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忐忑的心, 叫来大夫,大夫只是往手腕上稍微一搭,立时面露喜色, 站起身祝贺道:“恭喜世子妃, 您这是喜脉啊, 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了!”
听到这个消息,林绾身边的人顿时欢呼雀跃起来。
因为福璋郡主的入府, 加之她娘家蒸蒸日上, 府里人惯会拜高踩低, 都紧着另一个院侍奉。
如今她们主子有孕, 那个院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终于能扬眉吐气了!
林绾一直紧张跳动的心,也终于平静下来, 重金谢过大夫, 尽力平静地对凝梦道:“去叫一下世子爷。”
随即想到什么又道:“要是他不方便,不来也可以,我会一直等他。”
凝梦立刻应是, 匆匆离去。
按照常理, 今天是宁澜陪另一个夫人的日子, 但这么重大的事, 宁澜怎么可能不来。
当推开门时,他的斗篷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意,此刻却顾不及脱了,惊喜道:“阿绾,真的?”
林绾也是第一次当母亲, 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羞涩地点点头。
宁澜顿时喜极而泣, 用力握住她的手,将头贴近她的肚子上,想要听一下声音:“这么说,我要当爹了?”
林绾失笑:“才两个月能听出什么动静。”
不过看着这个一贯沉稳的男人,露出孩子般惊喜的神色,林绾心中不由一软。
从此之后,她也是做母亲的人了,而这个男人,也是孩子的父亲,她一生的依靠。
因为这个孩子,夫妻间的关系前所未有的融洽起来,宁澜好像失去了所有自制力,完全成了一个手忙脚乱的“傻爸爸”。
在开心之余,他抬起头,状似不经意地问道:“阿绾,这一胎你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
林绾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这个问题对于古人来说很是寻常,但对于现代人来说,就带着一些“政治正确”意味了。
林绾心里极大的别扭了一下,不知怎么回答,就将这个问题推了回去:“那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呢?”
宁澜闻听此言微微一笑,再次将头贴到她的小腹上:“我希望是个女孩,最好长得像你,等她长大了,该有多少人喜欢她啊。”
林绾:……
在这个重男轻女天然正确的封建社会,宁澜愿意接受妻子生女儿,已经是一件很体贴她的事了,但她心里却过不下去这个坎。
她知道重男轻女是不对的,男孩女孩都一样,可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啊。
就算是皇帝没有儿子也会将皇位拱手他人,没有儿子根本无法立身,她又怎么能逆转时代大势呢?
她不想再过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日子了,而现在,只要生一个儿子,她的处境立刻就可以改变!
老皇帝突然病倒,就算是没死,经此一遭,大臣们肯定也会催立储,而现在宗室没有一个适龄儿子,袭红蕊肯定很急。
如此一来,只要生出唯一的一个儿子,那么就算这个儿子是她生的,袭红蕊也不得不选择她的儿子继位。
如果她的儿子继位……如果她的儿子继位……林绾心中升起一种异常火热的感觉。
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一个太后是不可能长久掌握政权的,总有一天,至高的权利,会重新归于皇帝手里。
而想成为武则天,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袭红蕊连亲生的儿子都没有,群臣肯定会担心等她老了,或者等皇帝大了会被清算,不会死心塌地地跟随她。
而她是新帝的亲生母亲,血浓于水,这份骨肉之缘是斩不断的。
就算袭红蕊刻意将她和她儿子隔离开来,等有一天她儿子长大了,懂事了,也会知道谁才是他亲娘,谁对他才是真好,而谁只是利用他。
到了那一天,她们一家三口团聚的时候,谁才是真正的太后呢?
过往因为袭红蕊感受到的一切耻辱,都在这个想象的场景中烟消云散。
林绾忍不住想,她和袭红蕊大概真的是一生之敌吧,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她知道现在整个贵女圈,都在暗地里把她当笑柄,也许未来的史书,也会同样嘲笑她。
毕竟主变仆,仆变主,一代丫鬟当皇后,多么让人津津乐道的戏码啊。
而她这个被掀落下马的原小姐,会作为丑角,一直一直出现在以袭红蕊为主角的故事里。
这让她怎么甘心呢!这让她怎么甘心呢!她一定要在最后赢一把!
为此,她甚至可以忍受骨肉分离,让自己的儿子叫别人母亲!
她不要做“传奇太后”身边一个可笑的小丑,她要做最后绊倒她的那颗石子。
这样一来,就算袭红蕊后世有再多的拥趸,再崇拜她,再怨恨那颗在最后打败她的小石子,也不得不承认,输了就是输了,一生辛苦皆白费,枉与他人作嫁衣。
就算是反派,她也要做那个让人恨得牙痒痒,又没办法的实际胜利者,她要让后人像记得袭太后一样,记得她这个林太后!
笑到最后的,才是笑得最好的,这个天下,终究还是属于她们一家的。
大概权利的感觉真的让人着迷吧,林绾觉得自己变了,她好像已经可以彻底学着用古人的方式思考了。
于是林绾微笑着对宁澜道:“我倒是希望是个儿子,像你一样温柔勇敢,这样作为大哥,他可以保护妹妹,保护母亲,保护你,保护我们这个家。”
她坦诚地面对自己的欲望,没有再被任何虚假的道德枷锁捆缚,她可以坦坦****地承认,她就是想要一个儿子。
看着好似变得不同了的林绾,宁澜微微一笑:“好,儿子也好,其实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只要是你的孩子,我都会喜欢,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我们赶紧去告诉岳父他老人家吧。”
如果是之前,提到原主渣爹相关,林绾可能会心里别扭。
但现在决定要争权后,她已经可以利用想利用的一切了。
……
很快,朝堂又掀起一波轰动,瑞王世子妃有孕了!
呃,姓林的那个。
不仅如此,光王侧妃也有孕了!
呃,还是姓林的那个。
作为对照组,恶毒女配的孕期当然要跟女主撞一撞啦,不过因为林瑶必生女儿,袭红蕊都不想睬她。
她不想理睬,底下的朝臣却炸得更厉害了。
如果袭皇后过继一个成年皇帝,那么她的权势将受到新帝的冲击,而如果她选择过继一个幼子的话,那大概率,她要在林相的外孙里面选择。
袭皇后一直盼着过继一个幼子,现在终于出现了转机,就是这个转机出的,可能超乎了她的想象。
毕竟林相之于她,好像并不是什么善类……
……
曾经的后宫,萧贵妃和林淑妃二人共领**,然而自袭红蕊进宫后,萧贵妃突然倒台,林淑妃也骤然沉寂。
袭红蕊风头无两,直入皇后,林淑妃一直像一个隐形人一样,默不作声,而此刻,她终于可以显示自己的存在感了!
带着所有嫔妃闯进崇文帝治病的居简殿,对着袭红蕊怒声道:“陛下病得如此厉害,为什么一个人把持着陛下,不允许我等探望!”
袭红蕊头也不抬:“你们之中谁懂医术,看了又有什么用呢?”
林淑妃毫不犹豫垂泪道:“就算我等不懂岐黄之术,陪在陛下身边侍奉汤药也是全我等心意,皇后为何要阻拦!”
袭红蕊恍然大悟:“哦,原来你们来是为了这个啊,那好,侍奉吧。”
随即招呼如意:“将汤药给林淑妃拿来。”
林淑妃气势汹汹地前来质问,已经做好一番唇枪舌剑的准备,却没想到袭红蕊这么痛快就答应了,不由一愣。
看着如意端过来的一碗黑乎乎的汤汁,警惕地问:“这是什么?”
袭红蕊利索地回道:“这就是侍奉陛下的汤药,本宫害怕有宵小做手脚,所以每次都要亲自尝过,既然林淑妃愿意帮本宫分担,那再好不过了,以后这项任务,就交给你了。”
林淑妃:……
“难道皇帝身边,连个试药太监都没有吗?”
袭红蕊立刻叱道:“陛下的命何其金贵,岂是一个试药太监的命抵得上的,当然要自己试过才能放心。”
随即怀疑地看向林淑妃:“怎么,林淑妃张口闭口一片诚心,连这点险也不愿意冒?”
林淑妃:……
沉默片刻,只能道:“娘娘放心,臣妾定不辱命。”
林淑妃的资历虽然比袭红蕊老得多,但有皇后这个身份在,袭红蕊就稳压她一头。
“教育”完林淑妃后,袭红蕊看向人群中的“丽慧圆”三妃,不禁挑眉:你们怎么也在。
三妃恨不得把头低地里去:她们也没办法啊……
袭红蕊嫌弃地看了这仨完蛋包一眼,转头对着剩下的嫔妃道:“既然进了居简殿侍疾,那就专心侍疾,不要进进出出,给陛下的病情添乱,我会叫人把你们吃用的东西拿过来。”
“从现在起,十二个时辰轮班倒的看着陛下,太医说了陛下这个病需要安静,你们每个时辰可以有一个人进去探望陛下,不许吵闹,其她的人都在外殿为陛下诵经祈福。”
“至于试药的重责,就全部交给林淑妃了,劳烦林淑妃在这里看着。”
“最近几日本宫为侍奉陛下,昼夜不息,实在疲累,正要去休息一下,你们在这小心侍奉,丽慧圆三妃过来,到偏殿为我抄经。”
三妃听此,如蒙大赦,赶紧溜之大吉,只余其她嫔妃面面相觑地看着林淑妃,林淑妃目瞪口呆。
以前被比自己小那么多,还是自家家养奴婢的袭红蕊压在头上,已经够呕的了,现在被这么一顿顶,更是郁气难舒。
不过很快,林淑妃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这种情况,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最后的太后姓袭还是姓林,谁说得准呢,呵。
有了这种野心打抵,林淑妃的底气顿时更足了,率领众妃,跪坐在殿外。
现在不要说十二个时辰轮番守护,就是让她一个人守十二个时辰,她也甘之如饴!
……
林淑妃甘之如饴,她底下的人可不那么想,尤其是丽慧圆三妃。
吃肉的时候没有她们,挨打的时候凭什么叫上啊?
看到袭红蕊,三妃的心才算定下来,等到了耳房,丽妃立刻紧张地看着袭红蕊:“皇后娘娘,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这三个老姐姐年纪都比袭红蕊大得多,一开始也只把这个奴婢出身的小丫头,当一个和她们一样,注定遗弃在深宫中的精美摆件。
万没想到,袭红蕊一飞冲天,直接走出了一条她们从前想也不敢想的道路。
不知不觉间,袭红蕊就成她们的主心骨了,所以在皇帝突然病重,决定她们命运的关键时刻,只能一齐求助地看向袭红蕊。
袭红蕊一颗颗捻着念珠,毫不在意地冷冷一笑:“废什么话,抄你们的经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