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论石珍珍的长相,真的够不上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更别说“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只是看着顺眼而已。敦敦实实圆圆乎乎的脸庞,眼睛不大也不小,好在看上去有几分妩媚,鼻梁不够挺,耳朵近乎招风耳,唯有嘴唇堪称性感,又被整体上不精致、组合不完美的五官所埋没。换句话说,这闺女的相貌几乎乏善可陈,可是,人喜欢人难道就因为漂亮吗?不是的,起码不全是,关键在感觉。
1、干爹和干女儿
石珍珍的眼神倏忽飘过一丝黯淡,瞬间即逝,但她细微的心理波动却没有逃脱石碾子的眼睛。
看来,得给闺女点她最想要的东西,或者说需要下点儿猛料了,不然恐怕拴不住她的心,甚至拴不住她的身。这种事情不能够、也不允许发生。石碾子想。
要论石珍珍的长相,真的够不上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更别说“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只是看着顺眼而已。敦敦实实圆圆乎乎的脸庞,眼睛不大也不小,好在看上去有几分妩媚,鼻梁不够挺,耳朵近乎招风耳,唯有嘴唇堪称性感,又被整体上不精致、组合不完美的五官所埋没。换句话说,这闺女的相貌几乎乏善可陈,可是,人喜欢人难道就因为漂亮吗?不是的,起码不全是,关键在感觉。想起来,干爹和干女儿搞在一起挺难为情,这事情怪丫头的亲爹老贾,你把女儿托付给我,咋就那么放心呢?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时间长了,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二十几岁的年龄差距不是问题,干爹和干女儿之间虚假的亲属关系以及形式上差一辈儿都不足以形成障碍,除此而外,还会有难以逾越的鸿沟吗?虽说老子手里有钱,可珍珍这闺女从不开口向我要钱,足以证明她对我好是顺乎于理,发乎于情,这样看来两个人在一起发生点故事在所难免,谈不到有什么错。贾占锅呀贾占锅,反正我把咱闺女睡了,你怨不得我。日久生情,情不自禁,两情相悦,情意绵绵,老天爷都没办法,何况我是石碾子,不是柳下惠。
“珍珍,干爹请你吃饭吧。”石碾子静静躺了一会儿,感觉那股从骨头缝里飘逸出来的困倦变淡了。他起身,穿好衣服,把自己弄得像个干爹的样子,然后对女人说。
“除了吃饭、睡觉,你还会干啥?”石珍珍表面上像撒娇,背后却隐藏着一丝丝不满,抑或不快。
“会这两样就够了,人生在世嘛,就是这。哈哈哈哈哈哈……”石碾子畅怀大笑,“古人说,‘食色,性也’,你别笑话干爹,我也是男人,我就这么大点出息。走吧,犒劳犒劳你,刚才表现不错。”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石珍珍娇嗔地斜了石碾子一眼。
“我把你当什么人?当干女儿呗。走呀,去吃饭,干爹有话对你说。”
石珍珍一副颇不情愿的样子,但仍跟上去了。
点菜基本上由石珍珍做主,石碾子爱吃什么她知道。
那段时间时兴吃甲鱼、喝鳖汤,这种东西的滋补作用被无节制地夸大,弄得养鳖成风,吃鳖成癖。民营老板石碾子就一直认为甲鱼是超级补品,每次和干女儿在一起吃饭,他几乎都要甲鱼汤,尤其在**付出劳动之后,这道菜必点。
“今天这甲鱼汤吃起来寡淡,没劲。造假,他奶奶的造假。”石碾子认真品尝了几口鳖汤,发表议论说。
“看这蹄蹄爪爪,还有鳖头,明明是真的嘛,你怎么说人家造假?”石珍珍不以为然。
“人工养殖的。谁知道都喂了些啥,长得肥囊囊的,有狗屁的营养。就跟给猪喂催肥剂,给鱼喂避孕药一个道理。哪儿像我盖房子,一砖一瓦摞起来,货真价实。”
“哼,把你说的跟个好人似的!你们这些搞房地产盖房子的,钢筋用细的,水泥标号用小的,盖出来的房子那叫豆腐渣工程。你还好意思说货真价实?”
“你说的这种人在房地产界有,却不是你干爹,我在钢筋水泥和其它建筑材料方面从来不做假,不用假冒伪劣产品,这玩意儿损阴德哩。万一闹地震房子倒了,那不把人害死?想要挣钱门路多得是,尤其给公家干工程,靠偷工减料算啥本事?要么说共产党的钱好挣呢。”
“唉,干爹,不是我说你,我无论如何想不通,就您这样的,要文化没文化,论智商也高不到哪儿去,看上去憨憨的,办起事来肉肉的,怎么能在社会上如鱼得水,钱赚得一愣一愣的?这是什么世道!像我这样扎扎实实追求上进、勤勤恳恳为人民服务的年轻人,每前进一步咋就这么难呢?”石珍珍感慨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我的干女儿也有满腹牢骚啊?你急什么,只要有你干爹在,你想要什么就会有什么,慢慢来,一步一步来,心急吃不得热豆腐,你们读书识字的人说话,叫欲速则不达。”
“你看起来也不像初中文化呀,有时候嘴里还能蹦出几个文绉绉的词儿。”
“你以为那些漂亮的词儿天生给你们这些上过学、有文化的人预备的?我用用又怎么啦,连你……,何况几个文绉绉的词语!”
“你侮辱我。还干爹哩,还在我面前充当教师爷哩,你配不配呀?”石珍珍脸红了。羞涩证明了她仍是一个涉世不深的小女子。
“哈哈哈,干爹逗你玩儿哩。咱不开玩笑,我问你几句正经话,你是不是有点讨厌干爹?或者说,讨厌咱俩目前这种相处的方式?”石碾子收敛了一切轻佻,用很庄重的口吻问道。
“有点儿。”石珍珍想了想,然后点点头。
“当初是你自愿的,干爹对你没有过一丝一毫的勉强吧?”
“听你这话是想推卸责任?你是说我很贱,甘愿对一个与我亲爹年龄相仿的人投怀送抱?你是说,咱俩走到眼下这一步,无论我是啥样的感受都活该?”石珍珍瞪大眼睛,冲着石碾子喊,她的眼眶有点湿润。
“看看看,急了。天底下没有人会追究我的责任——你也不会——我干嘛要推卸责任?我只是觉得最近这段时间咱俩在一起,你多少有些心不在焉,甚至有些焦虑——你该不会真以为你干爹憨憨的,肉肉的,感觉迟钝?你能告诉我,这是为啥?”
“你说为啥?我也不知道为啥。”
“时间一长,**消退,才发现你干爹老了,所以有点厌烦,有点后悔,甚至有点犯罪感,内心免不了自我责备,焦虑感掩盖了幸福感。我分析得八九不离十吧?”石碾子两眼炯炯有光,眉宇间有一种哲学家般的睿智。
“你……”石珍珍有点瞠目。这个男人的内心世界真不像他的外表,粗粝和憨厚说不清是与生俱来的农民本色还是故意披上去的一层伪装,他的骨子里充满了睿智和狡猾,眼睛仿佛能看到别人的五脏六腑里去,哪怕你任何一点细小的内心活动,在他面前也难以隐藏。这也许是当初石珍珍情不自禁和这个老爸的发小、自己名义上的干爹搞到一起的重要原因之一。
“你有这种心态很正常。珍珍你要承认,干爹和你有关系,绝不是仗着有钱欺男霸女,也不是故意设下圈套诱你上钩。我答应你爹照顾你,帮助你在城市立足和发展,都是看在和你爹的交情上,完全出于真心,没有一丝一毫贪图回报的意思。咱俩第一次发生那事,是我酒后没有把握住,可你也是自觉自愿的,闺女呀,你要理解,我毕竟是正当壮年的男人,况且那时候我对你的感觉早已不是干爹对干女儿的感觉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怨不得你也怨不得我,况且,咱俩感觉都挺好,因为你我变得年轻了许多。可是,时间过去了好几年,人的感情会变,一开始的**慢慢冷淡了,被**掩盖起来的一些东西慢慢复苏了。据我看,就目前来说,你跟干爹在一起,不安心、不踏实,甚至懊悔、烦恼。这一点我感觉到了,我不怪你。自由恋爱的、海誓山盟的年轻人也会因为**消退导致离婚,家庭破裂,何况你我这样的关系。不过,我到目前为止,仍然愿意继续维持咱俩的关系,原因很简单,干爹喜欢你。珍珍你也知道,假如我想胡搞,身边不会缺女人,庄重贤淑的、妖冶**的、善于交际的、年轻漂亮的,什么样的都能找得到,可我不想,干爹就想一心一意对你好。当然了,我终究不会干预你找对象成家,如果有一天你真正遇到了自己中意的白马王子,想嫁人,你告诉我一声就行。干爹给你准备最丰厚、最体面的嫁妆,放手让你去追求幸福。可是眼下你没有中意的男子,甚至你骨子里并不愿意贸然离开干爹,所以说,你需要想仔细了,我再用一个文绉绉的词,稍安勿躁。不知我说得对不对,闺女,你得好好想想。”石碾子一口气说了许多。
“这只是你的想法。我要是不愿意呢?”石珍珍仿佛被对方剥光了衣服,感觉一点点遮丑的东西都没有了,心中难免沮丧,只能十分无力地招架。
“咱先不说这些了,影响胃口。这么好的菜——虽说甲鱼是养殖的,别的菜还不错嘛——况且都是你点的,你爱吃的。好好吃吧,珍珍,干爹陪你多喝几杯。”石碾子说。
石珍珍于是埋头吃菜。但凡石碾子举杯,她也积极响应,一瓶度数不算低的洋酒很快就要见底了。
“吃得好,喝得也好。就是甲鱼汤不太好。”石碾子说。
“甲鱼汤不太好,也让你喝得差不多了。你倒是啥都不耽搁啊!”石珍珍口气中依然有几分嘲讽。
“怎么说你干爹哩?我身体好,啥都不耽搁,你不高兴?这是好事嘛。”
“哼,再继续下去,就该说流氓话了。”
“我不说了。”石碾子正色曰,“珍珍,干爹问你一句话,很认真地问你一句正经话:你想不想当官,当大官?”
“啊?”前面的话题都让石珍珍提不起兴趣,甚至加深了她的羞耻和沮丧,听了石碾子问这句话,她忽然眼睛一亮,“当官?当官谁不想?不光我想,凡是走仕途的人都会想。毕竟在咱们这个官本位盛行的国度,谁能当官谁就是人上人,除非傻子才不想。可惜呀可惜,我干爹只不过是个土大款,你又不是组织部长,我当不当官你能起多大作用?”
石碾子露出一丝神秘莫测的微笑。看来药方找对了,丫头最大的爱好是仕途进阶,抓住这个关键点,就等于牵住了她的牛鼻子。石碾子自我感觉一下子好起来了,口气变得居高临下:“说你聪明你倒也聪明,还知道在中国只要当了官就是人上人;说你不聪明你其实不聪明,你怎么一口咬定干爹不能提拔你?”
“你能吗?”石珍珍脸上挂着几分不屑。
“从形式上看,提拔干部是组织部的事情,可组织部长听谁的呢?你肯定会说,组织部长听组织的,听市委书记、市长和常委们的。那好,我再问你,市委书记、副书记、市长、常委们听谁的?你肯定会说,他们也得听上级的。这话不假,干部提拔任用一级管一级,官场上的人都怕上级,尤其怕顶头上司。不过,按照这样一级一级往上推,岂不是任何一个干部的提拔任用都要听中央的,听总书记的?那样的话,中央领导和总书记忙得过来、管得过来吗?所以说,闺女你虽然人在官场仕途,可你对官场仕途的渠渠道道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你听干爹说吧,其实,提拔谁不提拔谁,最主要的规则是一级管一级,科级干部的提拔主要由处长们说了算,处级干部的提拔由他们的上级——地厅级干部说了算,地厅级干部的提拔当然是省级领导说了算。组织部说到底只是个办事机构,组织部长是干部提拔任用方面的办事员,起决定作用的是同级主要领导,一把手的作用尤其重要。”
“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你又不是共产党员,更不是组织部领导,怎么对提拔任用干部的程序门儿清?”石珍珍未免又在心中感叹,我干爹还真是个人物!
“我对当官没兴趣,市级的政协委员总还弄得到。你甭打断我的话,听干爹继续给你往深处捋一捋。组织部长听组织的,听一把手的,一把手提拔任用下一级干部,虽然也有必要听命于上级领导,比方管他的哪个上司给个暗示、给某个人说个情啥的,但总体上他有决策权。一个懂得官场规则的局外人,假如要想对某个人的仕途晋升发挥影响力,自然而然要通过领导,通过组织部,问题的关键在于啥叫个影响力。干爹这么给你说吧,虽然说共产党提拔任用干部有一整套办法和操作规程,但是呢,所有的规程都要靠人来执行,人是活的,不是死的,由活人操作的死规程也就慢慢变活了。具体来说,这些年,党政机关的官阶职位差不多都被人盘活了,被有的人——或者说并不是具体的某个人,而是被某种风气——商品化了。都说官职能跑来能买来,都说那些搞腐败的高级领导卖官鬻爵,这绝对不是空穴来风,而是确有其事。既然行政职务被商品化了,那么像我这样的局外人就有了发挥影响力的门路和渠道。老话说有钱能买鬼推磨,有钱就能让那些管干部、有权利提拔和任用干部的官员们乖乖听话。你干爹没权没势,可我有钱,既然钱能买官,至少能买通加官进爵的门路,我就有办法。你只要说你想,就够了,剩下的事情干爹来想办法。”石碾子振振有词,说得煞有介事,说得让他的干女儿心动。
“真的?你真有那么大神通?”石珍珍瞪大了眼睛。
“你说呢?”石碾子脸上挂着自得的微笑。
“其实也不像你说的那么简单,有钱就一定能买来行政职务。提拔任用干部讲究‘四化’,尤其年龄、学历,都是硬杠杠,不达标肯定得不到提拔任用。”
“不达标咱就想办法让它达标。世界上没有办不成的事,我看现在的社会,就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只要肯想办法,黑的能说成白的,假的能弄成真的。闺女你就放心好啦,你的事有干爹我,想啥有啥,想啥来啥,咱一步步往前走吧。”
“你不是我干爹,你也不是搞房地产的,你是魔术大师,要么就是吹牛大王。”
“过两天我介绍你去认识一个人——也许你知道他,可你不知道他的底细。这人原来啥也不是,现在啥都是,全靠造假造出来的。只要真正了解了这个人,你就会知道造假的作用有多大。”
“谁?”
“陶锦银。”
2、假作真时真亦假
陶锦银是燕南市赫赫有名的人物。
赫赫有名的人物偶尔也会遇到麻烦。
陶锦银是知名作家,文化人,因为人脉关系广泛而又活络,他也被周围人看做准社会活动家。他的工作岗位是燕南市一家新闻单位的副总编,技术职务为主任编辑(副高),眼下正在努力争取高级编辑(正高),下一个目标将是挤掉现任总编,让行政职务再升一格,从而成为本单位一把手。
陶锦银的麻烦在于有人质疑他去年晋升的副高级技术职务的正当性。晋升主任编辑的起点学历规定为大学本科或本科以上,达不到学历标准的只能按照“破格晋升”的相关条例升职,陶锦银晋升主任编辑并非破格,有人反映他的本科学历有假。学历有假,与之相关的技术职务岂不是也成了假的?技术职务有假,万一被拿掉了主任编辑的头衔,别说下一步想当总编,眼下这个副总编能不能保住都成问题。这是一个大麻烦,不容许有闪失,陶锦银需要打一场既得利益保卫战。
经过深思熟虑,陶锦银认为他目前需要两条战线同时拉开,同时开打。一是对上,去找能发挥影响力的市级领导来压制这件事,让相关部门不要去追查他的学历真假;二是对下,他大概能猜出谁在背后给他捅刀子,想方设法找出对方的软肋将其击倒,这有点像拳台搏击,将对手击倒自己就会相对平安。
陶锦银踏进燕南市委、市政府的办公大楼,不仅熟门熟路,而且如履平地。市委副书记黄义办公室的门没有上锁,他敲都不用敲就推门而入。隔壁黄义副书记的秘书门开着,看见陶锦银找领导,权当没看见,他知道此人找黄副书记不用预约,也用不着秘书先行通报。
“书记大人,甭装出一副日理万机的样子,看上去像个人民的好公仆似的。”陶锦银一进门就敢拿本市第三号实权人物开涮,足见他与黄副书记关系不一般。
“陶副总编,陶大作家,甭看你油嘴滑舌,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可我看你印堂发暗,眉宇间隐约凝了个川字难以消解,肯定遇见什么祸事了吧?”黄义只抬起头来瞟了陶锦银一眼,然后又低下头看一份文件,“找我来是为了消灾避难,竟然没有一个卑恭谦虚的态度,还敢对我讽刺挖苦,小心我不帮你——稍等等,这份文件我得看完,签署个处理意见,然后再听听你有什么事。”
“我没想到黄书记也有正儿八经干工作的时候。黄书记黄书记,整天‘黄’着就是了。有一首非主流歌曲的歌词好象专门说你的:‘领导领导你真坏,背着老婆谈恋爱;三妻四妾旧时代,如今不敢胡乱来;偷偷摸摸半公开,统一称谓叫二奶。/领导领导你真坏,滋补营养随身揣;虫草伟哥你最爱,买了套子也不戴;不是做官就**,想多痛快多痛快。/领导领导你真坏,扫黄打非口朝外;回到家里看黄带,带来小姐齐**;模仿动作学老外,说你变态就变态……’”
“赶紧打住,赶紧打住,小心我让秘书请你出去。这份文件是急件,必须立即处理,你闭嘴休息五分钟,不至于憋坏吧?什么人哪,背诵那些不入流的黄段子。”
一般来讲,本市党政机关的处级干部(陶锦银所在的新闻单位也属市委领导下的“喉舌”部门),见了分管组织干部工作的市委副书记黄义,都会恭恭敬敬,甚至觳觳觫觫,谨言慎行,不敢造次。陶锦银之所以说话行事如此放肆,自然是有渊源的。
据坊间流传,黄义从某县级市市委书记的岗位调来本省第二大城市燕南之前,就曾与陶锦银发生过某种联系。好像说陶锦银一位远方伯父是黄义的领导,在仕途进步方面提携过黄义。所以,黄义来到这座城市履新,陶锦银是最早与他相熟的本地干部,陶锦银前不久提任副总编,很难说黄义副书记所起的作用是非决定性的。黄义来到本市,起先担任市委常委、宣传部长,尽管身居高位,但学历只不过是大学本科,省党校硕士研究生(函授)在读。后来时间不长,他的学历突飞猛进,担任市委副书记的同时,竟然取得了某大学在职博士研究生学历,为今后行政职务进一步提升准备了很好的学养基础,而黄义副书记学历晋升与陶锦银有着非常大的关系。
燕南市地盘上有一家正雄心勃勃要跻身世界五百强的超大型国企,姓刘的董事长一直想和省城著名的某国家级重点大学联姻,以促进本企业科研水平进步,同时借企校合作的平台干出点名堂来,恰好黄义的小舅在这所大学担任分管科研的副校长。这两方面的信息都被无孔不入的准社会活动家陶锦银掌握了,况且他在刘董事长到任不久就与之攀上了老乡,甚至还找到了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于是,陶锦银给刘董事长和黄义副书记牵线,黄义给省城某大学和本市的超大型国有企业牵线,两方面一拍即合,迅速建立了校企密切合作的关系。这种合作关系不仅给企业和学校都带来实惠,双方相得益彰,而且,主导这场合作的领导人也从中得到了个人想要的某些东西。比方,企业的刘董事长取得该大学在职博士研究生学历,还被聘为这所大学的兼职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在校企联姻过程中起到中介作用的地方大员黄义副书记也被该大学授予博士学位,他当然不会忘记捡到这个便宜是陶锦银牵的线。
黄、陶二人关系非同一般从上述事件中可见一斑。
黄义将手头的文件批阅完了,打电话叫秘书进来拿文件。秘书顺手给陶锦银沏了一杯茶,然后离去。
“说吧,啥事?”黄义正襟危坐,面部平和的表情不失尊严。尽管对方进了他的办公室没正形,敢于拿市委副书记调侃打趣,但副书记同志不能不把自己当回事儿。
陶锦银看看黄义的脸,心里说“这狗日的装B”,表面上却不再用刚才那种调侃的语气说话,态度恭谦了许多:“求你来了嘛。有人要陷害我,你得伸出援手,帮帮我。”
“你是谁呀,神通广大,竟然有人敢欺负你?”黄义不知不觉换了调侃讥讽的语气,“肯定有什么把柄落到别人手里了,不然的话,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说吧,贪污腐化多吃多占了,还是禁不住身边美女如云的**,**人妻女被堵到**了?”
“嘁,那些事都是领导干的,我哪儿有这本事?再说,有本事也得有条件和土壤啊,我手里屁大点权,什么都得听总编的,也没有钱。”
“你这才是装。咱不扯闲蛋,说说怎么回事儿,看我能不能帮你。”
“纪检监察方面的同志给我透露消息,说有人拿我的学历做文章,说我本科学历是假的,质疑我晋升高级技术职务的正当性。学历要是假的,副高级技术职务也成假的了,我还想晋升正高哩,怎么弄?这是大事,要不然也不敢给市委副书记添麻烦呀。”陶锦银终于说出他来找黄义的目的意义,脸上不知不觉挂上了沮丧。
“纪检监察部门也有跑风漏气的?我得让查查,谁这么没有组织原则。可见你陶副总编无孔不入呀,到处都有内线情报。”
“得啦,领导,我对你高度信任,才什么话都说。你少给我扣帽子,上政治课也用不着,说说,帮不帮我,怎样帮?”
“我得先把情况弄清楚,你的本科学历到底真的假的呀?”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到有处有还无。当今这世界,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我的学历证书大红印章盖着,怎么看都是真的。再说,如今党政干部个个都是高学历,你能说大家的学历证书都货真价实?怎么到我这儿就成假的了?”
“真金不怕火炼,既然是真的你怕什么?说到底还是心虚吧?说说,你的本科学历到底怎么回事儿?今天要不提这茬儿,我还真弄不清楚你是啥学历——让你的作家头衔吓的,著作等身的人怎么能没有高学历呢?何况你有副高级技术职称,我一直以为你至少是本科,弄不好是研究生。闹了半天不是这样呀,原来你也是个假人!除了学历,身上还有什么是假的,一并坦白交代了吧。”
“想不到你黄大书记也这样说我,我冤死了我。这么说吧,依我这年龄,属于被‘文革’耽误了的一代,硬生生把个上大学的年代错过了,后来凭借函授拿到了大专学历——我的大专学历可是货真价实的,通过艰苦自学和一次次严格的考试才拿到一个个单科结业证,然后换成了国家承认的专科毕业证书。”陶锦银急扯白脸为自己辩护,不过他说到拿大专学历的经过隐瞒了一次次请人代考,以及采用种种手法作弊,才算勉强通过,“至于本科学历,咱俩除了上下级关系,还是知心朋友,我也给你说实话吧。我上大专函授的那家大学后来继续办专升本的函授,我也报名了,而且通过了入学考试,可是后来工作忙,坚持不下去了。等到同期学员函授本科毕业,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弄了张文凭。跟正式毕业的学员一样的红本本,盖的同一个红印章,甚至钢印也一模一样,只不过那家大学函授本科毕业学员的注册档案里没有我的名字。这两者能有多大差别呢?再说,我工作这么多年了,实际水平不断提高,早就超过大学本科生了,要不怎么能当副总编呢?”
“哪怕你说得比唱的好听,我基本上弄明白了,你的本科文凭有假。如果组织上较真,派人到你的母校去调查,去查阅档案,你假学历的真相就会大白于天下,所以说,你慌神了,找我来给你堵漏洞补裤裆。我没有说错吧?”
“领导哪儿能说错呢?事情明摆着,这件事对你市委副书记来说,比芝麻粒儿还小,但对我来说,比天还大。我已经给你老实交代了,我的本科学历经不起查,只要组织上认真起来,我只能栽跟头。这不走投无路,才向领导求救来了嘛,请黄大书记救救兄弟则个。”
“哈哈哈哈哈哈,我真没想到,神通广大的陶作家、陶副总编也有走投无路的时候?你说吧,就算咱俩个人感情不错,我也愿意帮助你,可你的文凭是水货,让我怎么弄?”
“怎么弄不归我管,我就是要让你黄副书记给我的水货文凭加盖玉玺,认定其为货真价实的行货。你要是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干脆把市委副书记让给我当得啦,要不然简直是资源浪费。”
“还敢跟我贫,想不想让我帮你?我得好好想想,这件事具体该怎么操作。你别以为我是市委副书记,就可以为所欲为,啥事情都有规矩,违规操作必然要冒风险。”
“对一个市委副书记来说,这么屁大点事儿能有什么风险?比方说,我是说‘比方说’,你的学历有假,在整个燕南市有谁敢放个屁?还是当官好啊,我和你没法比。我的意思,查我文凭真假这件事你一定要压住,干脆不能让他们查,最终弄个不了了之,今后谁再想拿我的文凭说事,就该掂量掂量了。”
“我一个市委副书记的家让你来当?可惜你不是我的上司,不是市委书记,也不是市长。好啦,你的意思我明白,具体该怎么做用不着你下指导棋。我倒想对你说,回去以后好好研究研究你身边有什么操蛋人跟你捣乱,然后采取适当的对策,要么你本事大能将对方掐死,要么妥协退让,总而言之让对方不要再发声。许多事情民不告官不究,要是有人一直告你的状,总有一天我没法包庇,你就等着死吧。俗话说的好,纸里包不住火,旧戏里还唱‘雪地里埋人难隐藏’,总归实事好做,弄虚作假容易露马脚,你好自为之吧。”黄义说罢又拉过一份文件批阅,将陶锦银晾在一边,他这样做有逐客的意思。
“好吧。书记大人多多关照,我陶锦银会记住你的好。至于是谁在背后下刀子,我心中基本有谱,我会想方设法让她闭嘴。还是要谢谢你,我不打扰了,再见。”陶锦银心里恨恨的,骂道,“摆什么臭架子哩,装得跟个人似的”,表面上却不敢说硬话,告辞出来。
3、女孩命运多舛
石珍珍和干爹石碾子的关系源远流长,包括她进城工作,成为国家公务员,都与石碾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石珍珍原名叫“贾一珍”。石碾子和贾一珍的爹贾占锅是小学同学,两人住邻村,关系一直不错。据说石碾子家境贫寒,相比较而言贾占锅家状况稍好,所以上小学时石碾子到贾家来玩,贾占锅的母亲总让他吃吃喝喝,给予了不少的关怀和照顾。后来长大成人,石碾子却比贾占锅出息大得多,从山沟沟里跑出去到县城闯**。从小生意做起,经过艰苦的原始积累过程,然后当小老板,后来拉起一个工程队,成了包工头,以至于再经过若干年,成为远近闻名的商人,以搞房地产为主业,兼做多种行业,赚了多少钱恐怕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石碾子不仅做生意有本事,做人方面也很仗义,知恩图报,当了大老板之后将贾占锅弄到他的企业里做事并给予种种关照,逢年过节,也忘不了备一份厚礼去看望贾占锅的娘。
贾占锅育有两女一子。大女儿贾一珠不大喜欢念书,况是家中老大,上学时就帮着妈妈料理家务,所以学业一般般,勉强念到高中毕业,大学没考上,回家务农去了,后来找了个殷实人家出嫁,早早地生儿育女当妈妈了。儿子贾一宝小时候看上去挺聪明,小小年纪也曾给爹妈表示过要好好读书,将来跳出农门,只可惜志大才疏,最终也没考上大学,只能在农村找对象结婚,只不过肯吃苦,爱劳动,小日子也算说得过去。对这两个孩子,贾占锅都能以平常心对待,认为人各有志,谁也勉强不得谁,况他们所选择的人生道路司空见惯,任凭他们走自己的路好了。最让贾占锅操心的是他的二女儿贾一珍。
说起来这个女孩命运多舛,小小年纪就有过一些非正常经历。贾一珍上学的时候,学业不好也不坏,经常在班级里保持中游,品德表现说不上优秀,但也挑不出太大的毛病,是一个容易被班主任和同学们忽略的人物。但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她初中时期的数学老师没有忽略贾一珍。这个数学老师三十来岁,男的,娶媳妇属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况妻子远在外地乡下,所以数学老师寂寞难耐。要论贾一珍的长相,在全班女生中最多算中等姿色,但她皮肤很细腻,肤色白里透红,看上去有一种健康美,况且发育方面相对早熟,尽管只是初中女生,但身体已经凹凹凸凸错落有致。也许刚开始那位数学老师在讲台上多看贾一珍几眼,只不过觉得这妞儿有点像初熟的水蜜桃,看上去可以解解馋,但到后来,但凡数学老师很多余地看她一眼,贾一珍都会与之对视,并报以不易察觉的微笑,仿佛对男老师多看她几眼表示肯定和感谢。这样以来,数学老师从贾一珍身上得到了某种鼓励,不仅讲课过程中时不时要瞟胖乎乎的贾一珍一眼,而且总喜欢提问她。课讲完了,学生做练习题,数学老师要么死死盯着贾一珍看,要么踱步到她身边,指指点点对这个女生给予比别人多得多的关心和帮助。
后来不知怎的,贾一珍被那个数学老师搞了。不属于强暴,最多算诱奸,况事情发生的时候贾一珍刚满15周岁,算不上强奸幼女,所以男数学老师只不过因道德败坏被清理出教师队伍,连判刑都够不上。
最惨的是贾一珍。倒不是说失身于数学老师给她的精神或者肉体造成了多大伤害,事实上贾一珍事后对那个流氓老师连一丝丝仇恨都没有,反倒觉得因为她让老师丢了饭碗子,心中对此人尚存一丝愧疚。至于被玷污的过程,她已经想不起有什么痛苦,反倒能记起某种令人销魂的感觉。问题在于,这件事成为该学校的新闻事件之后,女生贾一珍成了大家关注的对象,跟国宝大熊猫似的。更有甚者,周围的同学,乃至部分老师,并没有对贾一珍这个受害者寄予同情和关爱,而是瞧不起她,嘲笑她,甚至有一部分人认为男数学老师跌跟头丢饭碗全是让这个女生害的,班级里那么多女生,数学老师不搞别人怎么偏偏搞她,可见这女孩是个祸害,所以对贾一珍十分鄙视。
这件事成为贾一珍在初中三年级辍学的根本原因。
迫于在学校遭人白眼,顶不住强大的舆论压力,贾一珍放弃了当年的中考。贾一珍辍学,而且遭人玷污,气得她母亲先天性心脏病加重,有一次心脏骤停没能救过来,竟然一命呜呼。气死了亲妈,更让小女子心头压上了一块巨石。
贾一珍遭遇人生第一次低潮期,很长时间以泪洗面,死的心都有。
含辛茹苦陪伴了半辈子的老婆突然病故,贾占锅很伤心。不过从另一当面来说,几个孩子都长大成人,老婆该完成的人生使命也完成得差不多了,心脏病有时候挺折磨人,贾占锅老婆经常嘴唇青紫,动辄喘不上气,心慌,冒虚汗,治又治不彻底,一下子走了也是一种解脱。等到心疼和思念老婆的那股劲儿过去了,女儿贾一珍反倒成为贾占锅最大的心病。
本来,在三个孩子当中贾占锅最疼二女儿,内心深处也对她抱的希望很大,期盼着贾一珍能好好念书,将来找份好工作,嫁人也要嫁得好,起码一辈子不受穷。可是现在,一个意外事件,眼看着小一珍美好的人生前途遭遇重大挫折。迫于环境压力,孩子死活不愿意再踏进原来学校的大门,宁可选择失学。况且,女孩子小小年纪失身于人,成为当地一个新闻事件,谁又能保证这件事对于贾一珍的将来不会产生极大的负面影响呢?想要嫁个好人家好小伙儿,起码在当地不大可能了。每每想到小女儿受到的伤害,贾占锅恨不得找到那个数学老师,将狗日的拿刀剁了,可他是个老实人,这种事干不出来。
出事以后,贾占锅回到家开导了贾一珍好些天,后来看孩子不至于想不开,不至于出意外,所以将小女儿交代给大女儿照看,自己回到石碾子麾下的工程队干活儿去了。事情有事情在,日子还要过,钱还要挣。
贾占锅死老婆的事石碾子知道,他也曾推心置腹劝慰过老贾,让他想开些,好好过日子。当时石碾子并不知道贾占锅二女儿辍学的事,毕竟女儿被人**不是啥光彩的事情,贾占锅对石碾子隐瞒了真情。
后来贾占锅回来上班,工程队长对石碾子说:“老板您给老贾调换个工作吧。他最近闷闷不乐、心不在焉,干建筑工程有时免不了要上脚手架,我怕他哪天一不留神摔下来,我怎么给你交代呢?老贾是您的发小,又不是普通的民工,况且现在一般的小工都不能出事,出了事麻烦大着呢。”石碾子说:“他老婆死了这么长时间,悲伤的那股劲儿该过去了吧?他老婆活着也是个病身子,是个拖累,死了解脱了,有啥想不开的?”工程队队长说:“好象不只是怀念老婆的问题,我听人说他家还有别的事情。”
经不起石碾子追问,贾占锅把他的心事一五一十说了。
“这算个屁事!如今这社会,早恋很普遍,女孩在中学阶段失身不奇怪,被那个禽兽老师糟蹋了,本来也没啥,只不过弄得满城风雨,造成了不良影响。倒是便宜那个数学老师了,狗日的应该关黑牢。事情已经发生,咱就得面对现实,一珍年纪还小,做什么样的补救都来得及。你不必发愁,把孩子接到县城来,一切交给我。”在贾占锅看来是天大的事,到了石碾子这里就成为小事一桩。那时候,石碾子事业的大本营还在县城,心里已经计划着要到燕南市、甚至省会城市去发展。
虽然那时候的贾一珍对于离开乡村去县城很迷惘,但她对城市生活有一种莫名的向往,况且乡村中学让她受了伤,离开家乡也许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说说,闺女,你想不想在县城继续上学?”贾占锅将小女儿接到县城,石碾子劈头问贾一珍。
“想。可是,我还能上吗?我是自愿退学的,学籍没有了。”贾一珍老老实实回答说。她心想:石叔叔口气也太大了,好象县城的学校是你家开的,你说啥就是啥。
“只要你想上,就能上,县城的几所中学任你挑。不过,还有一条出路,今年征兵快要开始了,我听说咱们县有征召女兵的名额。你想当兵也行,在部队锻炼几年,回来直接安排工作。”石碾子说。
贾一珍眼睛瞪得更大,心想:这个石叔叔该不是吹牛大王吧? 听说征兵对象要求高中学历,可我连初中毕业证都没拿到,而且女孩当兵更难,因为部队招女兵少,竞争十分激烈。还有,复转军人安排工作,一般指的是有城镇户口的城市兵,农村孩子当兵要是留不到部队,复员以后还得回乡村种地,哪儿能说安排工作就安排工作。石叔叔说的这一切,对我贾一珍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能当兵当然好啊。我从小就向往军营生活,一身戎装,飒爽英姿,当个女兵多神气呀。”贾一珍说,“可是,石叔,您说的这一切能办到吗?首先,当兵要高中学历,我没有。”
“高中学历你目前的确没有,不过,我想让你有,你就能有。”石碾子打断贾一珍的话,“这些年农村孩子不大愿意去当兵,因为当了也白当,只有考上军队院校的才愿意去。城市孩子念书好的也很少选择当兵,毕竟当兵是一条就业渠道,家长要走门子、花钱。凡是选择当兵的一般学习都不好,估计将来考不上好大学,家长才想方设法早早给送出去当兵。许多孩子高中没上完,有的初中都没毕业,学习成绩一塌糊涂,弄张高中毕业证就合理合法了。说到底,不就是一个高中文凭嘛,不难不难,一点儿都不难。”
石碾子的神态和语气,看上去也不像吹牛皮。假如这一切都是真的,我贾一珍面前岂不是铺开了一条金光闪闪的光明大道,未来还有什么发愁的?于是,石碾子在小女孩心目中的形象,立刻高大了许多。
“石叔,我是农村户口。您不是说农村孩子当兵白当吗?”贾一珍继续说出她心中的疑问。
“高中文凭好弄,城镇户口也好弄。这几年干部、工人家属‘农转非’多得很,想想办法你就是城市户口了。我们全家都城市户口,大不了把你的户口转到我家户口本上,大不了我多一个女儿就是了。”
“真像您说的那么容易?”
“可不是咋的?一切包在你石叔身上。谁让我跟你爹从小就关系好,你奶奶还对我有恩呢?你家的事就是我的事,用不着客气。”石碾子语气慷慨,神情果敢。他的形象在贾一珍心目中噌噌噌往上长。
“碾子,叫你这么一说,我也不愁了。一珍想当兵,你就想办法叫她当兵去吧。不过,办高中毕业证、办户口,都不是简单的事情,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还要花钱。我手头又没有钱。”贾占锅说。
“我说了,一切包在我身上。老贾你怕啥?花钱有我哩,大不了闺女将来长大参加工作了,等她挣了钱再还我。这是远话,你和我啥关系,咱两家不分你我,把一珍的事情安排好最重要。再说啦,我石碾子除了钱还有啥?花在谁身上不是花,只要我愿意。”
“罢罢罢,我这个女儿就交给你了。一珍,从今天起,你石叔就是你干爹,你抱着他的粗腿就有依靠了。你爹没本事,幸亏自小交了你干爹这个朋友,你以后就靠他。”贾占锅如此说,心中有些激动,眼睛里泪光闪闪。
“好好好,我认下这个干女儿。从今以后,你女儿也是我女儿,给女儿办事不讲价钱,不图回报,这事情妥了,你们父女俩静等着好消息吧。”
“干爹!”贾一珍很乖巧地叫了石碾子一声,小脸蛋羞涩得姹紫嫣红。
“哎!”石碾子答应得痛快。
4、一切皆有可能
陶锦银为了保住假学历不被拆穿,进而保住副总编的位置,一方面求黄义副书记在上面为他撑开保护伞,另一方面要找出背后给他使绊子的人,准备与对手展开一场殊死较量。
陶锦银所在单位有个女人叫冯毓琳,是通过前任市长的关系从外地调来的。此女空降到燕南市,时间不长就成为公众人物,原因有二。一是美貌加上善交际,迅速成为本市官场以及文化界一道靓丽的风景;二是颇有才气,除了写新闻稿还写点散文诗歌,在外面的文学刊物多有发表,故而赢得才女称号。女人有才有貌,还善于拉关系,想不进步都难。冯毓琳来本市时间不长,就被提拔成科长,一时间将工作干得风生水起。过于顺利的境遇必然导致一个人欲望膨胀,于是冯毓琳盯上了所在单位副总编的位置。
这家新闻单位副总编共有两位,一位相对年轻,是新闻专业科班出身,尚在攻读在职硕士,人品不错,业务能力更是顶呱呱。对于这位副总编,冯毓琳心中服气,心想自己不知还要经过多少年的历练,业务上才有可能与之比肩,于是她对这个人景仰之余还有几分讨好,只求和平共处,必要时尚需对方帮助扶持。另一位副总编就是陶锦银。要论在外界的名气,陶锦银远远大于另一位副总编,别看作家某种程度上是虚名,但部分社会大众对这个称谓有一种盲目的崇敬。一开始,冯毓琳在陶锦银跟前也不敢造次,毕恭毕敬把他当做德高望重的顶头上司,甚至心中巴望在文学创作方面能得到对方指点。可是后来,具体业务上接触多了,冯毓琳很敏锐地发现陶锦银原来徒有虚名。比方说,有关本单位的新闻业务,陶锦银坐在台上夸夸其谈尚可,对下属要求似乎也颇高,但具体做起事来他不仅眼高手低,而且但凡遇到难啃的骨头,总是脚底板抹油溜之大吉。经过几次事情,冯毓琳心中难免看轻了陶副总编。后来有一次大型报道活动,单位安排陶锦银副总编总负责,而冯毓琳所领导的科室是主打力量。冯毓琳有意识要难为一下姓陶的顶头上司,非说此次报道活动的策划书需要陶副总编给个提纲,拿个指导性意见,他们才可以进入实际操作。按理说,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而且体现了冯毓琳对陶锦银的尊重和服从,可是陶副总编却推三阻四,表态说充分信任下面的同志,让冯毓琳们放手去做就可以了。怎奈冯科长故意与领导较劲,非说如此重大的报道项目责任重大,必须要由陶副总编给出指导性意见,帮助把握方向,否则下面的同志不好办,陶锦银被逼到墙角,只好亲自动手给弄了个重大新闻事件报道策划书。可怜见陶副总连电脑也不会用,平常写东西都是手写了再让单位工作人员给电脑录入,这次因为事急,干脆将手写的策划提纲给了冯毓琳。冯毓琳拿到陶副总编的手写体策划书提纲如获至宝,这可是让该领导丢人现眼露马脚的直接证据呀!
冯毓琳先把陶锦银的“杰作”拿给另一位有真才学的副总编看,意思是说陶副总编的策划提纲让下属不得要领,只好请教高人,让这位副总给指点迷津。这位副总编看陶锦银的策划提纲时,嘴角不经意间流露出略带嘲讽的笑意,让冯毓琳捕捉到了。冯毓琳说:“您说说我们具体该怎么做?陶(副)总的提纲我觉得让人老虎吃天无处下爪。”这位相对年轻的副总编神秘莫测地笑了:“陶副总编是这次报道行动的总负责,他给的提纲我不好说什么,难道我能否定他的意见不成?具体怎么做,你们正好发挥主观能动性嘛。”冯毓琳知道这位副总编大人耍滑头,噘着嘴出来了,然后灵机一动,拿上陶锦银的策划提纲,干脆找本单位一把手去了。总编看了陶锦银弄的东西,眉头也皱成了疙瘩,沉思半天,才说:“老陶弄的这东西,看不出指导思想,也看不出有什么可操作性——平常看老陶签个名啥的挺潇洒,写出来的字怎么像抓了只屎壳郎蘸上墨水在纸上爬?毓琳同志你干脆重新弄一个吧,弄完了拿给老陶看看,赶紧进入实际操作。”总编调侃陶副总字难看的话差点让冯毓琳笑出声来,听领导吩咐完,她脸上却显出委屈的表情:“我哪儿有那水平呀?该副总编干的活儿,小科长干不来的。”总编立即被美女下属丰富的表情变化和难以掩藏的妩媚打动了,说:“我相信你。陶副总编也许心不在焉,咱不能要求领导把具体工作干得像你们一样中规中矩。老陶适合当领导,不适合干具体业务,时间长你就知道了。”总编的话似乎对陶副总编有几分嘲讽,但表情又很严肃,冯毓琳不敢瞎猜。她觉得自己找其他两位领导的目的达到了,于是心不甘情不愿地为陶副总编擦屁股去了。
后来冯毓琳听人说,陶锦银出版的几本书都是剪刀加浆糊拼凑的,有的是别人写的他挂个名,除了一本自费出版、水平很差的散文集是他的作品,其它基本上属于弄虚作假,所以,作家的头衔也名不副实。
等到冯毓琳摸清了陶锦银的底细,忽有一天这女人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既然陶锦银作为副总编极不称职,自己何不想方设法取而代之?既然要在这个单位混,就得考虑如何进步,科长再要上台阶只能当副总编,但如果等到现任的副总编自然缺位,机会牛年马月才会有!毕竟陶锦银距离退居二线还早得很,另一位副总编更年轻。假如想尽早上位,只能巴望两位副总编至少有一位倒台,从已经掌握的信息来看,陶锦银陶副总编似乎有更大的软肋。况且自己作为新人尚能看出此人不称职,别的人难道对他没有看法?从上次大规模新闻报道策划的过程来看,另外两位领导对陶锦银的业务能力领导水平心知肚明,只不过官场上种种关系错综复杂,谁知道陶锦银有什么背景?大家表面上相安无事罢了,要论个人能力,陶锦银早该腾地方了!
想想办法将此人搞倒,副总编的位置说不定就会轮到我冯毓琳。如今这年月,只要敢想敢干,一切皆有可能!
于是,冯毓琳成了敢于和陶锦银死磕的竞争对手。工作之余,冯毓琳想方设法寻找能够让陶锦银倒霉的突破口。
仅从陶锦银现有的文化底蕴和知识水平、业务能力看,估计他没有正儿八经系统地学习过大学中文系课程,否则的话大家在一起每每谈到外国名著乃至中国古典文学的名家名篇,陶锦银总是王顾左右而言他,作为一个喜欢卖弄的人怎么会如此谦虚呢?恐怕只能解释为啥都不懂。可陶副总编有主任编辑职称,最高学历为某大学中文本科函授毕业,难道他的文凭是假的?
怀疑陶锦银文凭是假的,这想法一夜之间仿佛焊死到了冯毓琳脑海中,难以磨灭。这个念头对这位野心勃勃的美女简直是一种折磨,不弄清真相,她怎么会善罢甘休?
冯毓琳转弯抹角得到了陶锦银档案中关于学历的描述,根据他的毕业时间,函授学历网上很可能查不到。冯毓琳心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非把陶锦银学历的根底弄清楚,看看这位姓陶的副总编大人究竟是不是李鬼!
功夫不负有心人。冯毓琳竟然有中学同学在陶锦银原先读中文函授的那家大学任职,为了帮助中学时代暗恋的对象,冯毓琳的这位男同学通过私人关系查阅当初函授教育的学历档案,终于弄清楚了陶锦银大专学历是真、本科学历是假的事实真相。冯毓琳得到与陶锦银假文凭同期的该大学本科函授毕业生名单复印件,足以证明陶副总编的本科学历系造假,如获至宝,认为有了将陶锦银打翻在地的秘密武器,仿佛看到了陶锦银在不久的将来被免职,自己将取而代之的美好前景,兴奋得连续两个晚上睡不着觉。
虽说手里有了可以用来打倒陶锦银的秘密武器,可这武器究竟怎么用让冯毓琳颇犯寻思。总不能拿上陶锦银本科学历同期函授毕业生名单去找领导,直接揭穿陶副总编学历造假的真相吧?那样的话,自己成了打小报告告黑状的小人,而且很容易让人看出目的不纯,想要取陶锦银而代之,会遭人鄙视。况且,仅凭这个函授毕业生名单能不能让上级领导相信陶锦银学历是假的?万一人家怀疑自己拿来的名单才是假的,根本不予采信,岂不是瞎子点灯白费蜡。要是公开叫板却不能将陶锦银扳倒,今后净等着让他打击报复吧,仕途进步的目的达不到,反而招惹祸端,偷鸡不成蚀把米,我冯毓琳怎么能干这样的蠢事呢?罢罢罢,还是采用投寄匿名信的方式,先把水搅浑,把陶锦银的名声搞臭,说不定还能引起上级领导或者纪检监察、组织干部等部门的重视,下来追查陶锦银学历造假的问题,让他弄虚作假的真面目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进而失去他本不该得到的东西,自己的目的岂不是可以达到?
受一种欲望的驱使,冯毓琳状告陶锦银动作很大,将一封揭露陶副总编学历造假、故而技术职务亦属窃取、行政职务也不具备正当性以及能够证明陶锦银本科学历为子虚乌有的证据材料复制许多份,给燕南市几乎所有的领导以及纪检监察、组织干部、人力资源、新闻宣传等部门统统投寄一遍,纸质信件和电子邮件并重,必欲置陶锦银于死地而后快。
虽说匿名告状引起重视的几率并不高,但广种薄收的效果总还会有。况陶锦银纵然是社会活动家,燕南市众多领导他也不能做到人人为我所用,恰好有一位主管技术干部的领导对陶锦银没有好印象,觉得此人没有真才学,而又过分贪图虚名,是本市文化圈子里最大的混混,于是接到举报信之后指示人事部门认真对待,弄清事情真相。纪检监察部门也有人对陶锦银素有看法,将告他造假的信件送呈主管领导批阅,市纪委书记也指示调查此事,于是陶锦银有麻烦了。
找过了市委副书记黄义,陶锦银稍稍心安。他觉得黄义不会不管他,交情在那儿放着,眼看我陶锦银栽了对他有什么好处?如今这世界,谁用不着谁?聪明人总是会极力维护关系网中的每一个环节每一个网眼,身居高位的人也不例外。况且,假学历假文凭满世界都是,尤其他们这些当官的,那么高的学历有几个货真价实,怎么偏偏该我倒霉?组织上如果对假学历的事情认真,岂不是当官的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即使我不找,想必领导对此类事情也很愿意睁只眼闭只眼,既然找到黄副书记那里去了,他不替我消灾避难说不过去。关键是黄义提示要让我釜底抽薪,达到民不告官不究的效果,这倒有些难度。
陶锦银大致能估摸出告他黑状的是谁。美女下属冯毓琳上爬的欲望超强,觊觎副总编的位置,想将陶锦银拉下马由她取而代之,几乎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精明如陶锦银不可能没有觉察。问题是,明明知道告黑状的有可能是冯毓琳,你又该怎样奈何她?总得抓住什么把柄,才能给对方造成伤害,可是截至目前陶锦银觉得他手里并没有可以整治冯毓琳的借口或者理由。这小娘们长得漂亮,论长相容易招蜂引蝶,可是她的兴趣似乎不在男人,而在于仕途进步。用色相与男人做交易,以谋取好处或利益,似乎也没发现冯毓琳有这方面的蛛丝马迹。除此而外,长得漂亮又没有错,秀色可餐,每逢开会坐在一起,陶锦银也想多看这女人几眼,谁让她长得那么养眼呢?
要找个什么借口,整治得这个女人蓬头垢面,看来颇不容易。当然,对她采取怀柔政策更无可能性。刚开始相互不知道底细,这小女子见了我陶副总编一副恭恭敬敬、服服帖帖、楚楚可怜的样子,现在想起来也挺可爱,但是后来,我陶锦银的学养、素养以及业务能力、领导权威,都在冯毓琳这里受到挑战,这小女人似乎把我不当回事儿,看我眼神里全是不屑和不信任。更有甚者,冯毓琳很明显对副总编的位置有兴趣,想方设法告我的状无非是想取而代之,这样未免有几分恶毒。罢罢罢,你不仁我不义,没有办法也要想办法,没处下蛆也要找出下蛆的缝隙,非得要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子一个结结实实的警告,最好弄得她自顾不暇,看她还怎么整治别人。
不是有句话叫“红颜祸水”吗?女人长得漂亮本身就是惹祸的根源。对对对,就拿冯毓琳的美貌做文章,无论如何也要泼点脏水,让你满身腥臭味,洗不干净,说不明白,难受去吧!
冯毓琳呀冯毓琳,谁让你非要和我过不去呢?陶锦银是谁,陶锦银是好惹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