家孩子,我说话也就不必遮遮掩掩。我们单位有一个女的,叫冯毓琳,人长得漂亮,干工作也是一把好手,是我手下的人。本来我对她一直很关照,虽说不敢对人家有啥想法,毕竟漂亮女人养眼,咱不能一方面秀色可餐,一方面挤兑人家吧?可这小女人不自量力,非要在背后搞我。我估计,她是想升官,当副总编,急于没有位置,就想把我整倒,然后取而代之。这如意算盘倒是打得不错,可我陶锦银是随随便便能整倒的人吗?”
“是是是,你在上面,她在下面,她凭什么整你?你不整她就不错了。”石碾子用半调侃的语气说。
“干爹!”石珍珍听出来石碾子话中有话,一个男人在干女儿面前这样说话绝不适宜,于是她嗔怪地叫了一声。
“咱不开玩笑,不开玩笑。碾子兄,珍珍在当面,你说话要注意哩,要像个当干爹的样子。”陶锦银说。
“是你想歪了。一个花瓶样的女人,能把你怎的?不是有句话说,‘胸大无脑’,漂亮女人一般智商不行。”石碾子说。
“你错了,碾子兄。这个冯毓琳绝不简单,美貌并不影响她的高智商,而且人家还会把漂亮当做武器使用,这样的女人真的不好对付。虽说这次和冯毓琳角力,我没有败下阵来,可我时常觉得她对我是一个威胁,要能让她调走就好了。”
“这可不像你陶总编的风格呀,竟然想逃避,退让,你也太没出息了。其实,对付漂亮女人有两种办法,一种办法是制服她,叫她乖乖匍匐在你的脚下;另一种办法是捧杀,往高里抬她,让她忘乎所以,一不小心自行栽倒。你得仔细想一想,你对这个冯毓琳,是来硬的呢,还是来软的;是强行摁倒呢,还是抬高了再狠狠摔到地上。”石碾子也有一番对付女人的理论。
“我不管硬的软的,只要能解除对我的威胁就成,我不求整治人家,哪怕冯毓琳能找到更好的位置,我甘愿为她祝福。”
“没想到啊,陶总编对女人竟然这么心软。我看这事情不难,你动动手脚,让上面的领导出面,把这个女人调离你们单位,不再对你构成威胁就成了。你不是说冯毓琳长得漂亮吗?看看有没有哪个领导对她有兴趣,让收编了她,不就解除了对你的威胁吗?我知道你和市委黄义副书记不是一般关系,让他想想办法嘛。”
“嗨,别提了。这事情我已经找黄副书记帮过忙了,要不是他出面,那个女人告我黑状弄不好得逞了。我也在他面前提到过冯毓琳的美貌,可我看黄副书记这阵儿注意力不在女人身上。领导的事情咱哥们儿不便过多议论,据我知道,黄副书记身边不缺女人,弄不好,他的几个情人会搅扰、纠缠得他筋疲力尽。”
“要么这样,我给你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把冯毓琳这个眼中钉拔了,算对你帮助珍珍的回报吧。”
“那敢情好。”
“干爹,陶叔,我抗议你俩在背后算计女人。这样显得多没有男人风度,显得不尊重女性,甚至,您二位想的办法有些卑鄙。是不是男人对漂亮女人心存幻想,得不到就起劲儿作践人家?”石珍珍听不下去了,站出来为女性鼓与呼。
“呵呵,原来女人都同情女人啊?珍珍,你别见怪,其实男人都怜香惜玉,实在是我们单位这个冯毓琳太过分,我没得罪她,她偏偏和我过不去,还目的不纯,想把我整倒由她取而代之,这种女人不值得可怜和同情。”陶锦银说,“女人漂亮也罢,不漂亮也罢,关键要自重,还得尊重别人。不尊重周围的人,暗地里踩踏别的男人,甚至上级领导,这都不是女人应该做的。实在想得到你想要的东西,拿姿色去交换也是不错的选择,不能靠整别人来抬高自己。”
“我不懂。反正我觉得陶叔您和我干爹这样设计谋对付一个女人很不厚道。”石珍珍说。
10、浅蓝色演草纸
按照陶锦银所下的指导棋,石珍珍报名参加汉语言文学大专的自学考试。
买来一大堆自学教材,中文专业的课程也不是完全看不懂,但其中有的科目对石珍珍来说非常难,比如古汉语和古文学,相对于她的文化知识基础,啃起来实在太费劲。况且,石珍珍要上班,在单位所干的工作很琐碎,也很耗人,下了班还得弄饭吃,吃完饭坐到电视机跟前,觉得看看电视比自学汉语言文学课程轻松多了。人都有惰性,放着轻松不轻松,有病啊?
尽管并没有掌握多少东西,第一次单科考试却已经事到临头。
“这该怎么考啊,根本没学会。我干脆不考了吧。”石珍珍对干爹说,她显然想打退堂鼓。
“我想也是,凭真本事考你肯定通不过。不过你不用愁,陶锦银有办法,他给我拍过胸脯。”石碾子说。
陶锦银果真有办法。石珍珍第一次单科自学考试能不能过关,全凭“操作”。
石碾子出钱,陶锦银请客。石珍珍参加考试的考点设在一所中学,校长是男的,副校长也是男的,请他们搞餐饮娱乐活动,石珍珍不用出席,陶副总编说,她去了反倒不方便。
先吃。找一家饭馆,只选最对的,不选最贵的,让人吃得满意就行。
后玩。唱歌、泡脚、洗浴一条龙,让客人从里到外舒服,一直折腾得筋疲力尽,满意而归。
那个校长,也就是考点主任倒是个痛快人,做东的人安排任何项目他都来者不拒。副校长,也就是考点副主任还要故意矜持一下,最黄、最无耻的项目他选择放弃。他说,“倒不是说为人师表受某种道德规范约束,主要是我本人没有这方面的爱好。再说啦,区区小事,校长吩咐怎么做我就让下面的人怎么执行,副手听一把手的话天经地义。其实二位请我本来就多余,校长高兴我高兴,校长满意我满意。”很难说副校长是耍滑头,他的态度显得诚恳极了,诚恳得让陶锦银、石碾子无可挑剔。
“我咋看那个副校长有点阴,不像给人办事的人。千万别坏事。”石碾子说。
“他不敢。他们给人办这种事是经常性的,操作起来也驾轻就熟。对咱们来说好像挺难,对他们来说是举手之劳,不费吹灰之力。况且自学考试又不是只有一次机会,这次万一通不过,还有下次,可他们要是吃了玩了甚至拿了,还不给人办事,我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你放心吧,碾子兄。”陶锦银说。
“要不要再给送点啥?”
“不用,吃好玩好就行了。咱不能随意抬高行情,给以后办事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第一次走进自学考试考场,石珍珍有一种神圣感。假如能通过一次次的考试,拿上一个又一个的结业证,最终换来一个国家承认的红本本——大专学历证书,那该多好啊!拥有一个大专学历证书,对她来说简直是梦幻般的、天方夜谭般的理想啊!神圣之余,石珍珍更多的是惶惑。明明知道自己是南郭先生,拿着笔,面对着试卷,看样子像那么回事儿,可大脑里空空如也,根本不具备完成这张试卷的能力。粗粗看了一眼,石珍珍对自己的实力做了一番评估,预计连20分也考不到,或者说,她根本没有办法估计自己能拿多少分数。这试怎么考啊!且不管监考老师怎么看,周围的考生怎么看,关键是自己想想就脸颊发烫,心中的羞愧潮水一般涌上来,这岂不是相当于厚着脸皮来偷东西嘛!可是,不来参加这个考试又能怎么办呢?要想成为正式的国家公务员,要想实现心中宏伟的人生理想,一张大专文凭是必须的,而从个人的实际出发,通过自学考试拿文凭几乎是唯一途径,于是参加这个考试就成了人生道路必须迈过的一道坎儿。哪怕再难为情,也得硬着头皮来参加,除此而外别无选择!
好在来的时候陶锦银陶叔有交代:你上了考场只管等着,监考老师会传递给你正确的答案,照着抄上去就OK。
估计要等试卷开封之后,才会有枪手躲在黑屋子里做题,然后将答案传递出来,并且被复制出若干份,分别通过见不得人的手段送到考生手里。而能够享受到如此待遇的考生,都是事先做了疏通,走了门子。敢于找来枪手做题,又能将正确答案给弄到考场,传递到考上手里的,肯定是设置考场的这所学校的领导、工作人员,也就是干爹和陶叔请客招待的校长、副校长这一类人——当然,他们也不见得愿意做这种事,甚至也不仅仅是利益驱动,在中国这个人情主宰的社会,谁又能保证自己所做的一切事情不会让人情、关系胁迫了原则、规章乃至良心?被请去做题的枪手,以及往考场传递答案的监考老师,都是校长副校长的下属,相比较而言,他们在这个集体舞弊的过程中,所起的作用相对简单,他们所能得到的相关利益,也比校长副校长,即考点主任副主任所得到的微薄许多,或者说,他们只不过是在执行顶头上司的一条指令而已,不见得会有任何回报。校长、副校长又能得到多少呢?某种程度上也只是为了还人情债而已。
石珍珍在忐忑不安中等待。试题基本上都不会,个别觉得有可能会的也不敢贸然去做,所以闲得无聊,只能观察周围的考生都在做什么。看了一会儿,石珍珍比刚进场考场时心地坦然了许多。原来,绝大多数考生参加这个考试都不是胸有成竹,拿到试题以后独立思考认真答题的考生少之又少,更多的人或者像石珍珍一样左顾右盼,似乎在等待什么,或者有备而来,从衣兜里掏出作弊用的小纸条、微缩打印件,半公开半偷偷摸摸的抄袭,或者不断地观察形势,看能不能在监考老师不注意的情况下与周围考生交头接耳,抄袭别人的答案。看到这些情况,石珍珍不觉哑然:原来南郭先生多呀!这样以来,觉得有了同盟军,不孤单了,所以也不紧张不害怕了。
“你们自己注意着点儿。省、市来的巡视人员随时会到考场来巡视,作弊被他们抓住了,你的考试资格会被取消,我们监考人员帮不了你们。”一位监考老师压低声音对考生说。
石珍珍听了监考老师的提示加表白,心里就更坦然了。原来,监考老师和大多数准备作弊或正在作弊的考生是同盟军,大家的目标一致,都是要想方设法让参加考试的人尽可能过关,而大家共同要对付的“敌人”是省、市自学考试管理部门派来的巡视员队伍,只要把他们糊弄过去,就万事大吉。至于每个考生究竟能不能过关,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当然,不仅仅是答题的本事,更重要的是作弊的本事。
“刻苦学习管什么用啊,能作弊就成。”石珍珍听见身边一位戴眼镜的男考生小声嘟囔。看样子,这位男士属于刻苦自学,想凭借自己的真本事来考取结业证和毕业证的,相比较其他人作弊成风,他心里有点不平衡罢了。难怪他把写出来的答案遮掩得严严实实,四周想从他那儿抄袭的考生根本不可能得逞。整个考场上,这样的人太少,而企图作弊的人太多。
无论如何,干坐着等还是有些着急,石珍珍像失眠的人一样在脑子里数绵羊,数着数着把自己数得快睡着了。忽然有人在她面前的课桌面上轻轻敲了敲,石珍珍一惊,才发现刚才提示考生注意巡视人员的那个监考老师站在面前。看她抬头,监考老师迅即离开,石珍珍发现桌面上多了一张纸,竟然是与考场发的演草纸完全相同的浅蓝色演草纸。再仔细一看,这张纸上写了试题答案,有选择题题号和相对应的A、B、C、D选项,也有简答题、论述题的文字。这张纸对于石珍珍的意义,简直是救命符到了!
考试时间已经过去大半,有现成的答案只管往上抄写,剩下的时间足够用。既然监考老师是聋子的耳朵——摆设,那就放心大胆地抄吧,不仅要合格,而且要高分!看来这门课糊弄糊弄就过去了,假如以后考试都有这等美事,何愁大专学历弄不到手?
就在石珍珍专心地、快速地抄袭答案时,上面来的巡视人员真的到考场巡视来了。不过,有一位监考老师一直在考场门口站着,远远看见巡视人员进了别的考场,赶紧咳嗽一声,然后慢慢踱步到里面,再次压低声音说:“巡视的来了,有作弊的考生注意点。”
巡视人员好几个。走在最前面领导模样,板着脸,一副居高临下、以我为中心的样子,其他人紧随其后,脸上都是一副认真做事的表情,有的还走到某个考生面前停留一番,观察观察有没有作弊的迹象。尽管满考场作弊的考生不在少数,但是,巡视人员竟然连一个也没有抓住。石珍珍看见巡视人员进了考场,虽说有几分惊慌,但她拿到的试题答案写在规定的演草纸上,巡视人员也无法判断真伪,何况并没有哪个巡视员注意到她。
中文大专自学考试的第一门课程,石珍珍轻轻松松过了,而且得到91分的好成绩。
“原来拿一门课的合格证竟这么容易!这样的话,要不了多长时间,我就大专毕业了。”石珍珍对石碾子说,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陶锦银有经验,许多人学历就是这样拿上的。不过,珍珍你最好把那些课程好好学学,有知识跟没知识大不一样,还是有真本事好混呀。”石碾子说。
“我知道。不过大专课程有的挺难,靠自学真的有困难,先把文凭混到手再说吧。”
等到第二次单科考试来临,石珍珍所在的交通局组织部分职工外出“考察”,相当于分期分批给大家提供公费游山玩水的机会。石珍珍作为地位很低的普通职工,得到这种机会不容易,于是,究竟是外出旅行,还是参加自学考试,她十分纠结。石碾子说:“你实在想和单位的人一起出去,这次就不考了。自学考试一次不考并不影响什么,只不过浪费了这次的报考费,下次再考就行。你如果觉得考试更重要,咱也不在乎这么一次公费旅游,考完试干爹给你补上,想去哪儿去哪儿,我出钱。”石珍珍说:“我想和单位的人一起出去——公家的便宜不占白不占,也不想放弃自学考试。到底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呀?”石碾子说:“自学考试不可能因为你改变时间。”想了想,石碾子又说:“要么我问问陶锦银,看他有没有啥高招儿。”
石碾子一问,陶锦银大大咧咧说:“这点儿事,犯不着纠结,我有的是办法。”
陶锦银想的办法是让石珍珍放心去公费旅游,将准考证留下,由他来找人代考。“这就得让考点主任给监考老师安排好,查准考证的时候不要那么认真,只要看是个女的就行,非要把人和照片作比对,就露馅了。”陶锦银说。
石珍珍不放心:“陶叔,替考有没有把握呀?”
“你这孩子,要没有把握我能说这话吗?以前有过成功操作的经验,要不然我怎么知道这样能行呢?只不过要你干爹出点儿血,再请设考点的学校校长吃顿饭,顺便把替考的人一块请了。”
石碾子说:“没问题没问题,小意思小意思。”
一顿饭又把考点主任摆平了,石碾子觉得屡次麻烦人家不好意思,暗地里还给塞了1000元的红包。陶锦银找了他们单位一个中文专业的大学本科生替考,女的,记者。女记者不敢得罪单位领导,乖乖按照陶副总编的旨意执行,也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意思,心想替领导排忧解难总没有错,回报是迟早的事,弄不好吃小亏占大便宜呢。
石珍珍放心公费旅游去了。
不料,此次单科考试石珍珍得了〇分。据从省自考委员会反馈回来的信息说,考生石珍珍这门学科之所以得〇分,是因为抽查试卷的工作人员发现,此考生此次答题的笔迹与前次考试完全不同,怀疑是找人替考,所以判定成绩为〇分。
“他奶奶的,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谁能想到省上阅卷竟然把前次考试的试卷拿来比对?可见自学考试越来越严格了。不过不要紧,小侄女儿自学考试的事我会一直关心帮助,这次过不了,下次两门一起过,我就不信了,这点破事摆不平。”事后,陶锦银依旧气壮如牛。
11、冤家宜解不宜结
石碾子琢磨着怎样帮助陶锦银拔掉眼中钉冯毓琳,以报答陶副总编帮助干女儿拿学历所付出的心血和努力。
“老陶,你最好让我见识见识,看看那个冯毓琳到底有多漂亮。无论整治她也好,或者想办法让她离你远远的、不再对你构成威胁也罢,我总得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吧。”石碾子说。
“今天晚上有一条电视新闻,省上领导检查验收燕南市创建省级园林城市的工作,你留意时时在袁副市长和省上检查验收组组长身边晃来晃去的那个高挑女人,她就是冯毓琳,她在采访现场很活跃,很抢眼,是个爱出风头的女人。”陶锦银说。
将陶锦银所说的那条电视新闻看了好几遍,石碾子大致弄明白了冯毓琳长得什么样儿。他又打电话给陶副总编:“最好你让我当面认识认识冯毓琳。从电视上看,她真不是一般人。”
“那你再出点血吧。上次给你打的免费广告多醒目,多有影响力呀,你以此为借口请我们一把手吃顿饭。总编出去搞餐饮活动一般都愿意带上冯毓琳,美女可以当做武器使用。万一他不想带,我会想办法提醒他带上,让你在酒桌上认识认识这位女妖精。”
专为认识冯毓琳,石碾子果真摆了一桌。
结束了这次内容苍白、包藏祸心的饭局,石碾子和陶锦银开玩笑:“老陶呀老陶,你命中犯女人。这个冯毓琳简直不是人嘛,她美得像女神,媚得像女妖,唯独不像人,无论怎么看你都不能忽视她。你和这个女人犯冲,也算得人生一劫,不过,能遇上桃花劫也不错,很不错。”
“碾子兄你有点色,还胡扯。我这不叫桃花劫,最多是猪八戒遇上了盘丝洞的女妖精,纠缠不清啊。弄半天你非要认识这个女人,是为了欣赏她的美貌和狐媚?你不是想帮我,而是想满足一下色狼的窥探欲?”
“哪里的话!不是有句老话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你让我帮你,我总得弄清楚你的对手是何许人,有啥特点,有多大能耐,然后对症下药。你瞧好吧,我有的是办法。不过,这事情急不得,要徐缓图之。我想问问你,如果咱没有机会对这女人下狠手,你介意不介意我暗中帮助她,让她得到想要的东西?也就是说在某种程度上成全她,成全她的同时也成全你——让她离你远远的,不再对你构成威胁。”
“你把我绕糊涂了。你到底是要帮我,还是要帮冯毓琳?碾子兄你是不是被这个骚娘们儿的美貌击倒了,忘记了我俩的初衷?说到底你是要帮助我,而不是成全这个女人。你老兄看上去是个粗人,遇到女人怎么变得这么婆婆妈妈?我这么说吧,不管你怎么弄,最终目的是解除这个女人对我的威胁,让她离得远远的也行,但是你不能给她办好事,是非观念和阶级立场还是要有的。”
“其实呢,冤家宜解不宜结,那么个漂亮女人,又是你的部下,把关系搞好该有多好啊!并不说让你把这小娘子收编了,但起码放在身边多看两眼也挺好,你们这些酸文假醋的知识分子不是最懂得秀色可餐吗?”
“你光看到她的美貌,你不知道这女人有多讨厌,简直是个野心家。是她主动进攻想要把我整倒然后取而代之,我要是对她仁慈,那不叫以德报怨,而是农夫和蛇的故事。”
“好吧好吧,我帮你就是了。”
联想到冯毓琳围着副市长老袁搞采访的那条电视新闻,石碾子产生了个想法:可不可以假袁副市长之手,让冯毓琳挪个地方?
早在袁副市长担任燕南市发改委主任的时候,石碾子为了争取工程项目曾走过他的门子。那时候的袁主任属于在官场上左右逢源、十分混得开的干部,对上是本市主要领导身边的红人,对下也赢得了良好的政声。对于搞房地产的石碾子来说,袁主任虽说板着面孔,常常装出一副正人君子貌,但实际上是一位很好打交道的官员。只要你遵从了某种潜规则,行事不让领导为难,更不能让他感到潜在的威胁,他就会给你办事,办得干脆利落,在办事的同时该贪就贪,贪得不动声色,贪得极富艺术性。他们打交道不仅双方相得益彰,而且建立了深厚的个人友谊。后来姓袁的仕途顺利,升任副市长,始终和商人石碾子保持着良好的友谊,成为石老板在燕南市的一个重要依靠力量。
前不久,袁副市长家里出了大事,他的妻子因私事外出,在高速路上发生车祸,车子翻覆,起火燃烧,可怜将一个相貌端庄、地位显赫的女人烧成了一截焦炭。凭借袁副市长的地位,他老婆所在单位为了巴结市领导,竟然将他老婆操弄成因公殉职。尽管这样,并不能减轻袁副市长对老婆突亡的愧疚和伤痛,毕竟老婆要去办的那件事本应由袁副市长出面,因为他太忙,才安排老婆代劳,谁知老婆竟因此送命!可是,在周围人看来,袁副市长哀伤的过程显得并不长,石碾子当面向他表示慰问时,袁副市长叹息说:“公务缠身,连伤心落泪的功夫都没有。你别以为当官好,在我看来,副市长不是人干的。”石碾子听了,心中不以为然,既然你以为当官不好,干嘛还要削尖脑袋往里钻往上爬?不过,一个副市级领导,能在石碾子面前像普通朋友一般诉衷肠,已经很难得了。
石碾子一方面感慨于袁副市长拿他当朋友,另一方面想试探试探死了老婆对姓袁的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在另一次两人单独相聚时,石碾子说:“袁领导,你应该赶紧从老婆不幸遇难的痛苦中走出来。你是大人物,大人物有大人物的活法,大人物也要有大人物的胸怀,有大格局的人不能老陷在儿女情长之中。不是有人说过吗,中年男人有三大幸事:升官、发财、死老婆,你正好享受第二青春呀。”
袁副市长长叹一口气:“唉,我没想到,你石老板也会这样讲。一般的男人中年丧妻,有可能觉得能活得更潇洒,是件好事,可我们这种身份的人不同,好端端地老婆没了,各种各样的纷扰纷至沓来,很麻烦。比方说,要不要续娶,成了许多人关注的事情——你石碾子是不是也想凑这个热闹——总是有人以关心的态度来干扰你。再比方说,也有一些不自量力的女人,觉得在我这儿有机可乘,想方设法向你靠近。这一类的女人,你敢和她们亲近吗?谁知道她们各自都抱着什么目的而来?干脆,我后半辈子打光棍儿了,坚决不能理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
袁副市长老婆出事半年了,想必他已经从痛苦中走出来了。至于说不理女人、要打光棍儿之类,只不过说说而已,当不得真。石碾子经过观察,认为陶锦银的对头冯毓琳的确是个有内涵的女人,虽说有几分妖媚,但论长相,论学识地位,起码不比袁副市长死去的老婆差,干脆想办法让袁副市长把冯毓琳弄到他身边,一方面解除了老陶的危险警报,另一方面说不定成全了袁副市长,在他那里还能落一份大大的人情呢。这里面唯一的障碍是冯毓琳尚有婚姻,不过听说她和老公闹得很僵,有点外力作用原有的婚姻很容易解体,何况现在的人离婚结婚家常便饭,想来这种障碍并非不可消除。
石碾子仗着他和袁副市长私交不错,竟然再次主动上门当说客,以关心副市长的名义,想暗自兜售点私货。
“袁领导,你真不再娶老婆了?失去配偶的男领导,无论如何是块香饽饽,惹得无数人眼馋,流涎水,难怪你的干扰很多。领导要是有了明确的目标,做出一种姿态,也许就断了其他人的念想,干扰就会少得多。你说说,是不是这个道理?”石碾子对袁副市长说。
“石碾子石老板最近是不是闲得发慌?不想做房地产了,想专门拉皮条当红娘?我看有些省级电视台搞的相亲类节目很火爆,像江苏卫视的‘非诚勿扰’,要么你也出资赞助,在燕南电视台搞一个专题节目,说不定能一炮走红呢。”袁副市长反过来调侃石碾子。
“呵呵呵,领导很时尚嘛,连相亲类电视节目都看?这只能说明你寂寞,你需要女人。我哪儿敢给领导拉皮条,当红娘?关心你这个级别领导的婚姻大事,我的确不够格,我石碾子这点自知之明还有。不过,凡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想给领导一个重要提示,不知袁市长可否愿闻其详?”
“既然石老板来了,我总得给你个说话的机会吧?要不然你石碾子逮谁跟谁说,说我老袁官不大僚大,在老朋友面前摆臭架子,岂不坏了我的名声?说吧说吧,想说啥说啥,给你三分钟,我洗耳恭听。”
“领导的时间真宝贵呀,才给三分钟?不过,三分钟足够了,重要的话就三两句。前几天你们接待省上领导带团来验收园林化城市,老在你身边晃**的那个女记者留意了没有?”
“哪个?你是说冯毓琳?”
“看看看,我多余。原来袁领导早注意到这个漂亮女人了,连名字都一清二楚。我不过想告诉你,这个女人不错,而且眼下你有机会。领导抓住机会干脆把她弄到身边来吧,比方说弄到政府办,在你跟前当个贴身秘书啥的,然后再慢慢发展。”
“我说你拉皮条,你还不承认,石碾子你说说,这叫干啥?据我知道,那个冯毓琳有婚姻,有老公,你想在我身上导演一次桃色事件,让我臭了名声,这样对你有啥好处啊?”
“得啦得啦,领导对这个女人知道得挺多,连家庭状况都摸清楚了。我什么也不用说了,最后再告诉你一句,冯毓琳的家庭有危机,婚姻处在崩溃的边缘,要么我怎么说你有机会呢?当然,你看不上这个人则另当别论,看上了我认为你会有办法的。鄙人该告辞了,袁领导,看你的。”
“石碾子呀石碾子,你真是闲得无聊,而且莫名其妙。”
石碾子之所以要在袁副市长和冯毓琳之间“拉皮条”,除了想帮陶锦银除去眼中钉,更重要的源于他听到种种传闻,说新闻媒体当中那些美女记者、主播,都是市级领导猎艳的重要目标,而且个个名花有主,就因为她们是公众人物。这些传闻石碾子宁可信其有不愿信其无,袁副市长难道不食人间烟火?
石碾子从袁副市长那里出来,只当为帮助陶锦银尽了一份义务,至于袁领导会不会对冯毓琳有兴趣,能不能在这个女人身上有所动作,他连三成把握都没有。
可是,奇迹竟然发生了。
就在石碾子登门提醒袁副市长注意美女冯毓琳之后大约两个月,某新闻单位业务骨干冯毓琳奉调去市政府办公室工作,担任相对重要的一个秘书室主任。虽然行政级别仍为正科,但所处位置的重要性引人瞩目,因为这个岗位连续两个前任都提拔到了处级岗位。这个科室的主要工作内容,是为领导起草讲话稿和文件草稿,主要的服务对象包括袁副市长。
冯毓琳调动工作的趋向是往上走,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临走的时候,有一次在陶锦银当面,冯毓琳指桑骂槐、话里有话说:“咱们这个单位有小人,想通过背后使绊子、放冷箭把我整死,写匿名信告黑状,甚至破坏他人家庭和谐,什么样的手段都使出来了。陶副总编您说说干这种事的是不是卑鄙小人?是不是忒缺德?我甚至质疑这样的人还能不能算个人!挤兑得我混不下去,只好调到政府机关去。以后还望陶副总编多多关照,毕竟弄虚作假呀,到领导那里走后门呀,您都挺拿手,我得好好向您学习。”冯毓琳这番话听得陶锦银脸上红一阵儿紫一阵儿,但又不好发作,黑煞着脸扭头想离开,冯毓琳在后面扯了他一把:“陶副总编,您别走呀,我的话还没说完呢。以后在市政府机关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我一定会尽全力帮忙,谁让咱们曾经是同事,您还是我的领导呢。”
陶锦银实在憋不住劲儿,翻脸了:“冯毓琳你不要太得意。政府机关处处是陷阱,你去了一定要注意安全,尤其不要随意栽倒在哪个当官的怀里。好自为之吧,冯女士!”
俩人都没占到什么便宜,反倒让在场的同事们看了笑话。大家觉得冯毓琳这个女人锋芒太露,同时觉得陶副总编同样没有风度。
12、我该换个地方了
陶锦银让冯毓琳指桑骂槐呛白了一顿,心中难免怨怒,但找不到地方发泄,于是给石碾子打电话:“碾子兄,我的初衷是想把那个妖媚女人整治整治,结果你反倒给她办了好事,让她到更理想更得意的工作岗位去了。你没看见冯毓琳从我们单位离开时趾高气扬的德行,公然向我挑战,嚣张得不得了。”
石碾子说:“两个月前为这事找袁副市长,本想试试看,谁知道袁副市长没出息,竟然真对这个女人动心了。你且不管冯毓琳前景好不好,反正不和你在一个单位勾心斗角了,对你来说就是好事。况且老话儿说得好,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冯毓琳调到政府办,眼下看是好事,谁知道她将来会有怎样的结局?官场多凶险,漂亮女人既好混又不好混,你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弄不好冯毓琳在袁副市长的提携下高升了,将来再回到我们单位当领导,到那时候我就是死路一条。”陶锦银说。
“你神经衰弱呀,想象力还挺丰富。哪儿能呢?好象冯毓琳马上能回过头来骑到你头上。你可别提前把自己吓死了。咱说正经事,我干女儿自考的事你要多操心,一定叫她早点拿个学历。珍珍年龄不小了,要想在仕途上有所发展,得早点想办法,凡事宜早不宜迟。”
“学历不是问题,我管保她自考门门顺利通过,年龄更不是问题,你到公安户籍部门想想办法,把你干女儿改成小学生的年龄也成。”陶锦银说。
果真,陶锦银说话算数。经过他具体操盘,石珍珍自学考试很顺利,不管一次报考几门课,基本上都能通过考场作弊顺利拿到合格成绩。两年多三年不到,石珍珍汉语言文学大专毕业了。
石珍珍本来就不是个安分的女孩,拿到大专文凭,让她在一定程度上膨胀了自我。有一天,石珍珍对石碾子说:“我觉得我该换个地方了。自学考试得来的大专学历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况且交通局的人都知道我的底细,他们不会因为有了大专学历就会对我怎么样。要是换个单位,新进来的人有大专学历,起点会高一点点。你说呢?”
石珍珍对石碾子说话的口气有了细微的变化,语气中少了过去对石碾子的那份恭敬,干爹的称呼也越来越拗口,有时候干脆省略了。石碾子并非没有感受到干女儿对他的态度有变化,但他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心里并不怪罪石珍珍。谁让自己不小心呢,前不久竟然让干女儿怀孕了!
尽管石碾子和石珍珍之间保持肉体关系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两个人都不愿意让更多的人知道此事,心照不宣保持小心翼翼,在外人面前装得绝对像关系正常的父女——哪怕干爹干女儿这种关系本身给人很大的想象余地。可是,就因为他有为数不多的几次没有使用工具,凭借着计算安全期行事,结果导致意外。让女孩怀孕这件事,对男人来说只不过是个小小的疏忽大意,事后采取补救措施就是了,况且石碾子有钱,可以不让干女儿尽量少受罪,可以通过物质的方式给她超乎所付出代价的补偿,可是,女孩的想法却完全不一样。尽管石珍珍与干爹保持肉体关系一直让她内心有羞耻感,甚至后来厌倦了和石碾子在一起,离开干爹是她隐藏很深的念头。可是,不经意间这个老男人让她怀孕了,一想起肚里有一个孩子,一个刚刚萌芽的生命,一个亲骨肉,而和她一起创造了这个新生命的男人正是石碾子,石珍珍忽然莫名其妙对干爹生出感激之情,一下子觉得他不仅是亲人,还是自己真正意义上的“男人”!于是,再见到石碾子,石珍珍竟然一脸天真和干爹商量:“怀上就怀上了,让我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吧,有个小孩挺好玩的。”石碾子一听后脊梁直冒冷汗:“珍珍你说啥哩?在外人眼里你还是个黄花闺女,在干爹眼里也把你当亲闺女,你要生下个孩子来算怎么回事儿?你不是一心想着有个好前途嘛,有了私生子你的名声不要了?名声坏了你怎么在官场仕途发展?再说了,你是我干女儿,你生个我的孩子,他(她)把我叫爹呢,还是叫爷爷?珍珍,你这想法太荒唐了。这孩子绝对不能要,我带你赶紧做手术吧,越早越好,越早痛苦越轻。”
打胎的时候石珍珍嘴噘脸吊,打完胎以后她对干爹的态度比以前少了些许尊敬,而多了几分怅怨和轻蔑,心说,干爹你作为男人敢做不敢当。
石珍珍提出要换单位,换工作,石碾子赶紧满口答应:“珍珍你想换个地方很有道理,要么咱就换个单位吧,我尽快想办法,你不用着急,也不用操心。最近你要注意营养,把身体养得棒棒的。”
为了安排干女儿的事情,民营企业家石碾子再次去找袁副市长。
“袁领导,我有事求您来了。”石碾子故意把身段放得很低,语气恭敬,表情诚恳,装得很像处在社会最底层的弱势群体中的一员。
“啧啧,石老板怎么像换了个人似的,在我面前装出一副可怜相?你以往找我办事不是这种态度,总是给我这副市长直接下命令,好像我欠你的。话说回来,最近这段时间我还真欠你的,很想给你办点事弥补弥补。究竟有啥事,你说吧。”袁副市长对石碾子礼貌有加。
“领导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了,是不是我举荐美女有功啊?袁领导,你真打算把冯毓琳收编了?那个女人长得太妖媚,值得警惕,原来你也是肉身凡胎,经不起美女的**啊?”
“看看,又拿我开涮。这才是石碾子嘛,刚才装什么装?什么叫我经不起美女的**?冯毓琳调到政府办完全是工作需要,跟私人关系无涉,你不要胡乱猜想。”
“此地无银三百两吧?除了我给你推荐冯毓琳,别的方面你还欠我什么?你刚才已经说漏嘴了。我说嘛,领导也是肉身凡胎,对倾国倾城、闭月羞花的女子动心不足为奇,袁领导在我跟前再不必装了。”
“你厉害你厉害,我惹不起躲得起。既然说不过你,我请秘书送客行不行?”
“领导啥水平、啥胸怀呀,稍稍伤点自尊就赶我走?告诉你,袁市长,鄙人脸皮有足够的厚度,不会轻易中招的。我既然来了,怎么能不给领导制造点小麻烦呢?”
“说吧,什么事?”
“你先答应给我办,我再说。”
“耍无赖呀,你没说什么事我怎么答应?你让我杀人放火我也干?贪污腐败更不行。”
“打漂亮女人的主意算不算贪污腐败?”石碾子一脸坏笑,压低声音说。
“少胡扯。有话说,有屁放,要么走人。”
“袁领导恼羞成怒,副市长说话要注意语言文明嘛。这么跟你说吧,我真有事求你,给我干女儿调换个工作单位吧。”
“干女儿?你石碾子有干女儿?干女儿和干爹,这关系耐人寻味。先老实交代交代这个干女儿的出处吧。”袁副市长好像也抓住了石碾子的把柄,非要刨根问底。
“是我从老家带出来的一个女孩,她爸爸是我发小,她奶奶对我有恩。我石碾子是个有恩必报的人,照顾这个孩子是我的责任。我给袁领导说实话吧,这孩子服过兵役,回来后已经参加工作了,目前在市交通局。虽说有了大专学历——自学考试考的,牌子不硬——可连干部身份也没确定,继续放到交通局肯定对她的发展不利。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我这当干爹的能不给孩子想办法吗?这种事只有领导办起来得心应手,打一个电话,写一个纸条,事情就办妥了,所以我来求你。至于办完事情要酬谢谁,我石碾子懂规矩,保证不让领导为难。你要是愿意受贿,我送你两根金条也行。”石碾子真真假假说。
“我说嘛,你石碾子在我面前放低身段装可怜,估计没啥好事。念起你说的这件事,有点像学雷锋做好事,我权且相信你帮干闺女是行善,给你想想办法吧。你好赖也是本市著名民营企业家,市政府为你排忧解难也算尽一份责任吧。你回去等着,这事情不宜操之过急,总归我记在心上了。”
“听领导这么一说,帮我给干女儿走后门挺有正当性嘛,领导的水平就是高,高家庄的高!你理直气壮地弄,我代表我的干女儿石珍珍和干亲家贾占锅对你表示感谢,事成之后他们父女肯定会有具体的谢意向你表达。”石碾子油嘴滑舌一番,然后又多嘴多舌,“袁领导,真看上那小娘子了?是长得漂亮,论文化层次,论身份地位,也不辱没你副市长的身份,抓紧时间收编了吧。”
“呔,又胡说。冯毓琳是有夫之妇,你让我堂堂地市级干部破坏他人家庭?”
“地市级干部当然用不着破坏他人家庭,只怕那女人要想黏上你,自己肯定能把原有的婚姻家庭了断了。这点自信你总该有吧?”
“赶紧滚滚滚,石碾子。你在我面前太放肆了,弄得本副市长一点尊严都没有。”
“哈哈哈哈哈哈……”石碾子仰天长笑出了袁副市长办公室的门。
石碾子找过袁副市长之后,时隔不长,这位市级领导打来电话,说给石珍珍联系好了一家单位。石碾子赶紧叩头谢恩,电话上虔诚的感谢话说了一箩筐,末了问:“袁领导给我干女儿选的单位肯定是一家热门的、工资奖金福利待遇相当好的单位吧?”
袁副市长说:“不大好,本市那家中国工农红军革命展览馆。”
“嘁,我的副市长大人,有你这么办事的吗?”石碾子没等袁副市长说完就叫起来了,“本来我想,我干女儿是你的侄女儿,怎么说也得给挑选一家好单位,谁承想你竟然把我干女儿打入冷宫!红军革命展览馆平常去参观的人没几个,那里安置的工作人员差不多都是老弱病残吧?你让石珍珍年纪轻轻去养老去吗?我干女儿可是个有上进心的热血青年啊!”
“石大老板,这你就不懂了吧?”袁副市长一副居高临下而又高深莫测的神情,“正因为你干女儿是个有上进心的青年,正因为我把你干女儿当成我的侄女儿对待,才给她精心挑选了这么个单位。”
“再大的领导也不能糊弄老朋友吧?你说说,这种根本没人去的破单位有什么好?”
“正因为这样的单位比较冷门,不大有人愿意去,所以才好进人,进去的人好赖有个学历,转干比较好办,然后想要提拔点行政职务也相对容易。念起你石碾子是老朋友,人也够义气,我再给你透露点内幕,假如我的岗位和职务有所变动,弄不好我让你干女儿去的这个单位由我来分管,到那时候,关照关照石珍珍岂不是更容易。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袁副市长说。
“嗯,也许你是对的。领导嘛,就该比我们这些老百姓更老谋深算。既然袁领导把我的干女儿当侄女儿看,那就听你的。”
“得便宜卖乖,你石碾子真不愧是奸商,做事情、说话,猴精猴精的。”
后来石珍珍听到要把她调到红军革命展览馆去,第一反应也很排斥,嘴噘脸吊地说:“展览馆适合养老,我还不到养老的年龄呀。干爹,袁副市长这不是整我吗?是不是因为你没给人家行贿,或者什么地方把他得罪了?”
石碾子于是把袁副市长说的关于调到这种冷门单位去的种种好处给干女儿转述了一番,安慰石珍珍说:“你先去吧。如果真像袁副市长说的那样,咱们的目的就达到了;万一不理想,咱再想办法从那里调出来。珍珍呀,你要相信你干爹的能力,哪怕我的马力不够,咱不是还有钱嘛,有钱啥事情办不成?慢慢来,不着急,有我在,你怕什么?”
“我还是有点不踏实。”石珍珍半信半疑,“干爹,还有一个问题,借这次调动,得把我的年龄往小里改改。我在交通局听同事们说,要在官场上混,年龄是个宝,年轻几岁机会多得多。”
“你说的这话对。我去找找交通局长,让他说个话,往出调你的档案时,看能不能把年龄改改。往小里改两、三岁吧,再多了容易引起怀疑。”
“嗯。”
石碾子去找交通局长,却碰了软钉子。局长说:“改年龄这种事看上去是小事,其实也是大事。按理说应该到公安局去办,只有改户籍档案才能改年龄啊。”
看交通局长不够慷慨,石碾子陪着笑脸:“我知道我知道。石珍珍户口本上的年龄我到公安户籍部门想办法,可是单位人事部门的档案也得改呀。我找你来,就是想让你帮帮忙,把档案给处理一下。你帮了这个忙,我一定重重感谢你。”
局长说:“石老板我给你个建议,石珍珍不是要调到红军展览馆去吗?那是个小单位,小单位的事情好办。你肯定不会让干女儿在那里长期待下去吧?从那儿出来的时候再改年龄,相对好弄一些。我这样说你能理解吧?交通局这么大的单位,我虽然是局长,也不能一竿子插到底。老石你要理解,理解万岁哪!”
眼看着交通局长推托,石碾子也没办法。他心想,这两年没啥大事让交通局长办,所以给人家进贡少了。要是早早意识到干女儿的干部身份重要,多给这狗日的行贿,说不定早都弄好了。罢罢罢,既然珍珍要离开这个地方,再犯不着用劲儿巴结这个人,省下点银子去巴结更能用得着的人吧,干女儿改年龄的事只能暂缓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