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知晓,你可知罪?”皇帝冷着脸,睨着下跪少女。

秦知晓缓缓跪起,抬头淡淡道,“臣女知罪。”

皇帝挑眉。

咦,这么乖?

接着便听到少女用嘶哑却清晰的声音将在宣德门外诉说的一个字一个字清晰的再说一遍,声音越说越高昂,越说越激愤。

在场的人仿若置身那场血雨腥风的浩劫之中,眼前全是满头白发的振国王挂着浑身鲜血,挥刀厮杀的身影,是秦家儿郎无谓生死英勇冲杀的身影。

秦二爷十五岁的幼子为救爹爹和大哥,像头猛兽一般冲进百人包围圈,断了手臂,用牙咬,用脚踢,敌人的长枪刺进小腹被挑出肠血的最后一刻,他疯了似的用仅剩的手抓住长枪,身子竟然穿透长枪站起,一口咬住对方的咽喉一同赴死。

在场的游走权谋练得铁石心肠的朝臣们都听得心痛如绞,双目赤红。

知道打得惨,没想到打得如此壮烈!

皇帝听得也如鲠在喉,他也经历过血雨腥风,也曾经披挂上阵,可是,坐在皇位二十年,渐渐忘却了那份英勇激动,取而代之的是每日的权谋心计。

此刻,堂下染血少女字字泣血,竟将满堂文武大臣说得有些脸红。

他们坐在奢华东京城,却是因为前方将士用鲜血换来的。

然而,竟然有人因为要满足私欲还要践踏侮辱他们的血肉之躯!

正义的朝臣们首先受不了了,个个义愤填膺的瞪着定国公他们。

定国公他们也早就面无人色,本想打断她的污蔑,可少女字字如钢,朝臣们的愤怒空前高昂,定国公竟然一声不敢吭。

秦知晓全部说完已经声嘶力竭,泣不成声。

从漓城遭难到今天,整整过去了半年,强压的所有悲愤在这一刻喷发。

跪在这里,她第一次为祖父和父亲的忠心感到悲凉。

难道正义需要用这种方法才能伸张?

凭什么奸佞之人还能高高在上,掌握着正义之人的生死?

这,天下,还有没有公平可言?

皇帝听完证据明细和被带回来的人证,眼珠子都快瞪掉了。

“你说邑国和夜郎的人都被押送回京了?”

这不是要搞得三国大战的节奏吗?

“禀皇上,是微臣押送战俘回京复命,恭定郡主只是得了微臣的知会。”宁九霄一袭黑袍上殿。

他一番话,说明了一切罪证是他弄来的。

皇帝惊讶得长大了嘴,好半响找回自己的魂,“战俘?怎么又成了战俘呢?”

“都是被微臣擒获的,自然是战俘。”宁九霄说得理所应当。

皇帝气死,让你去收秦家军,不是让你挑起战争的啊!

而且……所谓的战俘中有邑国王子蔺宇、邑国侵犯军统领、夜郎宰相、侵犯军统领等共计六人!

大殿静了好久好久,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每个人表情复杂都瞧得出心里挣扎。

谁都知道,天鼎这天要变了。

所有人目光都看向高高在上的皇帝。

朝会上,皇帝已经清楚战况,但并不清楚打得如此惨烈,再听闻这场损失惨重的战争竟然全是自家人为害自家人联合外敌谋划的,气得他浑身发抖,怒发冲冠的瞪着定国公他们。

他后悔自己一在犹豫,让损人不利己的蠢事发生。

害死秦家人死了就算了,可损失的是他皇帝白花花的银子,死的是他天鼎的将士和百姓。

他失去的可不仅仅是银两和将士,若不严加处置,还会失去民心!

这教他如何能不气!

而且,竟敢用他的疆土去讨好邑国和夜郎两个小国,丢尽他堂堂天鼎皇帝的脸,简直罪无可恕!

卖国逆贼,不诛九族,不足以平愤!

“定国公、宣平侯,尔等可认罪?”皇帝深吸口气,冷冷问道。

定国公和宣平侯脚一软,扑通跪在地上。

定国公老泪纵横,“皇上,老臣的忠心日月可鉴啊!秦知晓是对振国王和她父亲战死心怀怨气,才弄出这么多假证据栽赃陷害老臣啊。武将战死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若是秦家人不想当武将大可不当就是,但如此冤枉残害我等功臣便是罪无可恕!皇上啊,请您明鉴啊!”

宣平侯也紧接道,“秦知晓热孝被逼家人,早就对皇上心生怨怼,她一嫁入顾家就将顾家搅得天翻地覆,祸害了顾家又要来搅乱超纲,她居心叵测,妄图颠覆天鼎为她秦家报仇啊!皇上,您要看清楚这个包藏祸心的奸佞啊!”

面对钱氏一族的无耻,秦知晓直挺挺的跪着,满脸凄凉和悲愤,却一言不发。

该说的证据该诉说的故事都已经阐明,掀起民愤也成功了,也成功递给钱氏一族对手们的棍棒了,她接下来只需要示弱,让朝臣们登场,让皇上不觉得她是威胁。

反之,被逼的狗急跳墙的钱氏一族自会逼皇上。

孰轻孰重,谁是谁非,谁更值得皇帝利用,谁更能帮助皇帝得到他想要的未来,皇上自会分明。

果然,韩太傅他们首先站了出来。

“定国公,你等可真能颠倒黑白!”

参知政事薛大人被无耻至极的定国公气的不行,指着他的鼻子怒吼,“秦家乃百年武将簪缨世家,从第一代老振国王到如今,战死多少秦家儿郎,如果心怀怨怼,早就不做武将了!你倒是忘了,秦家世子和秦三爷可都中过探花郎,他们一腔保家卫国的热血被你们这群良心吃到肚子里的狗东西给辱没至此,待你们被打入阴曹地府后,你敢面对他们的英魂吗!”

同平章事同大人冷笑,“平日里知道钱家跋扈目中无人,没想到你们还嚣张得要将祸水往皇上身上引啊?贪墨军粮、军饷、这些和秦家可无关啊,和皇上赐婚更是无关。宣平侯,你是宠妾宠久了,脑子里只有再内那点弯弯绕绕了吗?”

新上任的开封府尹上前一步道,“皇上,我等已经看过皇城司抄录的定国公与邑国来往书信,也寻了定国公平日的笔迹对照过,的确是他本人的,的确证据确凿。仅此一坠就足以灭九族!事关重大,牵涉众多,微臣以为,当立即抄家查办,并严审战俘。”

朝廷先是一静,紧接着各大朝臣便齐齐附议。

秦知晓依旧面容冷冽,满脸悲悯,但她清楚,事情已成了一半。

只要钱氏一族抄家查办,定会查出更多大案。

毕竟,想拔除钱氏一族的人太多了。

秦家,甘愿做挑破这个脓疮的第一枚针。

皇帝顺势点头,语气透着轻松,“好。此事就交由开封府与皇城司协同查办!”

定国公和宣平侯脸无人色,瘫倒在地,一脸不信的瞪着他们钱氏碰上皇位的皇帝。

安公公早就招来宫廷宿卫侯着了,皇上刚一发话,宿卫就冲上来,当众直接扒掉定国公和宣平侯的朝服拖了出去。

两人已经惊得不知所措,被拖走的一刻恶狠狠的盯着秦知晓。

少女一双冷漠的眸子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