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惊醒小志,一个人在厨房慢慢地准备晚餐,晚上吃饭,我再打一个紫菜汤,炒个胡萝卜牛肉也够了。我将牛肉从冰箱里拿出来,放在一盆冷水中。爸妈明天来了,就让他们在这里多住一些时间再走,既然房子不能退,让他们在这座城市好好转一转,等过完年我们再一道回家,不晓得他们愿不愿意这样做。小志这一觉睡得有点长,让我又有空来整理一下屋子,爸爸妈妈明天的到来令我忐忑不安,他们会打我,骂我吗?当电饭煲里的饭蒸好后,小志安静地醒了,他一个人溜下床,光着脚丫穿着秋衣秋裤就跑出来找我,我急忙将他重又放回**,再给他穿好衣服,穿衣服时他很不配合,在**滚来滚去,我好不容易才将他穿好,便急急地将他放到客厅里的垫子上。到厨房火速地弄好两个菜,先喂小志吃了一碗,小家伙胃口极好,我胡乱地扒了几口饭到嘴里,然后又带他去游乐场。游乐场可以允许一天不同时间无限次出入。
再次去到游乐场,小志的热情锐减,滑滑梯他只是看了一眼不愿意爬上去,待我要拉他出去他又不干,他坐到了**秋千的小椅子上,让我推他。推了一会儿,他丢下我一个人又去玩滑滑梯,我坐了下来,开始想心事,细细地琢磨起莫菲来。她为什么要去我家呢,而且我本人还不知情。明警官中午时没有跟我过多地说明情况,我都搞不懂她要做什么,难道她是见我过得穷困潦倒,特意让我的爸妈接我回家?心头一阵暖流通过,时间很短暂。不对,如果仅是为了这一点,她完全可以再写一封信给我爸妈,反正我家地址又没变,用不着舟车劳顿上我家一趟,一定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这个问题还与我有关。
明警官本来是调查周宇扬的案子的,现在倒成了多宗案件的追踪者,难道周宇扬之死会与我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吗?正当我想得出神时,小志忽然扑向我的怀中,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他后面有一位中年妇女,正不好意思地跟我道歉,说他的女儿刚将小志推了一把,小志直接跑过来找妈妈了。我大致地检查了下小志的腿和胳膊,没什么大碍,笑着跟那位妈妈说没事,小志却不干了,他见我没帮他撑腰,老大不乐意,直拉我出去。他应该是不愿玩了,我带着他去大街转了一圈,再重又回家。
快要到达美美快餐店时,小志记起了蛋蛋,要我给他再买一个,当我和小志跨进便利店,没防备小美和她的女儿雪儿也在里面,小美在买棒棒糖,雪儿长得不太漂亮,不太像财发,极像小美,眼睛不大,一张嘴总是嘟着,一副总不开心的样子。玻璃柜台里面坐着的仍然是那个胖子,他向小美搭腔,并不在意我和小志在蹲着挑蛋。
“听说这次是警察让你回来的,对不?”胖子嘴里嚼着槟榔,腮帮子一动一动的。
“没呢,雪儿想爸爸了,我自己回的。”小美并不很情愿与他说话,她呵斥雪儿快走,但雪儿却偏要与她的妈作对,眼睛还在浏览货架上的东西。
“你骗谁呢,谁不知道你跟那个死人有一腿?”胖子显然单方面意图与小美大聊特聊,小美瘦了,头发剪得更短了,整个人老气横秋的。
“这可不是我说的哟,是那个老刘,老刘你一定认识的吧,他亲口跟我说的,他说你和那个死人经常去他那儿约会,我可没说给你的财发听哟,对了,听说警察现在怀疑你?”胖子加重语气问着。
“他来这里干什么?谁再瞎说我,我就撕烂他的嘴皮子,那个人死的那天,我在家睡觉,我妈都向警察证实了。”小美一下子沉不住气了,下面的我倒听出了神,别的人可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我懂。
“老刘还不是来买烟,你又喜欢站在门口让别人看,他记忆很好的,一下子认出了你,我们关系铁着呢,他晓得的事肯定会让我知道的。”胖子的脸上似乎挂了一丝讥笑。“不是说你只有你妈一个证人吗,警察也来问过我,我说不记得太清楚,12月19日下午你好像是不在店里,你可不能冤我,我实话实说。”胖子露出委屈的模样。
“这个,你不要再跟别人说了,我求求你了,警察我都没说实话的,要不然,财发会受不了的。”小美做出欲哭无泪的样子,她都顾不上旁边还有人了。
“你还怕财发,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咦,财发那天不也不在店里吗?”胖子的嘴一开一合的力度更大了。小美被激得没了性子,扯起雪儿就往外走,胖子瞧都没瞧她一眼,连她没给钱都不喊,一个棒棒糖五毛钱。“不安分。”他好半天从口里蹦出这三个字。接下来,意识到店里还有别人,嫌弃地向我这边瞥来,我正好在向他那边望,我们的视线在空中碰了个正着,彼此都有些尴尬。我咳了两声清嗓子,但感觉还是有痰卡在喉咙里,说话的声音混浊且粗涩,像一个老人在说话:“买,蛋。”
“拿呀,搞这么久。”他略为不悦地嘟囔着。我在包里摸了一会儿,没有找到硬币,“没钱,下次再给吧,我认识你,你就住那死人楼上,对不,拿走吧。”胖子说这话时并没有看我,眼睛仍然盯着自己的电脑。
“不,我有钱。”这句话令我有点失控,我掏出手机扫了二维码,用支付宝付了钱。我讨厌别人同情我,可怜我,说我没钱,表面上是愿意帮助你,骨子里却是看不起,我深知这楼人的心理。我付了钱,牵着小志急急地走出店外。我其实不大喜欢用手机买东西,因为那会令自己花钱没有节制,用现金买东西,会心中有数每天花了多少钱,手上还有多少钱。小志手里捏着一个绿色的蛋走得不稳差点摔倒,我连忙拉紧他。在我抬起头时,我见到了小美正跷着二郎腿富有含意地瞪着我,我感觉她的目光令人很不自在,即使走进了小区,她的目光仍追寻着我。我记起了周飞扬,她似乎很久没在美美快餐店门口露面了,大概她也得知哥哥的死与小美有关,对小美心有恨意,再不肯与小美恢复到以前的塑料花情谊。
我的身后猛地响起了财发的叫嚣声,只见他叉着腰站在自家店门口,唾沫横飞骂道:“老子的婆娘是清白的,再有人嚼舌头她杀了人,老子就把说的那人全家去干掉,听到没有?”没人理会她,小美面有愠色仍坐着,有几家店门口探出了脑袋,一会儿又没了踪影。我下意识地朝便利店望去,只见胖子面不改色地对着电脑,跟没事人一样。远远望去,财发就像一个小丑一样,虚张声势。
第二天,我和小志还在**,就听到了轻微的拍门声,我套上一件衣服从被窝里钻出来,打开门一看,竟然是爸爸和妈妈,还有明警官,是明警官送他们来的。当我看到他们苍老而激动的面容时,我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妈妈颤抖的手攥紧了我的手,她的温暖从我有点凉意的手传遍了我的全身,我几乎要哭出声来。
“快进屋,你爸妈坐了一晚上的火车,都累了,让他们歇会儿。”明警官小声地提醒我,我立即吸了吸鼻子,他说的是对的,这么早邻居们都在睡觉,闹出大动静会令别人生烦。我接过明警官手中的行李箱,看着爸妈步履艰难地走进屋里,鼻头又一阵阵地发酸,我真是个不孝女。当爸妈坐定,明警官开口了,他的语速低缓,我感激地注视着他。他瘦削的脸棱角分明,眼中透露出坚毅令人不可抗拒的神采,还有他身上有一种震慑人的力量。
“本来电视台与警方有一档找到亲人的直播节目,我先征求了二老的意见,他们没有接受,说你这个人好强,不想因为这件事闹得满城皆知,所以我们也尊重了二老的意见。”明警官应该有四十岁左右吧,我在心里猜着。
“谢谢,这样更好,要是上了电视,以后我都不知道怎么生活呢,成了一个不好的名人。”我垂下眼帘,旋即又赶忙起身给明警官倒水,家里只有白开水,没有茶叶,这令我有点羞愧,不能好好款待我极欲感激的人。说实话,要是真的来了一堆人,那我会无地自容的,而且,我绝不会再在这所小区多待一天。还是自己的爸妈了解女儿,我咬住了下唇。
“团圆,你要谢谢,一定要谢谢这位警官,他一直在火车站等着我们,在出站口我们汇合后,又用车送我们过来,他真是个大好人呀,谢谢这世上的好人,好人多呀。”妈妈的确有点失态,但都能理解,她这个不孝的女儿消失已半年了。
“这是我的工作,应该的。”明警官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难为情的神色,他的谦虚令我对他的敬重越来越多,这个言语很少的警官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能力。
“爸,妈,那个莫菲呢,她没有跟你们一起回来吗?”当我说出这句话时,爸爸已自行走到卧室去看小志,他没有回答我的问话。
“她不见了,在我们那住了一晚,听说我们报了警,当时她脸色就有点不自然,有点责备我们多事,说既然已经告诉我们你的地址为什么多此一举,我们向她解释是她来的前两天就报警,早知她要来,我们也不会多跑一趟派出所。反正她不太高兴,第二天就不见了她的人影,跟我们连个招呼都没打的。”妈妈提起莫菲,言语中还是有点不安,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
“那莫菲又去了哪里,她为什么要去我家呢?”我的头扭向明警官,希望他能给出答案。
他喝了一口白开水,将杯子放在茶几上时说道:“莫菲的事情总会揭晓,这个等查出真相时一切都会水落石出,她过几天会回家的,我们联系到她。好了,一家团聚了,我应该告辞了,我还要去上班,二老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到处走走转转,就当是旅游好了,简小姐,你要珍惜呀,父母在家就在,你走到哪还是他们的孩子。”说完,他站起了身,正了正自己的帽子,向妈妈点了点头,大踏步向门外走去,我小跑赶在他的前面为他开门。
“明警官,你还要去七楼吗?”我以为他还要去周家拜访。
“不了,今天主要是送你爸妈过来,这么早就不打扰他们了。”明警官说着,身子已从我家出去,他挺直的后背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此刻,天空已大亮,新的一天开始了,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明天会更好的。
关上门回到客厅,爸妈不见人影,我走到卧室,只见妈妈正趴着床沿,脸挨着小志的脸热泪盈眶,而爸爸在床的另一边怜爱地看着外孙。
“爸,妈,你们要不要先休息下,小房间我昨晚已经收拾好了。”我见到他们这副模样,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昨晚小志见我一直在小房间里忙碌着,还不停地问着我。
“妈妈,外公外婆,来吗?”他在我后面紧紧地追问着。
“是的,以后这张床就是外公外婆睡觉,小志,你认为好不好?”我回头看了一眼有点不安的小志。
“他们,不喜欢,小志。”小志委屈地低下了头。
“为什么?”我有点不解,小志为什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以前,没有,看小志。”小志眼泪汪汪地望着我,他奶声奶气的说话声中透露出不悦。我立马回过身来抱住了他的头。
“小志,都怪妈妈,是妈妈不好,是不是别的小朋友都有爷爷奶奶,小志没有,小志不高兴,对不对?”我喃喃地说着,小志拼命地点头,“是妈妈不好,外公外婆很爱小志,明天你就看到的,行不?”小志又点了点头。我的脑中回忆起昨晚小志的对话,准备一会儿讲给爸妈听。
“不睡了,在车上也是睡着来的,我们等小志醒来,跟他玩一会儿,我的乖孙子,团圆,小志太瘦了,你也瘦了,你看你那双手,比妈妈的都不如。”妈妈的视线从小志身上移到我这边,她的话令我想哭了。
“哎呀,你这个人,都说好了,不能再怪团圆,你又忘了。”爸爸气鼓鼓假装训着妈妈,妈妈会过意来,闭上了嘴,又去看小志。
“外公,外婆。”**的小志突然怯怯地发出他的童音。喜得两位老人欢呼起来。
“小志醒了,醒了。”爸爸一把搂住小志的小脑袋,乐呵呵地叫着,妈妈见自己抱不到小志,嗔怒地望着爸爸。
“我来给小志穿好衣服,让他下床。”我在一边低低地请求,这话令二老都让开。小志有点好奇和腼腆,很配合地让我给他穿好衣服,刚套上袜子,我的爸爸就将他抱了起来,走到客厅,嚷着要给他看好东西。
房间里只有我和妈妈两人,妈妈拉着我一同在床沿边坐下,她捋了我的一缕头发,慈爱地对我说:“团圆,出来散心也挺好的,你爸就想趁着这次机会多玩玩,就是以后出远门跟爸妈先打个招呼,免得我们担心,知道吗?”在妈妈的面前,我成了小孩子,噙着眼泪点了点头。“那个叫莫菲的女人是干什么的?那晚我让她睡你的房间,她呀,挺吓人的,在你房间里到处翻弄,恨不得将你的床都给拆了,我还以为她是嫌你的房间不干净,特意拍门进去跟她说你的房间我隔几天都会打扫一下,她却说不是,说你让她找一个东西,后来她就这样悄悄地走了,也不晓得她找到了没有。团圆,你要她帮你找什么东西呢?”妈妈的话令我有点愕然,莫菲老公说她是出去旅游,她为什么还要跑到我家里去,还要说找什么东西,还帮我爸妈找到了装资料的木盒子。木盒子是有次我说漏了嘴,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她竟然亲自去我家将她从爸妈的床底下给捞了出来。
“没有呀,妈,我没让她帮我找什么东西的,你也知道我的个性,我想要什么东西,不早跟你们联系了,还要等警察来帮忙。”我极力向妈妈表白,并没有这回事。末了,我又吞吞吐吐地对妈妈说:“妈,我不想再回去了。回去,你们又要将我送进精神病院,我没病,连你和爸也不相信我,相信那个男人的话。”说这话时,我看着墙壁,不敢与妈妈对视。
“你没病,团圆。妈知道,妈不是这个意思,好了,我们不聊这个,一家人在一起了,说些别的。”妈妈永远是疼爱女儿的,即使女儿做出令她痛苦的事情,在见到女儿后会消失得**然无存。我感动,然而我又深深恐惧,害怕这是一种假象,怕爸妈让我回去后,又将我与小志分别。我真的没有病,我没有精神病,我在心中默默地念着。以前爸妈曾经听信小志爸爸的话,说我有病,是因为他们曾亲眼目睹我自言自语,有时候,我是不自觉地一个人说话,但是这不能证实我就是有病。然而,爸妈却站在了别人的一边,他们向医生描述这样的情况在我身上发生不止一次,并且我晚上还睡不着,为了我的健康,他们和小志爸爸一起将我强制送进了精神病医院,这让不少熟人都晓得我有病,这一点我一直记恨他们。他们为什么听信外人的话,而不相信自己的女儿呢?一想到这里,我对他们的心又开始转冷,我怕他们还会变卦。我出院后,走到哪都有指指点点,他们是故意的,故意让别人知道我有病,我又有了怨恨。
“妈,我房间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吧?”我很快怕莫菲有什么惊人之举,她翻我房间干吗呢。
“咱们整个家都没值钱的东西,她那晚弄得声响有点大,我怕吵到楼下你张阿姨,才进去瞅瞅的。我去看小志了,见到你们平平安安就放心了。”妈妈的心思没有在与我谈话的上面,她关心自己的外孙,这点令我有小小的嫉妒。自从去年受到的伤害之后,我对自己的爸妈也有了防备之心。我只是想同小志的爸爸离婚而已,他们坚决反对,说刘正恺是个顾家的男人,没有不良习惯,我是不是疯了?一提到疯这个字眼,我就神经绷在了一起,我不愿意被人说成疯,刘正恺人是不错,然而,他在家,是一点家务都不愿做的,我成了他的保姆,小志出生后,他依然故我没有一点改变,反倒还传出他同别的女人扯不清。孩子生病上医院全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后来他把他妈叫来帮忙,婆婆倒是不情不愿地来了,结果,我更惨了,下班回家得服侍三个人,婆婆说在家带了一天的孩子累得不行,啥事都不能干,晚上我除了做饭洗衣打扫卫生,中午还要赶回家给婆婆做午饭。我向自己的爸妈诉苦,原以为他们会站在我这边,结果他们说做了别人的媳妇都是这样的,要多体谅老人,她帮你带孩子已是相当不容易,我还能跟他们说什么呢?我整个人都要崩溃了。我很累,但是,婆婆说她更累,说带孩子将她累坏了,她一个人带不了,要我不上班,我没有答应。刘正恺逼着我辞职。回到家后,所有的家务全成了我一个人的活,婆婆只负责抱着小志坐沙发上看电视,别的事一概跟没看见似的。当然,她还跟她的儿子尽数我的千般不是,说我对她不讲孝,只要我说话说得重一点,她就会等她的儿子下班回来后大哭,这种日子让我怎么支撑下去。在小志四个月的时候,我就觉得生活没了希望,小志和这个家变成了来索取我性命的恶魔,我无时无刻渴望得到解脱。
我一向是个乖乖女,爸妈教育我要与人为善,处处为别人着想。在我第一次去刘正恺家上门时,爸妈千叮嘱万叮嘱一定要勤快点,要抢着做事。我记在了心里,去刘家待了三天,做了三天饭,第一天他妈客气下,第二天第三天就等着我做,令我心里不太好想。我感到气愤,回家后就跟爸妈说了这些事情,妈妈听了发了一会儿怔没有出声,还是爸爸语重心长地劝我,说我年纪不小了,都二十六了,小刘这人看着本分,你就不要再挑了,再说结婚你是和小刘过日子,又不是跟他家过日子。妈妈听了这话,最终什么都没说,以前她跟我说过由孤母带大的孩子性格不太好的话,她全忘记了。他们急于要我结婚,我一直待在家里,令他们颜面尽失,连走路都是低着头,生怕碰到熟人问女儿找了男朋友没有。因此,尽管妈妈对刘正恺颇有微词,但在爸爸的一番大道理轰炸下,她还是妥协了,继而两个人合力说服我。爸爸强调,由妈妈带大的孩子一般孝顺,也会对媳妇好。只是他没料到,刘正恺是个例外。
我的月子是妈妈过来照顾的,幸亏没要婆婆来,要不然我还得忍着痛下床给她做饭,有时我真想不通,她是哪来的勇气敢这样指使我,后来也总算明白,如果不是刘正恺在后面跟她撑腰,她敢吗?失眠愈来愈严重,晚上睡不好,导致我白天无精打采,人迅速消瘦,我向刘正恺暗示请婆婆回家,不要在这里了,然而刘正恺装作没听见,并且越来越晚归家,我对他极度失望。于是,当着他妈的面,我跟他吵,跟他闹,他们母子俩一条心认定我是疯了。我向自己的妈妈哭诉,希望家里能收留我同小志,爸爸却说我对婆婆不孝,没有好好敬重她,拒绝了我的请求。我不知道,爸妈为什么如此狠心,他们只有我一个女儿,而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的婆婆认定我没有兄弟出头才这样做得出来。从娘家回来了,我不再做任何家务,婆婆唆使刘正恺教训我,我也不示弱,将他的脸挠了几道血痕。刘正恺和他妈就带着这几道血痕上了我家,向我的爸妈告状我彻底疯了,我的爸妈信了。他们几个人将我送进了精神病院,他们强烈要求我住院,尽管医生说我症状不太明显,完全可以在家服药治疗,但是我没病,我拼命挣扎,口里叫着我没病让我回家,这个行为正好也是精神病人症状之一。我在那家医院住了半年,跟做了一场噩梦般,一开始我反抗,不配合吃药,吃了不少苦头,再以后我学聪明了,积极配合医生与护士,让我干吗就干吗,当然那些药我都趁他们走后冲进了厕所里,当着他们的面,我驯服地吃药,其实是将药片压在舌头之下并没有吞服。后来我终于出院了,是爸妈接我回家的,这次他们将我接回了自己家。我要求离婚,爸妈没有答应。刘正恺表示要他同意,必须房子孩子我全放弃,房子是结婚前爸妈以我的名义买的,我真是认清了他的为人。在我回家第二天,小志便被送了过来,婆婆说将她累病了,这恰合我意,送过来我断不会再送过去。我恳请爸妈允许我离婚,而爸爸虽然心疼我,却认为女人离了婚名声便不好听,以后的日子会更难熬。他一生是中规中矩之人,对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我对爸妈冷了心。在娘家住了没多久,刘正恺上门来接我回家,表态一定会帮我做家务,婆婆呢,将她送走。我明白他的话是不可能全信的,我唯求爸妈不要答应他,谁又料到,他们又同意了。
我再不肯,也经不过爸妈的苦口婆心,只得给刘正恺一个台阶,抱着小志同他一起回了家。一切都没有改变,唯一改变的是,他妈和他动不动不会叫我的名字,改口叫我疯子,并且他妈将我的病传得沸沸扬扬,听到的人对他妈和他满是同情,对我当然是恐惧。他妈压根就不想离开,说一个人住着孤单,更重要的是,以前的房子她都出租了,根本不可能回去。那么,我应该怎么办,娘家是不能去了,去了还是会被找回来,正好此时,我收到了莫菲的来信,她寄到我娘家,妈妈将信又转交于我,我义无反顾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那个令我窒息的家。
我后悔自己的选择,其实从十八岁开始,我的身边就有了追求者,然而,我很矜持,一个个拒绝。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是那种一见钟情的爱,当我第一次与他的目光相交汇,我会有被雷电击中的感觉,我一定要等自己心仪的人。我酷爱看言情小说,甚至幻想自己跟许多书中一样楚楚动人身世可怜的女主角,被白马王子从苦难中营救。我始终在等待,因此错过了许多人,一晃到了二十八岁。事实上,跟刘正恺结婚后,我蓦然发觉当初曾经追求过自己的好几个男孩子,各方面很不错,最起码比刘正恺强过许多,那些婆婆妈妈被我看不上的暖男,婚后体贴老婆愿意分担家务。而当初我嫌弃他们看不上眼,完全是不经人事的幼稚想法。以前是没有比照,现在有了刘正恺这个参照物,才意识到自己大错特错,轰轰烈烈的爱只能是一刹那间的,而我向往这种短暂的刺激只能注定是没有好的选择。刘正恺是别人介绍的,他比我小一岁,在环卫局办公室上班,我没有相中他,他倒是认定了我,而且还得到了我爸妈的首肯,也就在半年后,将结婚这一件事提上了议程。我还天真地想,结就结呗,跟谁不也是结,过日子还不都是一样的。却原来,是不一样的,首先刘正恺大男子主义,婆婆也不像同学家的婆婆贤惠,这些繁琐小事令我伤了神。不过,我现在倒悟出了爸妈为什么首肯我和刘正恺的婚事,也是由于我的病。二十出头,他们顺着我,怕刺激到我,而到了二十多,他们变得比我还着急,这么多年我没有再犯过病,他们以为我痊愈了,据传许多脑子不太清楚的女人结婚生孩子后会完全正常,爸妈也希望我如此。他们不计较男方条件,自愿降低,还是因为我的病,不愿意我离婚,也是因为我的病,即使刘正恺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他们也装聋作哑,爸爸劝我隐忍,理由是男人老了就不会找女人了。不,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