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湛唇边笑意更深了些,微微叹了口气,“他们归他们,到底是只有我们两个共了枕头盖了被,唱了小曲喝了醉。战百郎总是这么大爱无边,不分主次,我真的是伤心。”

我那点儿刚被激起来的反击念头顿时被碾碎成渣,离开西北我脑子也像跟着被抽走了般,怎么就忘了这位的戏精本质,你越演他越来劲儿,给他个戏台子他立马能给你唱全本的《西厢记》。

再深吸口气,我站起来一礼,“草民既伤了五殿下的心,不忍再在殿下眼前晃悠往您伤口上狂妄地撒盐,草民也去和甲大哥一道守门好了。”

谢湛的笑意敛了敛,有些清肃的神情,他没说话我就当他默认了,转身就走。

方才为了稍微隐蔽一下,那个角落和门刚好是斜对角,中间摆着尸体,我只能绕一个大圈往门那边走去。将行至窗下,衣裳下摆像是刮到什么东西上,我蹙着眉往下看,那浅薄月光笼罩下,青衫裙上赫然是一只满是血污的手,抓得衣摆起褶皱,骨节还在颤动。

“啊——”我吓得三魂七魄没了大半,尖叫声破口而出,拼了命地挣扎那手却是丝毫不放。

“怎么了?”谢湛几下窜到我身边,见此场景亦是一惊。

我腿都软了,抓着谢湛胸前的衣服强自站住,上下牙磕在一起,“我不该在这聚众打马吊,求求这位鬼大爷大人有大量,放我一条生路,我还您一个惊喜,他日每逢清明给您烧一个好看的女人……唔……”

大手从我的后脖颈儿绕过来直接将我的嘴捂住,这个方向我只能看见谢湛的侧脸,下巴线条绷得紧紧的,倒是平日里见不到的凌厉。

“快取刀来!”

小哥乙立刻寻了把小刀过来,见这场景眼白一翻直接晕了过去。谢湛额角青筋突突地跳,扭过头盯着我,“你不许再叫,吓得我心狂跳。”

我忙不迭地点头,他松开我,拿起那刀直接将我被抓住的衣摆割开,我不自觉地往后退几步,胸膛剧烈起伏着。

谢湛握着刀,缓步走近,一把掀开遮着的白布。

白布下的人面目模糊,本来应该已经死透了,此刻喉头却滚得剧烈,只一口气吊着,不上不下的。

谢湛见状急切着道:“城中无人出面认领你们,你们到底是何人,说出来我好让你们好好安葬。”

那人吐着字,断断续续,瓮声瓮气,“淮,淮王……这都是、报、报应……”只囫囵说完这一句话,他最后缓过来的气断掉,这是是彻底凉了。

之前沈及去西北时说过的,因明争暗夺太厉害被皇上下令圈禁的几个皇子之一,就有这位淮王,皇三子谢南岸。涉及到淮王,这事儿估计不会小。谢湛将白布又仔细地掩住,对着月影静默了片刻,转过身抚着我的背,轻轻柔柔地念着:“摸摸毛,吓不着。”

这逗小孩子的姿态让我有些无语,但也扫去了方才的心惊肉跳。谢湛就着这个姿势推着我到了院中,又拍了两下才收回,扬声对着外面喊:“来人!”

稍远处循声走出来几个侍卫模样的人,谢湛道:“速到武安侯府请沈遇沈大人过来,再着人拿着名册到淮王府挨个核对人数,不能漏下一人。”

“是!”侍卫们抱拳,分而行动。

谢湛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对他那么总笑着的人来说这算是不开心的表现了,看来是忧国忧民综合征又犯了。

我看了看他比月色还要好看的脸,还是没忍住开了口道:“五殿下,你今晚怎么会到这里来?”

就算他再不得宠,也是堂堂五皇子,掌大理寺事宜。这么大晚上的,又是这么个放尸体的地方,时间地点都不对,就显得他出现得格外突兀。就好比一丛刚收割的韭菜旁边,非要摆上一大朵红芍药。

谢湛定定地看着我,面容柔和,声音亦是轻轻,眼底却渐渐有冰霜,“沈婳,你想问的不是这个吧!你是想问是不是我找的人搞的鬼吧?!”

因着之前黑花令的前科,让我遇到谢湛参和进来的事情总会想一些有的没的。但这么明晃晃地被戳了心事,还是被当事人戳,我有些不大自在。

我的沉默大抵惹毛了谢湛,我见他捏紧拳头,捏得骨节泛白,恨声道:“若是我弄出来的事情,我何苦想方设法把你留在这等着你拆穿我?在你眼里我就这么蠢?”

我重点抓得十分要命,“是你想方设法把我留下来的啊?”

谢湛一怔,靛蓝的眸子初见一丝慌乱,但也就只是那么片刻便恢复原状。他喉头滚了滚,又是从前那副不动声色的样子了,“你本来就是我说了谎才来大理寺的,如果你搞特殊,不和他们一起守夜很容易让陈大人起疑。”顿了顿,又道:“待会儿你三哥要来,未免你武安侯府小姐入大牢的光辉事迹传颂长安,你还是先回去吧!”

他说完也不再看我,自顾自地折身往回走,只踏出两步便停了脚,声音有些冷硬,“在西北时多谢沈将军的照拂,谢湛感激不尽,只能日后有机会再报了。”

他说得没头没脑,留我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这是想和我划清界限,断了往来?

就因为我小小地猜疑了他?我真的巴不得呢,呵呵!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