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说了今日要办个比赛在你们之中选个大队长出来,以后有什么事我就和大队长沟通。”我在人群前负着手绕着圈,语重心长道:“你们既然是禁军,那不管武艺还是反应能力那都是百里挑一的,这比赛要是比打架那就没意思了。”
我顿了顿,第一排站在最左边的人立时接口:“那沈大人的意思是——”
我扫了一眼他,反应很快嘛小哥,值得注意一下。
“大队长主要是起到上传下达的作用,那口才一定要好,接话一定要快,咱们就办个吐槽大赛,就以大理寺为题,谁吐槽得好谁就做大队长。”
其实若是李常在长安城我也用不上搞这么一出,毕竟是以后要经常接触的上下级,选个有意思的才行,不然我会憋死。
说完那小哥面犹豫道:“这个题目……怕是不好吧!”
他此刻的表情,为难中透着一种跃跃欲试,我遂道:“我今天特意挑了这么个地儿,旁人不会来,大家尽情说,出事还有本大人呢,怕个啥!”
这下气氛开始轻松了。
本来嘛,人家守卫皇宫随便在个皇亲国戚面前露个脸救个驾就能平步青云的禁军,被指到了大理寺这种鬼地方,内心的槽点如果可以具象,那估计就是个筛子。
四十八人里有八个人报名竞选大队长,剩下的我们围坐成一团,我往大理寺来前买了一麻袋瓜子,大家一人抓一把,听着候选人挨个上去讲刚编的段子。
那小哥是第一个上的,一张长得十分周正的脸摆出苦大仇深的表情,声音一粗一细,就开始演起来了:“我之前有位同僚姓萧,是我们禁军中唯一的一位女护卫。萧护卫人长得过于丰腴,但却天生体虚总头晕,入禁军也是家里托了人把她送来锻炼一段时间。有一次禁军兄弟们聚餐,萧护卫酒喝得有点儿多,就一边哭一边把她悲惨的经历全都说出来了。
我喝得迷迷糊糊的,就上前友好地抱了抱她,以示安慰。
萧护卫立时眼泪汪汪的,咬着手指道:‘何大哥,你可真是个好人。’
我摆了摆手,道:‘我这个拥抱不是因为你的病,而是你都这么胖了还要吃甜食,真令人心疼。’
“哈哈哈哈哈——”下面一阵爆笑声,我那瓜子笑得差点儿卡进嗓子眼儿,小哥淡定地拱拱手:“承让承让。”
我咳了一声好不容易缓过来,指着他问:“这位大兄弟你叫啥?”
小哥道:“属下何进。”
何进之后剩余七人轮番上了三个,但不是段子笑点不够就是演绎得尴尬,剩下四个面面相觑,随后坦然放弃。何进又拱拱手,“都是同行衬托得好。”
我挥挥手让其余人散了,叫着何大队长来谈心,顺便蹭几个段子听。不过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我福灵心至地想起一件事。
“你们昨天把纪南方送去刑部之后,知不知道那边是怎么处罚他的?”
这一夜忙忙叨叨的,我这才顾得上他。何进摇摇头,道:“五殿下吩咐过送人过去之后就回来,属下也没在刑部多留,所以不知道。”
“哦……”我一想起纪南方那厉害的脑回路,脑中那一片白都要变成一片黑可。
“沈大人、沈大人——”身后有人一叠声喊着,我摇摇头清醒些,来人道:“审讯室里钟无羡开口了,但是他指名说要和沈大人单独说,不然宁愿咬舌自尽。”
我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个钟无羡是谁,就是那骷髅小哥。昨晚祝清欢差点儿把他剁了才问出他名字,我回头对何进说:“你领着禁军兄弟四处转转,顺便想几个新段子,我回头找你啊!”
审讯室门前,祝清欢眼下青黑一片,见我来先是满脸激动跑过来,跑了三步又停下,轻咳声:“这是嫌疑犯自己提出要见你的,可不是我揪着你来的啊!”
有啥区别?真是莫名其妙。
我推开门进去,里面高、矮两个汉子已经被挪出去了,钟无羡那副骷髅架子一样的身上都是血,我叹了口气道:“大兄弟你这是何苦呢,早说早净心啊!”
钟无羡喘着粗气,扭着脸看小窗外映进来的夕阳红光,眼底一片黯淡:“我以为他能遵循诺言,可一日过去了,他放弃了我们三个。”
昔日在大理寺看管尸体的那一夜,钟无羡说过他有一个在城里城外都有人脉的金链子兄弟。
金链子兄弟在十日前紧急召了一伙到长安城闯**的无业游民,说干了这一票,共享十万两黄金。
这些人大多都是背井离乡,想要出人头地告诉苍天他不认输的,结果却被现实打得梦想稀碎,浆糊都粘不起来。
这时如果有个人给你个暴富的机会,不抓住不是人的。
于是几个之前并不认识,甚至是还是打过架有仇的人,凑在一起组成了“暴富者联盟”,目标就是五皇子谢湛。
金链子大哥承诺,就算被抓只要死咬住不松口,最多一日他肯定能把他们救出来,十万黄金还可以继续共享的。然而事实证明,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别说黄金,命都要没得了!
“男人的话能算数,我四哥能上树,唉认命吧!”看他满脸伤心我也不好继续在他伤口上撒盐,话锋一转道:“你特意找我来估计也是看和我熟,还有什么想说的你就说吧!”
钟无羡转过头,“坦白从宽我知道,所以我想让沈大人帮我个忙。”
我心下诧异,“什么忙?”
……
从审讯室出来,祝清欢就迎了上来,急急地问道:“怎么样?”
我将钟无羡所说掐头去尾,添油加醋的和她重复了一遍,祝清欢当场垮了脸,“他不知道是谁?那这一大段说和没说有啥区别,我他娘的——”
我适时往她身后瞄,“咦三哥你怎么来了?”
祝清欢立马话口一转,道:“我娘说今晚给我做桂花糖,婳婳你要吃吗?”随后她一转头当场就炸了,哪来的我三哥,
“沈婳!我掐死你!”
我迈着步子赶紧溜,祝清欢挥着拳头跟着后面,我跑,她追,我们在大理寺天牢外插翅难飞。
只不过还没飞多一会儿我就迎头撞上了一个人,因着我是一边跑一边回头和祝清欢做鬼脸,再加上我平日力气就大,跑得快惯性又大,所以这一撞是以肩往下部位,像个球一样直接怼过去的。
那人下意识环住我的腰想做个肉垫,也就没用力。于是我撞着他,他撞着墙,“轰”的一声,大理寺那年久失修的一面墙就被撞破个洞,还是怀中抱球姿势的人形洞。
周遭寂静了三秒钟,祝清欢从洞口望过来,焦急道:“婳婳你没事吧?还有……五殿下……”
我除了屁股酸倒没啥痛感,听祝清欢的后半句我脖颈儿上汗毛都跟着竖起,爬起来看过去,那一片破烂之间长成小瑰宝的谢湛正有气无力地躺着,手却仍旧十分执着地抓着我的腰,抓得怪痒的。
他见我正在看他,另一只手伸了过来,“拉我一把。”
我心中有愧,立马递过手去将他拽起来,顿时他的胸就紧靠着我的背,还有那毛茸茸的脑袋顺势埋进我的肩头,气息热乎乎的,“你撞了我,撞得我好难受。”
这声音低低的,十分委屈,比好看的谢湛更难以招架的是软趴趴的谢湛,我心里不仅愧疚而且软成一滩泥,声音也不由得放轻道:“是身上哪里疼了吗?下官去找大夫过来给殿下看一看可好?”
“不好。”
我肩窝里的脑袋动了动,鬓边的一缕卷发顺着滑下,随着他的动作**着,我的心也跟着一下一下地晃着,晃得我头晕晕的,像是喝醉酒了一般。
“我娘亲让太医看过之后就再也没醒过来。”我心里的一滩泥立时化成一汪水,轻轻拍着腰间骤然收紧的手臂,随后听他低语:“我那有伤药,沈婳,你帮我上药吧!”
我忙不迭地点头,想让祝清欢帮个忙抬下人,可这一转头哪还有她的人影?不仅是她,方才时不时路过的人也都没了。
是我没睡醒,还是我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