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想再骗我,姚静琪都同我说了,你十几岁就到了姚家,别想用什么处理家事糊弄我!”

周知许对着这样一张脸,气不打一出。

她往他身后看着,戒备看着周围,并没有发现什么女人的踪影,稍微松了一口气。

曾岁聿笑了笑,他大大方方地让过身去,让她好好的看。

“我又不是石头缝里崩出来的,高堂不在,就不能有些其他想干的血脉?”

他这样,倒显得她小气,周知许愤愤的站直了身子,怒瞪着人“你办什么事?为什么还不回去?”

姚静琪现在成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亏他还人模狗样的在这里游街买花。

“大事。”

曾岁聿边说着边往前走,他找了处茶摊子坐下来,要了两碗荠菜煮鸡蛋。

周知许依旧不改态度,对于他递来的筷子并不接。

“我想我们之间无仇无怨,你犯不着这样敌视我。”

曾岁聿自顾自的把筷子放到了旁边,自己拿起勺子抿了一口碗里的东西。

“新帝登基的事情你可知道?”

他突然说这些不相干的,周知许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偏偏脑袋,疑惑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还是点了点头。

怎么会不知道呢,现在大街小巷上插的都是黄龙旗。

满洲帝国风头正盛。

“你觉得如何?”

“什么如何?”周知许闻着桌子上的东西,味道不错,到底不再坚持什么了。拿起勺子吃了起来。

“新帝登基你觉得如何?按着规矩,你也是爱新觉罗家的,正儿八经的皇族,如今旧庭重建,可愿回去?”

震惊他会有这样的想法,周知许连手里的动作都忘了,横着眉,压低了声音警告人“你可别害我!”

新建的这个是什么样的满洲,他们都知道。与其说宫里住的是皇帝,倒不如说是傀儡。仰仗着日本人的鼻息,是什么好的日子?

她让他回去认亲,是什么居心?

“那若回北平呢?”

曾岁聿似乎笑了起来,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在人察觉到他身上的欢喜后,那抹笑意又立马的隐了过去。

“也不好,我哪里也不去!”

周知许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语气并不好,她又想起来姚静琪,张嘴要说些什么。

“为什么?因为周澂津在这里?他结婚了,你应当知道的,留在这里没有什么意思。”

“这些干你什么事?你又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哈地?你到底对姚静琪是个怎样的想法?”

她一连串的问题下来让人不知道要先回答哪一个,曾岁聿苦笑了一下,吃掉最后一个鸡蛋,拿出帕子擦了擦嘴,招呼着人买单。

“走吧,送你回去。”

他嘴上没有回答那些问题,态度上却说明了所有。周知许失望的拽住衣角,莫名的对姚静琪感到悲哀。

她当时是瞎了吗?看上这样一个不是东西的东西!人面兽心!禽兽!

“我已经写过信回去了,事情我会负责,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走之前在银行开了户头,给她和……孩子留了一笔钱。够他们过下半辈子。”

似乎是察觉到周知许在心里面骂他,曾岁聿难得的解释。

周知许却还是有些不信,她咄咄地问着,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只是这一次一直到成衣店前,曾岁聿都不再开口。

日本太太见周知许同位年轻的男子一块回来,眼睛里不由得多了几分打探。

似乎是怕她误会什么,曾岁聿主动的提出要做身衣服。

饶是再不喜欢他,但上门的声音不能不做,周知许不情不愿的给人量好尺寸,又问了些衣料要求什么的,就要曾岁聿离开。

“先生,留下个地址吧,做好之后您若是没有时间,我们也可以送过去的。”

日本太太追出了店铺,她和善的笑笑,双手奉着刚刚记着尺寸的册子。

曾岁聿挑了挑眉,对上老太太那殷切的目光,明白到底还是被她多想了。

他看了眼不远处,站在门槛旁边的人,还是把东西接了过去。

“我要她去送。”

男人给了不菲的小费,随手扣着黑色的老爷帽,瘦削又挺拔的身姿在人海里格格不入,半响过后又隐藏在人流里。

日本太太看着这样的一个人,又看看手上留下的地址,不由得遗憾的摇了摇头。

“笙,你要小心些。这不是个可靠的。”

她把地址给了周知许,好意劝告“他在游廊附近住着,不见得是位好先生。”

曾岁聿并没有本地的口音,他的气度不凡,让人很容易误以为是坐船来此地暂住的商人。

日本太太怕她受了蒙骗。

“我晓得的,太太。”

周知许把东西接过去,无奈的抿抿嘴,曾岁聿不是什么好人,她是早早就知道的事情。

……

夏日还没来,成衣店里的生意并不多,曾岁聿的要求也不多,他的衣服很快的就做好了。

周知许今日放假,日本太太拜托她把西服送过去。

她并没有着急赶过去,因为他的公馆离游廊近的很,周知许先找了摊子要了碗茶水。

今天又有船进港,是难得的大船,那些付得起钱的洋人们总要在这里下船歇歇脚,还有去南方的商贾,会拿来最时兴的腰带,巾着袋……

总之今天是个长见识的好时候。

周知许囊中羞涩,要了碗茶后,再也没有多余的钱去买些其他的,日头上来了,来港的人多了起来,不好耽误老板的生意,她拿了东西站起身离开。

“唉,这一路上可真不太平啊。”

“可不是,大海上要是真的打起来,我们这群人跑都没地方跑,不是葬身鱼腹就是死在枪下。”

邻桌拎着皮箱的人显然是刚下船,脸上带着长途后的疲惫,眼神里却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要我说咱们这回是命大,督军没想着要下死手,不然你我……”

周知许听着督军两个字,不可避免的顿了顿,她站在旁边把手放在额头上挡着照下来的日光,装作在等人的样子。

“他怎么会下死手,那到底是亲生的儿子,又是嫡子,就是做给尚家看一看。”

周知许越听越觉得疑惑,不明白怎么又和尚家扯上了干系。

周澂津不是刚和尚秋白成婚吗?两家怎么到了动刀动枪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