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爹……”石珍珍对石碾子如此举动很意外。虽说她对干爹除了感激内心也有点朦朦胧胧的向往,但干爹以往对她只有父亲般的慈爱和关心,并没有过一丝一毫的轻佻,更没有过侵犯她的尝试。眼下石碾子的举动让姑娘局促不安,浑身燥热,一开始还有本能的抗拒,但是他想了想,再没有反抗,而是表现出前所未有的顺从,内心还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期待。
5、贾一珍变“石珍珍”
小女孩贾一珍面前的路突然变宽了,不远处紫光闪现,云蒸霞蔚。前不久因失身遭人白眼,以至于辍学,以至于让母亲受刺激加速走向死亡,贾一珍的人生之路多么黯淡!原来,这黯淡只不过是黎明前的黑暗,只不过是上帝在打开另外一扇窗之前暂时关闭了一扇门而已。
竟然可以当兵,当女兵,竟然可以不用上高中就有高中学历,竟然可以农转非一下子变为城里人。还有,干爹说当几年兵回来就能参加工作,想当工人、当干部,都行。既然都行,干嘛要当工人,就当干部,当国家公务员,甚至当领导,当官!简直不敢想象,到那时候,我贾一珍会是什么样子,女干部?女科长?女处长?处长相当于县长,县长就是旧戏里面的县太爷,一方百姓的父母官呢,了得!真这样了,恐怕长满了蓬蒿的贾家祖坟都要因为我而冒青烟……
石碾子并没有说空话,送贾一珍当兵的过程就像变戏法。
请公安局长吃顿饭,贾一珍就有城镇户口了,成了石碾子家户口本上的新成员,与户主的关系是“女儿”。而且,为了能当兵,贾一珍的出生年月也变了,年龄凭空增长了3岁。同时发生改变的是,户口本上“贾一珍”的名字变成了“石珍珍”,这个名字是石碾子随口起的,他对干女儿说:“名字不是啥,只是个称谓,是个符号。要改户口你就得跟上我姓石,名字基本上还是你原来的,你爹妈不是一直喊你‘珍珍’嘛。不过这新名字是假的,你真名还叫贾一珍,等到哪一天‘石珍珍’这个名字派不上用场了,你再改回来。”贾一珍想了想也是,名字是爹妈取的,只不过是个人的标记和符号,既然爹妈可以命名,干爹也可以,况且干爹石碾子要给我办多大的事情啊,改名字听他的就是了,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
再请教育局长吃顿饭,“石珍珍”就高中“毕业”了。大红的毕业证书,小丫头稚气又故作深沉的照片上盖着钢印,毕业证编号据说是由省教育厅统一管理的,十分不好办。好办不好办全看谁来办,在这座小县城几乎没有石碾子办不成的事,其实他办事主要靠一条,那就是有钱能买鬼推磨。几乎所有的人脉关系都是用钱买来的,然后这些人脉关系又可以用来挣钱,驴打滚似的,利加利利滚利,石碾子的雪球早就滚大了,给干女儿办个高中毕业证算屁事,手到擒来而已。
当兵费点劲儿,尤其女兵。不过有掮客,暗地里有人明码标价,送一个孩子当兵多少万元,送一个女孩子当兵又是多少万元。这些掮客都与管征兵的地方武装部有种种关系,有的掮客干脆只是挂名,替有权势的人跑腿而已。这件事石碾子懒得到处跑腿求人,找了一个靠得住的掮客,谈好价钱,然后主动多加一万,对那掮客说:“事情办得漂亮,事后我还有酬谢,不过,事情不能办砸。我老石是要面子的人,谁让我丢了面子,我一定要让他不仅丢面子,还会丢里子。”这就有点胡萝卜加大棒的意思了。既然额外多掏一万元,还承诺事成之后致谢忱,事情怎么能办砸呢?于是,贾一珍,不,“石珍珍”果然应征入伍了。卫生兵,其实是在部队的一家护理学校上学,并且在一家部队医院实习,既有军籍,又能学本事,将来留在部队医院工作也行,转业到地方也算有一门技术专长。这个安排不错,石珍珍没什么可挑剔的,对干爹只有满肚子的感激之情。
“珍珍,你到部队上好好干,好好学本事。两三年时间,快得很,等你回来了咱再说下一步的事情。既然我答应你爹照顾你,你的事情全包在我身上。看你也不是笨人,相信你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石碾子对干女儿说。
“干爹,您对我比亲爹还好。我现在叫石珍珍,姓石,是您的亲女儿。您给我安排了这么好的出路,还为我花了不少钱,这一切我不知道拿什么才能报答。我一定听您的话,到部队上好好学本事,好好干,绝不给您脸上抹黑。”石珍珍——曾经的贾一珍——满脸真诚。她所说知恩图报的一番话让石碾子心中很安慰,表现出这孩子其实很有天分,善于笼络住别人的心。
石碾子说:“闺女,等你当三年兵回来,估计我生意的重点就转移到燕南市去了。燕南是本省第二大城市,又临近省会,在那里我能把生意做大。到时候你回到我身边,干爹让你在燕南市上班,想当干部没问题,不想当干部跟上干爹做生意也行。这年头只要有钱,别的都不在话下。干爹等着你回来。”
石珍珍激动得眼睛红了,泪珠子失控,骨碌骨碌往下掉:“干爹……”
“好啦好啦,这么高兴的事,哭什么哭?你应该笑,放开声笑。”
石珍珍果然破涕为笑。
送干女儿走的时候,石碾子看见换了女式军装的石珍珍身上凹凹凸凸,突然意识到,老贾家的小丫头原来是个大姑娘了,不知什么地方竟散发出浓郁的女人味道,难怪这孩子上初三就失身了。与之挥别的时候,石珍珍再次弄出个含泪的笑,竟使得铮铮铁汉的石碾子心房颤颤的,涌上来许多柔软。
其实,石碾子之所以心甘情愿关心照顾这个干女儿,除了他与其父贾占锅有交情,对贾家老太太有感恩的心,还有一个他不大愿意提起的缘由,那就是,贾占锅的老婆、干女儿的亲妈曾经和年轻时的石碾子有过恋情。两人曾经很亲密,都要谈婚论嫁了,石碾子忽然发觉那女子有先天性心脏病,考虑到将来生儿育女和终生的幸福,他毅然决然和此女分开,后来才知道她成了小学同学贾占锅的老婆。为此,石碾子见了贾占锅和他的女儿,心中有一份隐藏的歉疚。他甘愿对干女儿好,似乎这样做能减轻心中的负罪感,还有对初恋情人的一份眷念。
三年时光倏忽间就过去了。石珍珍在部队表现不错,不仅把该学会的都学会了,在一次抗灾救灾的临时性任务中还获得嘉奖,退伍时部队给的鉴定对她评价甚高。
石珍珍是在老家小县城入伍的,随干爹石碾子办的的假户口也在县城,但她退伍时,石碾子已经把做生意的重点转移到了更具发展前景的燕南市,老板当得越来越大,经济效益蒸蒸日上,人也长期居住在燕南,很少回县城。
“你先在县城呆一段时间吧,最多半年,干爹会让你进燕南市。你是在县城入伍的,先让县里给你个身份,正式参加工作,然后咱再办调动。调动有好处,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三调两调有些事情就安排妥了。珍珍你听干爹的,没错儿。”石碾子对干女儿说。他发现经过部队三年,石珍珍出落得漂亮了许多,要么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哩。
石珍珍自然只能听干爹的。她的翅膀还没有硬,目前尚且需要这个强大的干爹羽翼的庇护。
“干爹,那时候为了当兵,转城镇户口的时候您把我的年龄改大了几岁。我听人说参加工作以后年龄越小越占便宜,这事情您还得想想办法。”石珍珍提醒干爹说。
“哦,珍珍真长大了,会想事情了。你说的这个问题我记着呢,一开始安排工作万一不好办,调动的时候咱再想办法,总而言之小事一桩,好办得很,你不用发愁。”石碾子说。
石珍珍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
“珍珍,你当兵回来了,名正言顺能安排工作,城镇户口也不容更改。如果你想把名字改回去,也很容易。”石碾子又说。
石珍珍想了想,说:“不改了,改来改去麻烦。姓石还是姓贾,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我亲爹也不会有啥想法。这几年了,我一直拿您当亲爹,这辈子就跟上您姓石了。”其实,石珍珍这样说,心中有她的小算盘,人生路上不知还有多少事需要石碾子帮助哩,跟上干爹姓石又不会损失什么,哄得让他高兴,心甘情愿照顾我,有什么不好?
很快,石珍珍以复转军人的名义,在县医院上班了,当护士。
这一时期,石碾子的老婆病得很严重,尿毒症,被接到燕南市住院治疗。尿毒症病人维持生命主要靠做透析,石碾子老伴儿每三天就要做一回血液透析,人很受罪,也很花钱。尽管石碾子愿意出钱给老伴换肾,但一下子找不到合适的肾源,只能让老婆在死亡线上挣扎。
起码从表面上看,石碾子是一个家庭责任感很强的男人,生意忙得焦头烂额,还要坚持在医院陪护老伴儿,把自己弄得很累很累。有一次,石珍珍专程从县城赶到燕南市,看望重病的“干妈”,发现干爹一脸的倦容,眼睛里有血丝,人也瘦了。她背过干妈问干爹:“您怎么不顾自己的身体?您要是累垮了,你们一家子靠谁来支撑?别说你们一家人,我也离不了干爹您的帮助和照顾呀。”
听了干女儿这几句话,石碾子竟然眼圈红了:“我亲生的儿女谁也没有看到我快累垮了。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他们伺候自己的亲妈没有耐心,在医院呆不了几天就嚷嚷着要回县城去,说家里放不下。娘的,啥事情比你妈的命要紧?可他们就是不孝,我有什么办法?老婆子陪伴我大半辈子,早年净吃苦了,现在能享福,她又没那命。看目前的病情,谁知道还能不能活得下去,我不对她好,怎么也说不过去呀。我也知道累,生意上的事时时刻刻要操心,伺候病人又是最累人的活儿,可我没办法呀……”
看到平日里强大无比的干爹竟然泪花闪闪,石珍珍的心弦被拨动了,主动请缨说:“要么我给县医院请假,专门到这里来陪护干妈。我这几年学护理,伺候病人没问题。”
石碾子听了眼前一亮:“对呀对呀对呀,我怎么就忘了你是学护理的。给单位请假好说,我给县长打个电话,让他给你们院长说说,放你出来,估计工资奖金都不会受影响。只不过,伺候病人太累,你会受不了。”
“干爹您放心,我能吃苦。再说,您对我有多大的恩情呀,能给您帮点忙,伺候伺候干妈,是我的荣幸。您放心吧,这事情交给我啦。”石珍珍很认真地说。
石碾子再看干女儿,眼睛里增添了许多内容。
石珍珍伺候石碾子的老伴儿的确尽心尽力。照顾病人饮食起居,不分昼夜全程陪护,不仅让石碾子从劳累中解放出来,而且让他思想上的负担减轻了许多。石珍珍的优异表现把她的干妈也感动了,石碾子老伴儿说:“我们老石哪辈子积德行善了,能认珍珍做干女儿?世上哪儿有这么好心的孩子,伺候我比亲生的儿女还要尽心。贾占锅两口子都是老实人,为人厚道,培养出来的女儿也这么善良。”她还对自家老公说,“老石啊,从今以后咱就把珍珍当亲女儿待,你挣来的家产将来一定分给珍珍一份。”石碾子听了很高兴,表扬干女儿说:“珍珍你真了不起,你干妈这段时间身体不好,心中焦躁,看见谁都烦,没想到她对你评价这么高。”石珍珍顺势而上,说:“咱让医院做个配型检查,我的肾脏要是适合干妈,割一只给她老人家换上。我懂点医学,一个人有一只肾可以正常生活,不碍事儿的。”她说这种话的时候一脸真诚,根本不像故意装出来收买人心的。石碾子确确实实感动了,说:“你这孩子啊,你这孩子啊!”
后来,石珍珍并没有给石碾子老婆捐肾。配型是否合适是另外一个问题,这件事首先遭到了“干妈”的强烈反对。石碾子老婆知道了石珍珍愿意给她捐肾,激动得热泪长流,说:“我的身体我知道,大半活不成了。我一个要死的人,凭啥叫珍珍把自己的器官割下来给我安上?珍珍还是个孩子,闺女家将来要找婆家,嫁人,生孩子,割掉一只肾,弄不好影响她一辈子。不管配型能不能配得上,我绝不会接受珍珍捐肾,宁可死。没想到啊没想到,珍珍这孩子这么仁义!”
石碾子的老婆病情恶化,因肾衰竭而死。临死前,她拉着石珍珍的手,说:“干妈感谢你在我临走之前对我的精心照顾,干妈记着你的好,干妈到了阴间也会护佑你。”石珍珍抱着干妈的身子嚎啕大哭:“干妈呀,您是好人,您和我干爹都是好人。你们是我的恩人,也是我的亲人,能照顾您是我的福分。生病这事由不得人,我要是能替了您该有多好啊。宁可我病,让你赶紧好,宁可我死,让您长命百岁,该有多好啊!呜呜呜呜,哇……”
“我死了,老石你一定要对珍珍好。这孩子,善良,仁义,天底下少有啊!”这几句话是石碾子老婆临终对老公的重要嘱托之一。
6、狗咬狗一嘴毛
陶锦银下决心要整治整治冯毓琳。可是,究竟该怎么操作呢?
利用工作之便和本人处在冯毓琳上司的有利位置,多给这小女子制造些麻烦。陶锦银常常这样想,可是真做起来却颇有难度。比方说,给冯毓琳最艰巨的工作任务,用吃苦受累来压垮她?偏偏这女人是个工作狂,越有压力越能迎难而上,将艰巨的任务压给她,差不多等于给她提供出风头露脸的机会,效果适得其反。那么,利用副总编居高临下的位置,哼哼哈哈让冯毓琳请示工作不得要领,故意放慢节奏,拖拖沓沓,让她干着急白难受?这办法想来也不大管用,原因是这女人风风火火,干起工作来急性子,你要不给她做决断,她自己主意大得很,肯定会让主观能动性超常发挥,干好了成绩是她的,干不好还可以把责任推给陶锦银。况且她动辄大喊大叫,一点小事也会满世界张扬,到处争取舆论支持,甚至会到单位一把手那里恶人先告状,一不小心反倒弄得我陶锦银里外不是人。至于业务上给对方出难题,挑对方的毛病,陶锦银更没有底气,毕竟他自己除了社交是强项,新闻业务方面批判能力大于创造能力,站在一旁指手画脚也还行,真刀实枪地恐怕干不过这个女人。
看来,只能往这个女人身上泼脏水。哪怕手段卑鄙些,哪怕操作起来难度大,总要给这个女人一点颜色看看,否则的话,她太不知道天高地厚。是你先要将我置之死地而后快,你不仁我便不义,一报还一报,半斤对八两,没有对错,只有较量,没有道义,只有利益,手段是为目的服务的,只要目的能达到,手段卑劣与否又有什么关系?大不了,狗咬狗一嘴毛,宁可两败俱伤,也不能坐以待毙……
陶锦银该出手了。
还有一种可供选择的办法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从陶锦银了解到的种种情况来看,给他使绊子打黑枪的对手——毫无疑问被他锁定为美女下属冯毓琳——主要采用写匿名告状信的方式来发动攻击,陶锦银决定也给冯毓琳弄几封匿名信。陶锦银炮制的匿名信主要有两方面内容,一是质疑冯毓琳来历不明,认为此女从外地调来本市新闻单位,很快成为大红大紫的名记者,主要原因是她和一位前任市级主要领导关系暧昧,靠出卖肉体换取优越的工作岗位和待遇。信中甚至说冯毓琳原先在一个小城市根本找不到工作,除了在新闻单位干临时工,业余时间在夜总会站台,利用自己的美貌做暗娼也未可知。二是质疑冯毓琳在本市新闻界成为红人,究竟凭本事还是靠色相。说冯毓琳在本单位男人堆里上蹿下跳,如鱼得水游刃有余,主要因为此女甘做大众情人,与多位领导和男同事保持着超乎寻常的关系。
平常陶锦银写东西主要靠手工操作,稍稍有点篇幅就要麻烦办公室的打字员,这次炮制的匿名信内容见不得人,又不能用手写体发出,于是关着门在电脑上艰苦磨练打字技术。五笔输入法背不过字根,拼音由于方言的干扰总是出错,打不出几个字就弄得满头大汗,不知是累的还是着急。上班时间往往有人干扰,每逢有人敲门都像做贼似的赶紧把电脑荧屏弄成黑的,甚至忙中出错将好不容易打上去的文字意外删除。于是陶副总编连续几个晚上到办公室加班,好不容易才炮制好了匿名信,弄得单位门卫人员一个劲儿表扬他:“陶副总编为了工作真是不辞劳苦啊!单位的年轻人都像您这么敬业就好了。”陶锦银也一个劲儿谦虚:“应该的应该的,当领导就应该以身作则啊。”不过,通过炮制败坏漂亮女下属的匿名信,陶锦银电脑打字的水平的确提高了一大截子。
匿名信打印出来之后,陶锦银按照原先的计划,分别寄给了市委市政府,以及市人大市政协主要领导,当然不能忘了分管他们单位的市级领导,也给了组织人事和主管技术干部的部门,也没有忘记给本单位一把手通过邮局寄一份。
陶锦银给冯毓琳制造麻烦的另外一种办法是充分利用电子网络渠道。内容也包括两个方面,一是借冯毓琳的美貌大做文章,攻击她靠色相换取各种利益,在男人堆里是红颜祸水,在干部职工队伍中是一种腐蚀剂;二是干脆将目标锁定为冯毓琳在另外一个城市工作的老公,直接发E-mail告诉对方,你老婆是个婊子,整天价在外面乱搞,你作为男人,头上严重泛绿光难道能坐视不理?
对于因特网,陶锦银同样不熟悉。偶尔上网看点自己喜欢的东西,用鼠标还能点出来,但是要在网上发帖,或者发电子邮件,他还真不会弄。于是,陶锦银用手写的方式起草了相关的文稿,然后让儿子替他到网络社区发帖,并且给冯毓琳的老公发E-mail。陶锦银的儿子上大学学的计算机专业,算得上IT高手,在网络上差不多可以为所欲为。不过,看了老子写的文稿,儿子不大愿意干。他说陶锦银:“老爸您干的这叫什么事儿啊,不讲游戏规则,一味给人泼脏水,手段也属于下三滥。我给你帮忙感觉很耻辱,跟做贼似的。您就不怕我小瞧了您?”陶锦银腆着脸解释说:“儿子啊,你不懂官场上的游戏规则。官场上最大的游戏规则就是不讲规则,一味按规程出牌的选手会死得很惨。你觉得老爸的手段下三滥,可你不知道别人比我更下三滥;假如不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对付下三滥,你老爸真有一天就成了真正的下三滥。”
陶锦银的儿子硬着头皮干了,将陶锦银起草的污蔑美女同事冯毓琳的帖子做了一番改动,使之更加适合网络读者的胃口,更具轰动效应,然后贴到了多家点击率很高的网站社区。至于给冯毓琳的老公发E-mail,仅凭陶锦银提供的冯毓琳公开的邮箱地址,他的儿子不要密码竟然能够顺利进入,并且从中找出了冯毓琳老公的邮箱地址,写信告诉这个无辜的男人,你的老婆在燕南市主要的时间和精力都用来给你戴绿帽子,男人成了活王八还不如去死,这样的女人一定要让她下地狱,至少也要把她休了,找个忠诚的女人更适合过日子。
陶锦银搞的这一系列动作不可能没有效果。时间不长,冯毓琳就感觉到她在本单位的处境正在莫名其妙变坏。单位一把手——总编大人原先看冯毓琳一直用赞赏的眼神,赞赏背后隐藏着几许贪婪,对冯毓琳的工作也一直不吝赞许和表扬,可是最近情况发生了变化,总编仿佛一夜之间对冯毓琳有了戒心,对待她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唯恐和这位美女下属接触多了会招来祸端。这一阶段但凡冯毓琳去请示工作,总编仿佛换了个人似的,故意将门半开着,说话哼哼哈哈打官腔,动辄说“你的工作主要由陶锦银副总编分管,你要多向他请示汇报,没事不要来干扰我,我很忙。”弄得冯毓琳很尴尬,也很窝火,总编大人以前从来不这样呀!
不仅仅是单位一把手,还有其他一些往常对冯毓琳热情似火,巴不得和美女套近乎的男同事,最近仿佛集体得了失忆症,忘记了他们以前是怎样对待冯毓琳的,个个对她保持戒备,好象冯毓琳不是美女,而是毒蛇猛兽,避之唯恐不及。弄的冯毓琳满腹狐疑:我怎么得罪这些人了?我无论工作上,还是生活上,好象也没犯什么错误呀?
与此同时,冯毓琳的老公也向她发难。老公先给冯毓琳打电话,用最后通牒的口气:“你要么调离燕南市,向我靠拢,要么咱俩离婚。”冯毓琳很委屈,辩解说:“我究竟做错什么了,你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老公说:“你究竟做了些什么,用得着我来告诉你吗?别以为我和你之间有一段空间距离,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我作为男人还没想着要三妻四妾,你是女人难道一点儿不懂得三从四德,非要红杏出墙,让我的脑袋上泛绿光?”冯毓琳听了勃然大怒:“没有哪个老公像你这样肆无忌惮给老婆头上泼脏水,你说我红杏出墙有什么证据?你要拿不出证据来我跟你没完。别说你主动要离婚,这件事你说不出所以然,我也和你不过了,谁赖着不离婚谁是婊子养的!”老公听了也不含糊,将电子邮箱里收到的信件原封不动给冯毓琳转发过来,看得冯毓琳目瞪口呆。后来老公找到燕南市来了,想弄清楚自己漂亮的老婆究竟守不守妇道,结果并没有找到什么直接证据,但仍然疑人偷斧,总觉得将颇有姿色的老婆放在距离相对远的地方不放心,于是闹着要让冯毓琳调动工作。冯毓琳是个很有个性的女人,自认为没做错什么,所以对老公的不信任非常反感,说她当初看错人了,既然不能做到相互信任还不如离婚。结果两口子竟然打起来了,弄得不欢而散。
尽管一封封匿名信对冯毓琳的指控全都是空穴来风,尽管有关上级领导和部门对这些匿名信的批转意见都止步于本单位一把手的案头——总编信誓旦旦对上级领导拍胸脯,说冯毓琳漂亮但并不风流,开朗但并不开放,这些匿名信纯粹属诬陷好人,但是,冯毓琳最近一段时间蔫了。任何一个神经坚强的人也经不起周围许多人对着自己的后脊梁指指戳戳,任何一个漂亮女人都容易因为绯闻而受伤,何况冯毓琳的老公不够冷静,找到单位来给老婆制造麻烦,让冯毓琳在单位同事面前百口莫辩。
其实,本单位的同事都觉得这件事很蹊跷。冯毓琳周围的女人们虽说平日里对她的美貌和出尽风头颇有几分妒忌,但大家心中毕竟有一杆秤,冯毓琳长相靓丽,在男人面前也放得开,但她并不**,工作上好强争胜,但背地里不给人使坏。一旦冯毓琳遭到无端的攻击和侮辱,大家的同情心还是站在她这一边的,对背后打黑枪放冷箭的人心中鄙夷。究竟是什么人干这种事呢,大家心里也有种种猜想,也不乏有的人想到了副总编陶锦银。老陶平常看不惯这个漂亮小娘子,原因是冯毓琳对顶头上司陶副总编似乎缺乏有应得尊敬和服从,但陶副总编怎么说也是领导,领导收拾下属直接给颜色看就是了,一般不至于用写匿名信告黑状的手段来搞,否则会被人看成下作。所以说,大多数人不会把冯毓琳遭受匿名信攻击和陶副总编联系起来,况且,但陶锦银在同事面前不动声色,对这件事好象漠不关心,偶尔有人将此事说到他面前,老陶也面不改色心不跳同声予以谴责,说干这种事的人很无聊。陶锦银平常一副忠厚貌,既然他表态对这种事表示愤慨,其他人也就不再猜想他能干出如此下三滥的勾当。陶锦银为此暗自高兴。
冯毓琳意外遭受攻击,一时间自顾不暇,就将谋求副总编位置的人生目标暂时搁置起来了。或许自己品尝到被匿名信泼脏水的滋味并不好受,所以暗自收敛了对陶锦银的追打。虽说也曾想到状告她的人有可能是陶锦银,但苦于没有证据,不好与对方较真。总编有一次把冯毓琳叫了去,一方面暗示他在尽全力保护美女下属,另一方面也劝诫冯毓琳,做人要低调,尽量避免不必要地树敌,省得遭受反作用力,弄得自己难以招架。冯毓琳仔细想想,总编大人这一席话不仅颇有见地,而且推心置腹,于是内心有一点点的小感动,在一把手面前挤出几滴真诚的眼泪,说:“总编我知道您对我好。今后我一定努力工作,保持低调,尽量不与人争高下。”
这样,来自单位内部对陶锦银学历造假等软肋的威胁程度大大减轻。隔了数日,市委副书记黄义打电话给陶锦银,说:“你最近日子还能过得去吧?纪检监察方面的领导和同志们基于往常对你的印象还不错,这一次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得感恩呀。”陶锦银赶紧表态:“首先得感谢你副书记大人,您的好处我都记着呢,以后有给领导效犬马之劳的机会,鄙人万死不辞!”黄义笑了:“陶锦银呀陶锦银,你长了一张好嘴。”陶锦银说:“我也不光有好嘴,我很愿意出血好好招待您和纪检监察方面的同志,问题是领导和纪检干部轻易也不吃请呀,色情消费更不会去,我有什么办法?”黄义笑道:“你说说,你除了一张嘴,还有什么?”
7、干爹的开心果
石碾子不止一次说过,要把老伴儿临终嘱咐的话落到实处,一定要把干女儿的事情办好。
安葬完老伴儿之后,石碾子很快把给石珍珍调动工作提上议事日程。
“珍珍,你说吧,到燕南市,你想做什么事,到什么样的单位上班?”石碾子开着车,专门回到县城,与干女儿商量她的路下一步该怎么走。
“我哪儿知道呀。就我这条件,能调到燕南市去工作,干啥我都不挑,能有个单位上班,能领一份工资养活自己就行了。一切都听您的,干爹您看着办吧,您说干啥我就干啥。”石珍珍表态说。她是真心的,她没有讨价还价的实力,也没有太大的野心。燕南是大城市——起码比赵本山嘴里的“大城市”铁岭大多了——让石珍珍心中有几分怯惧,怕自己到那里适应不了,哪能顾得上挑肥拣瘦?
“呵呵呵,”石碾子笑得宽厚,“你真是个傻闺女。咱既然要到燕南市立足,工作怎么能不挑呢?单位和单位不一样,行业和行业之间差别大了去了,不光工资福利有差异,发展前景也不一样。本来我想让你直接进大机关,当干部去,后来一想,你还太年轻,缺乏社会经验,学历也低,到高层党政机关弄不好把你埋没了。咱还不如先到基层单位,工作滋润些,待遇好一些,等你慢慢成熟了,再找机会去更好的地方。干爹已经为你瞅好了一个单位,燕南市交通局,其实也是政府的一个组成部门。这些年交通事业发展太快,高速公路修了多少,都是拿钱铺出来的。所以说,交通部门牛得很,职工的收入水平、福利待遇都好。还有个有利条件,燕南市的交通局长和干爹是朋友,你见了他直接叫叔叔,他要不好好照顾你,我会找他算账。你说,这样好不好?”
“太好了呀,干爹,我都不知道该怎样感谢您了。”
“我是你干爹,说感谢见外了。再说啦,你干妈临走的时候也让我照顾你,她在天上看着呢,我不能辜负了她。你干妈心疼你,还不是因为你对她好?干爹帮助你照顾你都很应该,以后再不准说谢不谢的,我不爱听。”石碾子说。
石珍珍心里面就潮湿了。
很快,石珍珍从县城医院调动工作到了燕南市交通局。办调动的时候,档案材料做了一点小改动,石珍珍的年龄回归她当兵之前的真实的出生年月,陡然之间又变小了3岁。这种事情在神通广大的石碾子手里照样不费吹灰之力,想怎么改就怎么改,全看需要,全凭一句话,有时候连请客吃饭的麻烦都没有,可见从县城到燕南市,石碾子和那些手中有权的人交情有多深。
石珍珍被安排在交通局办公室做文书工作,收收发发,也干点儿打扫卫生、接待客人的零碎事。针对这个安排,交通局长对石碾子有说法:“办公室是核心部门,让你的干女儿先在那里熟悉熟悉,等她摸得着门道了,再给安排相对重要的位置。”石碾子听了点头称是:“多谢领导照顾我女儿——记着,我这个干女儿不是一般的干女儿,差不多相当于‘湿’女儿,她也姓石。我会记住领导的恩典,求求你好好照顾石珍珍吧。”
交通局说可以给石珍珍提供一间宿舍,吃饭得自己做。石碾子对干女儿说:“珍珍你不要去住单位的宿舍了吧。干爹那么大一套房子,平常基本上空着——我做生意到处跑,静静呆在燕南市的机会少——你住进来就是了。我那里做饭的锅碗瓢盆都有,管道煤气,很方便。你要不想做,就在外面买着吃,干爹管你生活费——不过经常在饭馆吃你会厌倦的,卫生也不放心。我有时候在,你要是嫌和干爹住在一起不方便,或者你觉得咱俩不是亲爹亲闺女,要避避嫌,你就住到宿舍去,我不在的时候你正好捎带给我看门。”石珍珍听了,觉得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怎么能有违干爹的意志和面子呢?于是赶紧答应说:“我就到您那里去住。避什么嫌呢?您就是我亲爹。”
石珍珍果然住到干爹那里去了。
虽说石珍珍和石碾子的关系很密切,但这次住在同一屋檐下,让她对干爹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
原来,整天价在外面风风光光的民营企业家石碾子,回到自己的住处也有孤独,也有惆怅,也有唉声叹气的时候,只有住到石碾子在燕南市的家里,石珍珍才能不时亲眼看到干爹的另一面。
石珍珍下班回来,喜欢自己琢磨弄点面条吃,打卤面,西红柿鸡蛋面,萝卜豆腐素臊子面,等等。偶尔,她的饭上桌了,先自我欣赏一下劳动成果,还没顾上吃,干爹却回来了。
“您今天没有应酬啊?也不打声招呼,我就做了一个人的饭,面条,除了腌咸菜也没别的菜,您怎么吃呀?”石珍珍有点尴尬,仿佛是她考虑不周,没准备丰盛的饭菜很对不起干爹。
“有你吃的就有我吃的。面条好啊,能在自己家吃一碗面,还是干女儿亲手做的,这是多大的幸福啊!你以为干爹这张嘴天生是吃大餐的?大餐有那么好吃?天天吃天天吃,我都快烦死了,还喝酒,喝得胃痛,有时候吐了,醉了,有啥好?只不过为了生意,为了拉关系,拼了老命就是。你把你做的饭给干爹盛一碗,我吃不了多少,大不了你再擀点儿面,没有菜弄点油葱花,有盐有醋,就行了。”石碾子说。
“您这要求也太低了。起码有炸酱卤子,西红柿炒鸡蛋,还有咸菜。您等等,我再做点,管保让您吃够。”虽说有点遭遇突然袭击的味道,但石珍珍心里是甜蜜的,她愿意为干爹做点事,“就怕,就怕您吃我做的饭不可口。”
“你随便弄点,干爹不挑剔。”
果真,干女儿做的饭石碾子吃得很香,连连夸赞:“好吃,好吃。没想到呀,珍珍你做的家常饭味道不错,吃你做的饭比在外面的大饭店吃得滋润。以后我能不在外面吃尽量不吃,家里有我干女儿哩,能吃上可口的家常饭,比啥都好。”
石珍珍看见干爹满脸真诚,甚至有发自内心的激动,她的心中又潮湿了。干爹原来是这么容易满足的一个男人啊!
有时候,石珍珍也能看到干爹疲惫不堪、惆怅彷徨、暴躁易怒和内心苦闷的一面,每当发生这种情况,石碾子就成为一个真实的男人,柔弱的男人,石珍珍觉得他简直是个大男孩,和平日成熟、练达、温热、强势的石碾子判若两人。
比方有一次石碾子为了拿下一个项目,陪某个有权势的领导吃喝玩乐,结果喝大了,回到家,这个男人步履蹒跚,一脸的痛苦。石珍珍刚把干爹扶到沙发上落座,石碾子忽然跳起来,捂着嘴就往卫生间冲,关上门,对着马桶大呕特呕。石珍珍不好意思追随干爹到卫生间去,后来她在外面听见响动挺大,石碾子又老半天不出来,于是站到卫生间门外面问:“干爹,您没事儿吧?我能不能进来?”里面再次传来冲马桶的声音,然后石碾子摇摇晃晃打开门,走出来,石珍珍赶紧上去搀扶,感觉到了干爹将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到了她的臂膀上。石碾子在沙发上坐好,石珍珍才发现他鼻涕眼泪的,不知是呕吐过程中难受劲儿所致,还是心中伤感。
“狗日的,不是人!官当得越大,越不是人!”石碾子忽然爆粗口骂人。
“咋了,干爹?谁让您生气了?您骂哪个当官的呢?”石珍珍心中有点震撼,为石碾子的失态,也为她看到了不同与往日的石碾子。
“狗日的,看上去人模狗样,满肚子男盗女娼,不光贪色,更贪财,看见你干爹就好像看见了猎物,狮子大张口啊,血盆大口啊!你干爹我辛辛苦苦挣几个钱,有时候一大半平白无故被这些狗日的抢去。人家根本不用明火执仗,一个眼色,一句话,稍稍暗示一下,我就得赶紧给进贡,要不然,你的事情根本弄不成,说不定以后赚钱的门路也给断了。现在这些当官的可真黑,都骂我这样的人是奸商,其实我们那里奸得过那些政府官员呀,他们有时候巧取豪夺,吃人不吐骨头,有时候还要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让你捉摸不透。盖房子、干工程有啥难的?最难的是跟这些官员打交道。干爹我喝成这样,还不是因为得罪不起人家?你说他要真有本事,我也服,明明骨子里不够人,却身居高位弄得像个人,你说有什么办法?整天跟这些禽兽不如的人纠缠,恐怕终有一天我自己也不是人了,要不然肯定混不下去。唉,干爹难呀,珍珍。”石碾子说着,眼看两股清泪顺着腮帮子往下流,看得石珍珍傻眼。
“干爹,您说的这些我不懂,既然为了生意,您也犯不着生气。该给那些官员行贿,你就当是做生意的成本,利润多少是由市场和外部环境决定的,您算您的账,不管多少,有赚头就行。钱多钱少有多大关系呀,您已经是大老板了,挣多少是个够?我觉得,身体最重要,心情最重要,您千万别把身体弄坏了,为这些事情生气真的犯不着。”石珍珍说。
“来来来,珍珍,你坐到干爹跟前来。”石碾子招招手,让干女儿来到沙发上挨他坐了,“珍珍呀,你不简单。你这几句话,让干爹心里觉得温暖,还让干爹开窍。本来嘛,社会现实就是这样,客观环境就是这样,争取项目,拿工程,少不了到主管部门和相关领导那里去走门子拉关系,大家都少不了走这条路。给他们花钱行贿,还真能算是一种成本投入,而且是必须投入的部分,要不然,生意做不成。其实这道理干爹不是不懂,只是看见那些人太贪婪,心里不平衡。我盖房子要一砖一瓦摞起来,挣的全是血汗钱,人家嘴皮子一动,钱就像从天上掉下来一样,太容易了。这是什么世道啊?”
“干爹,您说是什么世道?这世道您混得够好了,挣那么多钱——您有多少钱自己能说清楚吗?当那么大的老板,您知足吧。我觉得,您挣来的钱拿去花心里踏实,那些当官的贪污受贿提心吊胆,昧良心的事其实不好做,要我说,您比他们好。不过,您骂那些人也有道理,他们干嘛那么贪呀,工资够高的了,还收礼受贿,也不怕哪一天被逮起来!”石珍珍按照她的想法乱发议论。
“嘿嘿嘿……”石碾子忽然笑了,“珍珍呀,你说得也对。对你干爹来说,这世道够好的了。我一个农民,不光在老家,就是在燕南市,我也算有身份有地位,钱还真多得花不完。那些当官的贪归贪,他们中间有的人和你干爹称兄道弟,我有时候把人家当枪使,当工具使唤,是相互利用的关系。真像你说的,那些当官的靠收礼受贿弄来些钱,像做贼似的,我认识一个朋友,副地级干部,贪得并不多,胆儿太小,他给我说,有时候听见窗户外面鸟叫,心里都紧张,总怕有一天纪检或者反贪局的人找他。我说你收别人那点钱算个啥,跟真正的贪官比,你是模范党员,他听了直摇头,说‘我哪儿有那么好啊,我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听上去很可笑。”
“嘿嘿嘿……”石珍珍也捂着嘴笑了,她觉得干爹说得有意思。
“珍珍呀,我才发现,有你在,干爹能消解心里的郁闷。你是干爹的开心果,你要是我亲女儿该有多好!”石碾子由衷地感慨说。
“干爹,我就是您的亲女儿。我也没啥本事,就说了几句实话嘛。是您心胸开阔,会想事儿,一想就想开了,您真了不起。看您刚才进门时的样子,我吓坏了,以为外面有人敢欺负您,真是吃了老虎豹子胆。经您一说,原来是您自愿请当官的吃饭,给人家好处,都是为了生意,自己又心里不平衡,我觉得犯不着,说了说我的想法而已。能让干爹您开心,我真荣幸。”石珍珍很乖巧地说。
“珍珍,你呀你呀……”石碾子又一次觉得心中最柔软的部位被触动了。
8、对他的一种报答
不知不觉,石珍珍和干爹感情上越来越近。
石碾子做生意,有时候会离开燕南市去外地,好些天见不着,石珍珍会想他,心里感到空落落的。等到石碾子回来,干女儿看他的眼神会有些异样,甚至有几分激动,或者有一丝怨尤,干爹也莫名其妙地惶惑:“生意上的事,由不得我,必须在外面跑。这些天干爹不在,你还好吧?”石碾子表达歉意也属于莫名其妙,本来嘛,出去做事情再正常不过。
有一回,石珍珍问石碾子:“干爹,您为啥不把亲生的儿子、闺女也弄到燕南市来?这儿的条件毕竟比县城好多了,再说,以您的财力,给他们都弄套房子,以您的马力,给他们安排一份好工作,都能办得到嘛。”这是许久以来让石珍珍感到疑惑的一个问题。更多的关注干爹的生活,以及与他有关的所有的事情,是石珍珍不由自主的想法和愿望。
“唉……”石碾子脸色变得有些凝重,轻轻摇头。
“您不想说就算了。我不过是有点好奇,再说,我在这里,您对我很照顾,跟您亲生的儿女比,我却是外人,这样会让我心中不安。”石珍珍说。
“闺女啊,有些话干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石碾子皱着眉头说,“按理说,你干妈不在了,儿子闺女是我最亲的人,可不知道为啥,我就是不想把他们弄到身边来。也不是说给他们弄套房子、找个工作有啥为难的,反正我是不想。”
“干爹,我说句不该说的话,您是不是在燕南市有别的女人,怕哥哥姐姐来了妨碍你?”石珍珍这样说,有点难为情,脸红了。
“这闺女,你说啥哩!你在我身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看干爹是那种胡搞的人吗?也不是说没有女人往我跟前靠,可这些女人都是为了钱,我理她们干嘛呢?唉,有些事不能刨根问底,你实在要问,干爹又不想瞒你——我拿你当亲闺女哩,比亲闺女还亲——我大致给你说说吧,不知道能不能说得清。”
“干爹,我不为难您。您不方便说就算了,当我没问。”石珍珍脸又红了,她的内心其实很想了解干爹真实的想法。
“没有啥不方便,但的确有点不好说。干爹要是告诉你,说我对亲生的子女没感情,你大概不会相信,天底下谁能不爱自己的孩子呢?可这是真的。有时候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对儿女缺乏感情的根源,还是在我老伴儿身上,在于我和她的感情基础不好。年轻时你干爹是乡下人——现在也是——哪里知道感情是个啥东西呀。我跟你干妈结合,是双方老人决定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可能想不通,那时候都七十年代了,‘文革’破四旧反封建哩,乡里人咋还没有恋爱自由呢?我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那时候恋爱自由只是理论上的,中国人的封建意识根深蒂固,乡村更有一种看不见的维护旧礼教的力量,任何一个年轻人都不足以挑战这种力量,除非你想遭人唾弃。我年轻的时候,乡里的青年男女真正授受不亲,哪怕同村的女子,哪怕曾经是中学、小学的同学,也不敢公然交往,更不要说花前月下的谈恋爱。不过,青春期荷尔蒙分泌旺盛,有青年男女管不住自己偷尝禁果的倒有,一旦暴露,肯定在村里抬不起头来,尤其女孩,会被人看成烂货,弄不好最后得嫁个瘸子独眼龙啥的。我和你干妈,在正式结婚之前只见过一面,她是邻村的,我的一个远方姑奶奶给介绍的。说实话,她长得不算难看,我挑剔不出什么,也不敢挑剔,糊里糊涂就结婚了。我没想到,洞房花烛夜你干妈对我很排斥——我实在不好意思给你说,她把里面秋裤的裤带系了一长串死结,我怎么也解不开,弄得非常丧气,心里对她很厌烦。你知道你干妈事后怎么说?她说她害怕,害怕和男人肌肤接触,害怕疼,更害怕怀孕,并不是故意拒绝我,换了谁做她的男人都会这样。可是她不知道,她的举动把我对她本来很少的一点点好感和期待全破坏了。从新婚开始,我对她根本没有一点点感情,觉得家里来了个陌生人,并且是一个很不友好的陌生人,和她在一起别别扭扭。这种心里的疙瘩消解不了,一直到后来经过反反复复的拉锯战,她终于接受我了,但我们在一起仍然没有幸福感,以至于糊里糊涂孩子生出来了,我觉得她生的孩子和邻居家的孩子没什么两样,好象和我没有一点点关系。同样的道理,到她家去见了老丈人丈母娘,对我来说也和陌生人没有两样,无论如何找不到一家人的感觉。后来经过二十多年,我才总结出来,对儿女没感情,源于对他们的妈妈没感情,源于我的婚姻是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珍珍呀,给你说这番话,弄得干爹一头汗。这种话对干闺女不好说出口。”石碾子用手在额头上抹了一抹,果真汗津津的。
听干爹这么一番表白,石珍珍其实内心很震撼。她一方面觉得干爹所描述的婚姻感情史匪夷所思,另一方面又对石碾子的坦诚心存感激,一下子觉得她与干爹感情又拉近了一步。
应该说,石碾子给干女儿描述他年轻时乡村青年男女没有自由恋爱的外部条件,也属客观事实,但他对干女儿隐瞒了他和她的生身母亲之间的一段恋情。那段恋情相对地要疯狂许多,是对当时乡村的闭塞和落后的一种挑战,尽管这挑战最终没有结果。
“干爹,可我看干妈临终之前,您对她挺好的呀。谁又能看出来你们当初你们结合是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石珍珍表达她的疑问。
“你真是个傻闺女啊。不管是有良好感情基础的婚姻,还是父母包办的婚姻,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生儿育女,福祸与共,爱情有没有已经成次要的了,关键有亲情在,老婆无论如何是亲人,只要不是良心大大的坏了,临终关怀还是要有的嘛。我对你干妈好,是必须要尽的责任,这和感情无关。”
“挺复杂的。不过听您这么一说,我大致上明白了。您不让哥哥姐姐到燕南市来,他们不怨恨您吗?”
“怨不怨是他们的事。反正我作为老子也算尽到了责任,该给他们的都给了,房子,钱,他们都有。总归把他们弄到身边来,我不想。”
“等您将来老了,不也需要儿女在身边伺候吗?养儿防老是咱中国人的传统。”
“我不需要。等到哪一天活够了,或者病魔缠身活受罪,我有办法结束自己的生命。哪怕需要人伺候,拿钱也能买来,政府不是还办养老院吗,有的是办法。”
“干爹,听您这么一说,我觉得您心肠太硬了。是不是将来您老了,我作为干女儿想要伺候,您也不需要,也会让我离您远远的?”
“你和他们不一样。如果说我老了需要晚辈伺候,宁可选择你。”
“这是为什么呀?逻辑上讲不通。”
“哪儿有那么多的逻辑?世界上的事情,有时候不讲逻辑,就讲缘分,我和你有缘分,你呆在干爹身边,我不仅不厌烦,还高兴。干爹没有哄骗你,真是这样。”
“干爹……”石珍珍心里又有些潮湿。
忽然有一天,石碾子和石珍珍的关系发生了重大变化,干爹和干女儿一下子搞到**去了。
那天,石碾子有一个饭局,在外面喝得大醉,回到家来眼睛红红的,看石珍珍的眼神和往日不一样,透射着一股贪婪,还有一些野性。
“脏,‘小姐’太脏。狗、狗日的,把我石碾子看成什么人了?洗洗澡可以,泡泡脚也行,干那事?我不干。我、我又不是畜生……”石碾子步履蹒跚,在干女儿的照顾下换拖鞋,除去外衣,瘫坐在沙发上,嘴里不住嘟囔。
“干爹,您喝多了。我给您弄点醒酒汤吧?”
“不,不用,干爹没醉。珍珍呀,你真是个大姑娘了,你真好看。你坐到干爹跟前来吧。”石碾子前所未有地拉了石珍珍一把,弄得干女儿很局促,然后带着几分扭捏挨着干爹坐下了。那天,石珍珍穿了一套紧身的大红线衣,将全身上下的曲线勾勒得十分醒目,让醉眼朦胧的石碾子基本上失去了自控能力。
“干爹……”石珍珍因为害羞而脸红,很多余地叫了一声。
“珍珍……”石碾子回应了一声,忽然伸出有力的臂膀,猛一下将石珍珍抱到怀里,抱得紧紧的。
“干爹……”石珍珍对石碾子如此举动很意外。虽说她对干爹除了感激内心也有点朦朦胧胧的向往,但干爹以往对她只有父亲般的慈爱和关心,并没有过一丝一毫的轻佻,更没有过侵犯她的尝试。眼下石碾子的举动让姑娘局促不安,浑身燥热,一开始还有本能的抗拒,但是她想了想,再没有反抗,并且表现出前所未有的顺从,内心还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期待。
石碾子感觉到了干女儿在他怀里略略的颤抖,也感觉到她不会反抗,于是,他将干女儿抱起来,弄到卧室,放到**,将他想干的事情从从容容干了。
事毕,石碾子酒醒了,他心中忽然涌上来一股懊恼。
“珍珍,你看,这,这,这这这……”以往强势的民营企业主石碾子忽然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满脸的愧疚和沮丧,并不敢正面与石珍珍的眼神交流。
“……”石珍珍不想说话。虽说干爹刚才冒犯了她,可是,她能感觉到整个过程中石碾子对她充满了爱惜,小心翼翼,动作很温柔,仿佛女孩子是珍宝,是玻璃器皿,一不小心就会弄碎。石珍珍也不是第一次遭到男人侵犯,她联想到上初中时被数学老师染指的经历,觉得那个男老师充满了贪婪,还有几分狡诈,所使用的手段带着卑劣和欺骗,而石碾子更多的是情不自禁,和醉酒之后自控力下降有一定关系,但是并不龌龊,行事过程中也战战兢兢,充满了歉疚和犯罪感。相比较而言,从内心深处石珍珍对干爹并不排斥,连半推半就都算不上,某种程度上她是甘愿献身。可是,石珍珍还是流眼泪了,不知为什么。
“珍珍,你哭了?是干爹不对,我酒后乱性,做了猪狗不如的事情,干爹对不起你。珍珍,你真的生气了,还是哪儿疼?干爹也不知怎么了,我管不住自己,糊里糊涂干下这事!珍珍,你快别哭了,你要是生气,就打我,把我的脸皮撕破,叫我没脸见人。要是还不解恨,干爹到厨房给你拿刀去,你用菜刀砍我,杀了我,干爹都愿意,只要你能原谅干爹,只要你不生气……”石碾子的确心中愧疚,不知怎样说才能得到姑娘的谅解,不知怎样做才能把干女儿从痛苦中解救出来。
“干爹……”石珍珍泪眼朦胧看了石碾子一眼,眼神中有几分怨尤,然后突然破涕为笑,掩着嘴说,“我干嘛要打你,要杀你?我没有生气。”
“你没生气就好,没生气就好。珍珍呀,不管你怎么想,干爹心里不是滋味。我怎么能干这事哩?今天晚上在外面喝酒,请客的人要给找小姐,我都拒绝了,干爹不是胡来的人。可,可我回到家里,咋就干下这事情呢?仔细想想,我快要后悔死了。以后在你面前,我还怎么当爹?再见了你亲爹,我哪里还有脸面对他?唉,干爹真后悔死了。这都是留后乱性,我从明儿起戒酒,以后再不喝酒了……”石碾子无论如何不能原谅自己,简直不知怎样检讨自己,才能得到干女儿的宽恕。
“干爹,我理解您。我干妈已经走了,没走之前她也是病身子,而您是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生理上有需要。听您的意思,在外面应酬,您从来不搞色情消费,不沾染那些小姐。您今天喝了酒,有些冲动,管不住自己,也怪我,穿得这么少,冒犯您,引诱您。事情既然发生了,干爹您也不要自责。这么跟您说吧,我愿意——我要真的不愿意您恐怕也不能轻而易举得手——所以您没有自责的必要。”石珍珍说。
“唉,这是啥事情嘛!”石碾子的懊悔溢于言表,他甚至狠狠抽了自己两个嘴巴。
“干爹,别这样。从今以后,我是您女儿,也是您的女人……”石珍珍说。她觉得她早就是大人了,用身体满足干爹,是对他的一种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