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着明警官下了楼,这个点还好,楼道上没有碰见任何熟人,下了楼我才察觉自己的头发没有梳,信手将橡皮筋从头上扯下,用手拢了拢发丝,重又用橡皮筋扎上。我们走出了小区,小美聊赖地坐在她的店门口发呆,她现在不打牌了,见到我和明警官,她的头向前倾了倾,仿佛想要看得更清楚点。我垂下了头。
“你认识她?”明警官扫了小美一眼,并没有看我,向我问着。
“嗯,每天走过来走过去的,都认熟了。”我是这样回答的,不知为什么,我不太愿意说很多的话,明警官回过头来斜睨了我一眼,我迎上了他的目光,他的眼里什么都没有,很平常,没有我以为的意味深长。
“叶晓就在前面,我们一道去个地方,到了,你就知道了。”说着,他挥挥手,一辆黑色的小车向我们缓缓驶来,司机正好是叶晓。车在我们身边停下,我要坐后排,被明警官拦住了,叶晓从前门出来,明警官坐到了驾驶座,我坐上了副驾驶座,叶晓在后面,我注意到,叶晓一直保持着严肃,仅仅只向我点了点头,没有微笑。
明警官开着车驶上了大道,十分钟后,马路的右侧出现了一片没有竣工的建筑物,红色的砖块被**的混凝土连接着,一个个的大洞应该是窗户,地面上有水泥地的框架,那是已经打好的地基。我没留意到,明警官车速减慢,配合我去观察这惨败的景象,已经建了九层了,我在心中默默地念着。
“你来过这里?”明警官不紧不慢的语调打破了我的沉思,我慌乱地向他瞄了一眼,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后视镜里,叶晓应该一直盯着我的后脑勺。
“怎么会呢?我一个人带小志,不可能走这么远的地方,而且这里太荒凉了,我不会过来的。”我的脸红了,感到燥热,急急地向明警官否认。随后,车内陷入了静谧,我觉得他们好像不大相信我说的话。
车子继续向前行驶,我不识路,也不愿意去认识路,我不知道这辆车要开向哪里,但没一会儿,我辨清车子又回到了我们住的附近,又向另一个方向疾驶而去,我瞥到了那个新开的商场。
“我们这要去哪里?”我壮着胆子问了一句,如果他们对我怒吼一句,那么我就不会再开口了。
“到地方你就会知道了。”这是叶晓的声音,我还是侧过头去望了她一眼,她满脸肃然。
“我去过那个地方吗?”我又不甘心地问着,主要是见他们的态度还很和善。
“去过。”明警官回答了我,说着,他打方向盘左转,我们拐进了一条不宽的马路,朝前驶了十分钟样子,又开进一条巷子,巷子两边都是围墙,不露出树叶的一侧全停靠的小车,像一条长龙,有的车身蒙满了灰尘,看样子停了许久。见到一个空地,明警官将车塞进了这条长龙当中。我们三人从车上下来,明警官在最前面走,我走中间,叶晓跟在后面,巷子的宽度不允许三人并排走,而我也不与他们一道走路聊天,我没有什么与他们好聊的。一股熟悉的气息向我迎面扑来,这个地方似乎深埋在我的记忆里,而现在它苏醒了。明警官与叶晓不动声色地不放过我的任何小动作,而这一切我浑然不觉。
我见到了一家餐馆,它在巷子的最尽头,我在它的前面收住了脚步,我好像来过这里吃饭,我努力回想了一下,又抬头向餐馆的大招牌瞧去:月亮湾酒家,我低下了头苦思冥想,记忆中不是这个名字,外面的装饰也变了模样,一定是换了老板经营。我又移步向铁门楼房走去,巷子对着几排老楼房,只有四层高,有的人家窗户锈迹斑斑,无声地说明它是老人家了。我四处张望,月亮湾酒家门口也有一条路,道的左右是小车,车子的后面又各是两道围墙,我记得这里,挨近巷子的围墙后面全是仓库,靠近楼房的围墙后面是粮油公司的办公楼。我茫然地挪动着,脚很沉很沉,我向一棵梧桐树走去,用手摸了摸粗糙的树身,然后,我转向左边的第二排楼房。在一楼最后一个门站住了,一楼有四个门,有的大门可能是重新上过漆,红红的颜色还很鲜艳,而这个门没有,颜色是暗红色的,门上还有被修补过的痕迹。门虚掩,没有敲门,我就推开了门。
“谁呀?”一个苍老浑浊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我站着,努力控制着自己战栗的身子,这间房子一进门便是厨房,老式的设计,客厅与厨房只有一墙之隔,我扶着墙壁,艰难地踏进了客厅,一位老人坐在轮椅上,双腿盖着厚厚的毛毯,将老人的身子显得格外瘦削,我的目光与老人的目光交织在了一起,突然,我的喉咙一阵刺痒,有一口浓痰卡在了胸口,而老人从毛毯抽出他那鸡爪子一般的右手,指向我,他的喉咙里也咕咕作响。
“兰儿,你,终于回来了。”两行泪顺着他的脸庞滴下,我惊慌地向后张望,后面除了明警官与叶晓,没有别人。这位老人,他在叫谁?“兰儿,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老人伸出了双手,那个方向却是我的位置。
“不,不,我是简团圆。”我尖叫一声,然后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出这个光线不好、霉暗、有气味的屋子。气味不是屋子里面散发出来的,我早已知道,那是外面卫生间透过来的,这种老旧的房子每层楼只有共用的卫生间,一楼的共用厕所就紧挨着这间屋子,在走道的最里面。我来到梧桐树下,一只手扶着它的树干,一只手摸住自己的心头,眼泪哗哗地流,怎么也止不住,我的手在树身摸索着,摸索着,从下而上,我最终摸到了一块不平的地方,那是刻痕,我蹲了下来,依稀看见王兰两个字。我捂住了自己的嘴。
“这是王荣的家,她上班去了,保姆也刚好出去了。”明警官平静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你们为什么要带我到这里来?”泪流满面的我虚弱地问着他们,我的脑中不断浮现出客厅方桌上摆放的一张黑白相框,那张相片令我控制不住地要放声大哭。
“我们还是送她回家吧,万一她犯病了怎么办?”叶晓同明警官耳语,但我的听力极佳。
“好。”明警官同意了,正当我要脱口而出我没病时,一双有力的手搀住了我,叶晓搀着我朝巷子走去,叶晓接过明警官递过来的纸巾,为我擦拭脸上的泪珠。
我们坐进了车里,明警官沿着巷子开到了餐馆前的路,我噙泪又瞅瞅老楼房,车子转了一个弯,走上了去大道的路。我看着窗外,不再抽噎,大脑里一片混乱。
“九楼的易伶俐他们回老家了,你知道吗?”明警官显然是在问我,我不能装作没听见。
“过年了,肯定是要回老家的。”我兀自凝望着向后退的建筑物,淡然地回答着。
“他们以前从来不回老家的,你知道吗?”明警官向我看了一眼,他的话令我有了好奇,我坐正了身子。他又继续说道:“胡越在老家欠下了高利贷,他们是躲债才跑到外面来的,他们还不起债当然怕被找到,所以以前不回家。”明警官平视前方,他的话分散我专注看窗外的风景。
“高利贷?”我大睁着眼睛问道。
“是的,胡越爱赌,他的这个爱好也连累了他的父母,他们为了替儿子还债,变得一无所有,本来他们的旅社在出事后生意就一直不好,他们卖掉了旅社。但是胡越依然不改恶习,易伶俐与胡越是逃出来的,就是为了不让放高利贷的找到他们。”明警官简短地说着,我一下子明白过来,为什么易伶俐如此忌讳别人提起他们曾住过玉峰山的事情,她是怕别人上门逼债,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过得实在不是滋味。“胡越以前就是一个公子哥,他妈的强势令他养成了懦弱的个性,在一些狐朋狗友的带动下,他迷上了赌博。一开始小赌,输多了就大赌,结果欠下的钱越滚越多,人呀,还得有点正经事做才好,不能闲着。”我没有接下明警官的话,一语不发木然地坐着,望着前面黄色车的车牌号,但是即使它从我的视线里消失,我也记不起它的车牌号是多少数字。
“易伶俐倒是一个好女人,都说她是为了钱嫁给胡越,胡越没钱之后她也能跟他共患难,这次回家还是易伶俐劝的,她要胡越正视现实,并拿出一部分钱让胡越去还掉。”叶晓在后面补充着。
“为什么?”我没料到易伶俐会这样做,在我印象中,她不是一个大方的女人。
“为了孩子,她不愿意自己的三位女儿担惊受怕,这次她是要将女儿们送回老家上学,委托娘家妈帮忙照看,而她过年后再同胡越还有婆婆过来找事做,希望尽早还清债务。”叶晓的话我相信,每一个女人为了孩子总会有一些同之前不一样的想法,易伶俐是一个好妈妈。“这,还得感谢你。”叶晓又说道,她的话令我糊涂了。
“她以为你是高利贷那边的人,哈哈,她也太疑神疑鬼了,她说现在胡越已经不赌了,比什么都好,她愿意主动去还钱,然后正大光明地生活。”明警官的语气中听不出他对易伶俐有没有赞许之意。
“但是,莫菲以前跟我不是这样说的。难道郑重不知道实际情况吗,他不是跟胡越很熟吗,难道他没对莫菲实言相告?”我又记起了莫菲。
“莫菲当然不知情,易伶俐对她一直讨好巴结,以为莫菲晓得所有的事情,就是怕她说出来。莫菲和你走得近,易伶俐紧张得要命。郑重的小姨是他生母的妹妹,在继母生第一个弟弟时,郑重去小姨家住过一年,结识了胡越。后来,胡越曾经在郑重上大学时借过钱给他,当郑重得知胡越出事后,他愿意帮助胡越,并答应对他的事情守口如瓶。他给莫菲说的关于胡越家的事情有真也有假。”明警官向我道出原委,我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乐白娜也走了。”叶晓冷不丁地冒出这样一句话。
“她也回老家了吗?”我不假思索地问着,内心我还为易伶俐高兴着,想不到她还有着如此大的勇气。
“她离婚了。”明警官简短地回答着我的问话。
“啊,不可能,啊,没想到秦加浩是这样一种人,乐白娜以前有过男朋友,谁没有个过去呢,他太可恶了。”秦加浩的好男人形象在我心中瞬间崩溃,我恨不得大骂这种死板男人。
“是乐白娜坚决要离,男的倒并不想离。”明警官依旧掌着方向盘,注视着前方。
“啊,怎么是这样?”我没料到会是这样一种结局,怎么可能呢?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短的时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乐白娜不是责怪过我将以前的事说出去了吗?
“秦加浩公司体检查出点问题,后来又去医院复查,情况也不太乐观,疑似肺癌,乐白娜立马提出离婚,儿子也不要,就是这样。”明警官的话惊得我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那离了?”我傻傻地问着。
“离了。”明警官肯定地回着我的话。
“乐白娜说秦加浩扒她的老底,我还以为是秦加浩呢。”这个世界变化太快,真令人束手无策。
“乐白娜就不是一个省心的女人,结婚前她跟秦加浩说从来没交过男朋友,其实她之前就住在上一个男友家中,还曾打过一次胎,为了让秦加浩相信她的话,她还特意去整形医院做了个修复小手术,结果如愿让秦加浩信服。现在秦加浩知道了实情,他也不是那么在意,孩子都这么大了,毕竟秦加浩拿她当宝一样待着。在得知秦加浩生病之后,她这个自私的女人,只想早日脱身。她又哪知道,秦加浩肺上的阴影后来确诊根本不是癌细胞,只是感染。”叶晓的话语中带着嘲讽,一个爱美的女人,一个不愿做家务的女人,一个处处喜欢显示优越感的女人,在我们的嘴里,是多么地不屑一提。她说的修复手术我懂,曾经在网上见过,过去的事情何必遮遮掩掩呢,我在心里反感乐白娜,事实上,我又何尝不跟她是一类人。我也是一个有着过去的女人。我在手机里摸索着乐白娜的微信,向她发了一个笑脸,却出现您还不是对方的好友,能否通过朋友验证这几个字,她将我删除了。这一生,遇见的人,聚了散,散了聚,我放下了手机。
“不会吧。”我喃喃自语,木然地挺起腰却又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我们同样调查过她的前男友还有她娘家。乐白娜家在农村,他爹妈重男轻女,她小小年纪就开始帮家里干活,而哥哥却什么事都不需要做。这令她愤愤不平,爹妈却永远站在她哥的那一边。在她到外面读书后,她便得到了解脱,发誓以后要为自己活,不做任何家务活。不过,她的懒惰招来了前男友父母的极度不满,他们不愿意让乐白娜做儿媳妇,那时乐白娜年轻气盛,娇小玲珑的她对自己的样貌很自信,于是很快便嫁给了秦加浩。”叶晓向我补充道,我语塞没有再开口说话,秦加浩其实是个好男人,只是乐白娜自己没有珍惜。
车停了,我发现已到了我住的小区附近,我试探着向明警官看了一眼,他点点头,我这才推开车门,双脚落在了地上,我要回到家,和小志,还有爸妈在一起,我的头又开始疼了,这一天之中,发生太多的事情了。
“那个,王荣的爸爸是在叫我兰儿吗?”我求助地向刚下车的叶晓询问,这小女孩的皮肤可真好,没有皱纹满脸的青春。
“你累了,回家好好休息,好好想想,有些事情,你会想起来的。”明警官难得地冲我展开笑颜,我一阵晕眩,突然想起来,难道我得了间歇失忆症,而不是神经病?不对,不对,我是简团圆,名不虚假的简团圆,连我的爸爸妈妈也没有怀疑。但是,那个轮椅上的老人让我真真切切的心痛,还有桌上的遗像令我痛得都无法呼吸,这是为什么呢?我的泪水不可抑制地又流了下来,我为什么要逃避,明明已经触到了真相的面纱,只要我用力揭开它,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还是送她上去吧。”这是叶晓在说话,我的样子一定非常狼狈,又有一张纸巾伸到我的眼前,我接了过来,在脸上抹了一把,叶晓又扶起我的左胳膊,我的身子顿时有了力量向前走,我的眼角瞄到明警官跟在了我们的后面。快到晚上了,黑暗即将来临,
家里,爸妈脸上的焦急透露他们对我的关怀,儿子小志扑进了我的怀里,长这么大,他离开我的日子屈指可数。我的脸色一定相当吓人,因为我看见妈妈的眼中划过一丝惊恐。
“团圆,你这是怎么了,别吓着妈了。”她的声音都有点哆嗦,接着她又问询般地望向明警官,她对这个警官充满了信任。“十年前,十年前,她回到家就是这样一副样子,呆呆痴痴,不说话,真的把我们给吓着了,有时她还脱掉衣服,什么都不穿,要走出去,这次,不会是旧病复发吧。”妈妈的哭腔令我倍感疲倦,我清了清嗓子,挤出了几个字。
“妈,我没病。”我的头向后仰了仰,叶晓的手从未松开我,急忙将手撑在我的后背,她误会了,我并不想倒下,我只是想深呼吸。我很快被扶到了沙发上,我特别注意地凝听了周围的响声,很好,没有窃窃私语声。楼下,也没有动静,但是如此,更令我产生怀疑,莫非别人都在竖起耳朵偷听我们的谈话,我利索地起身去关好玻璃门,然后,又去检查大门关好了没有,要是有一点缝隙,声音都会从其中飘出去传到他人的耳朵中,那么,我就成了笑柄,好可怕,这样活着可真累呀。
“阿姨,您要不送我们下去吧。”叶晓向妈妈使了个眼色,这个我全看到了,但是我没有精力去理会,爸爸一眼不眨地盯着我,他向妈妈点了点头。于是,他们三人朝门外走去,我出神地瞧着他们的背影,拉开锁,开门,出去,最后关上大门。他们之间要有什么话说,我已不愿意去追究了,我要静一静,好好理理乱麻一样的思绪。我困了,我要睡一觉。我没有吃晚饭就上床,有爸妈真好,这个时候我不用担心小志,只要好好地睡一觉就行了。妈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没有听到,我只知道她送明警官与叶晓送了许久。
我一个人睡在小房间里,又睡得极不踏实,做了许多噩梦,等醒过来却什么都不记得,我的梦中一定出现过轮椅上的老人还有遗像中那个女人,她为什么不在了,我的枕头湿了一大片。天蒙蒙亮,我便起了床,爸妈和小志还睡着,我站在房间门外,叫了声,爸妈我出去下,就打开门下楼。
这几天天气不太好,昨天阴沉沉的,今天到现在天还没放开,都快七点了,一片灰。我的手插在大衣兜里,信步走着,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如此早出门,我要去哪里呢,我自己好像并不知道,但脚步还是有节奏地踏着。我没有吃东西,从昨晚就没有,但我感觉不到饿,或许,我能喝口热水,这样会让全身的血液暖和起来,我翻起了大衣领,让它挡住半边脸蛋,冷意在一点点地退却。
我走了很远,就像有一个地方在召唤一般,不由自主地来到了那片废弃的建筑物,就是昨天在车上看到的。并不远,从家里走过来也只花了三十分钟而已,我的脚下有蓬勃的小草冒出,这个季节只能说明它生命力的顽强。它们从沙子地里挺身而出,沾了灰尘。我离开沙地又向前走,走进楼房框架中间,脚落在了坑坑洼洼的水泥地上,向上望了望,天空亮了些许。我慢慢走着,走上没有扶手的水泥板楼梯,一层,两层,我上到了楼顶,楼顶上的风很大,吹得我的头发凌乱。上面光秃秃的,四周没有栏杆,一失足便会掉下去。
“早!”这一声问候令我一惊,明警官为何也这么早,也来这个地方。“上面危险,我们下去吧。”他的声音像有魔力一般,我顺着他的脚步跟随着向下走。“你在前面走,我在后面,扶着墙壁,不要往下看。”他顿住了脚,让我从他身边擦过,我听话地用左手扶斑驳的红墙走在了前面。我们没有交谈,我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在回**。
当我们的脚安全地踩到地面时,我听见有人猛地叫了我一声:“王兰。”依稀是莫菲的声音。
“啊?”我下意识地回过头来,望见明警官正用犀利的目光注视着我。我的头转动,见到了在我后面的莫菲,她很严肃,她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你在叫谁,我,我是简团圆,这个你知道的。莫菲,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吓了我一跳!”我很惶恐,但莫菲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你来过这里,是不是?就是周宇扬死的那天,你听到了他和小美约在这里给钱,然后,你将儿子小志拜托给游乐场,你先小美一步见到了周宇扬。当周宇扬一见到你,有点魂不守舍,他以为自己遇到了鬼,对不对?”明警官慢条斯理地说着,他在真相的门口,一点点地将门打开,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大睁着眼睛,眼前浮出了周宇扬。一幅画面在我脑中,当我出现在周宇扬面前时,他很吃惊,我告诉他,我就是那个被她害死的女孩,现在来找他索命,我亦步亦趋逼他上楼,将他带上了楼顶,看着他像向后退,直到他大叫着王兰的名字,像小鸟一样飞了下去。我都没去细看他的丑态,就匆匆地离开。
“是他自己掉下去的。”我强自镇定地否定。这些,都不是我的过失。
“是的,没错,但是你没料到后面来的小美看到了你仓促离去的背影,还有周宇扬死之前的喊声,她也听到了,只不过她是听成了王荣,惨叫令她的听觉也变得不好使起来,这些她都向我们如实报告,她是为了证实在她来之前还有别的人见过周宇扬,更是为了证明她的清白。一开始我们以为是王荣,但后来排除了她的可能性。她鞋上的泥印是她几天前去公墓留下来的,只不过当时她没顾得上擦,这点跟周老太太的话也吻合,等她来擦的时候正好是周宇扬死去的那天,时间上有点巧合,也给我们造成了不少误导。”明警官看了我一眼,又将眼投向别处,我苦笑了。
“我没有杀他。”我固执地说着,我是真的没有杀周宇扬,像我这样的弱女子,怎么可能?他说的那些故事好像就是在他眼皮底下发生的一样。“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没必要。”我挑衅地迎向明警官视线,他的眼睛里有红血丝,那是睡眠不足的症状。
“你是为了王荣,你不忍心姐姐过着这样的生活,所以你希望周宇扬死。”莫菲冷静地说着,这句话刺中了要害,我尖叫一声,蹲下来抱住头,不停地颤抖,我不愿意再想起往事。原来,莫菲什么都知道。
我是王兰吗,我的头又开始疼起来。当年那次旅行,是有两名长得很相像的女孩,只是叫简团圆的那个女孩眼睛大一点,个子矮一点,再仔细一点又会发现,简团圆的发量多一点,发丝要黑。我用双手箍住自己的脑袋,不停地问着自己。
“妹妹。”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又有人来了,我泪眼婆娑地看见了王荣,她是什么时候来的?“明警官发信息让我来的,妹妹,你好一点没有,我的好妹妹。”她站得离我有点距离,“当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有眼花的感觉,但是,我跟自己说这世上有许多长得相似的人,后来听说你叫简团圆,我还恍然大悟,难道这么关心我,是由于都去过玉峰山,而且我记得是有人说有两个女孩子长得有点像,一个是我妹妹,另一个名字很好记叫简团圆。直到明警官告诉我实情,那么说,那次车祸身亡的是那个女孩子了吧,你能告诉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