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游廊回来的时候周知许买了份报纸,像往常一样,她拿出事先备好的本子,要做剪报。
“两姓缔约,周尚之好。”
报纸的头版意外的不再是当下的局势,多了点桃色新闻。
许久未见,视线触及到那张熟悉的脸,周知许不可避免的顿了顿。
上面的周澂津依旧帅气,裁剪得体的燕尾服,露着胸前的领结,发胶打理过的头发梳成大背头的样子,桃花眼依旧潋滟。
他侧着身站着,旁边女子头戴礼花,身上披着缎面婚纱,妆容精致,同样的微微侧身,两个人出奇的相配。
周澂津成婚了,只是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消息。
她愣了愣不由得勾了勾嘴角,心里面松快了不少。
这些日子,还真的怕因为她,毁了他的亲事。
仔细地读下去,看到婚期是前天,周知许倒有些遗憾。
没时间给他们再备什么礼物。
拿了剪刀她把印着他们结婚消息的版面剪了下来,随手贴到了全是收集来的西洋裙样式的本子上。
她贴完,又看了看,确定妥帖后,接着读报,一点也不放过里面出现的女星,仔细地研究着她们身上的衣服。
近些年来留日风正盛,日本服装正被女子所醉心,来成衣店偶尔也有些“文明”思想的小姐,她们往往要另行指定一套衣裳,衣衫既窄且长,裙上也不要绣文,尚玄色,还要配上手表,外加以皮包和绢伞。
周知许照着她们的描述做了两件出来,但效果总是不太尽人意。
她把衣服拿给日本太太看,日本太太也只说样式是对的,但就是缺了些东西,至于缺什么,她也说不清楚。
她年龄大了,对于这些时髦的衣服并没有多少的研究,深爱的依旧是和服。
从她那里得不到什么帮助,周知许只能靠自己,她不放过任何一个能瞧那些日式新衣。
日本太太在旁边熨烫着衣服,瞧见她又在剪报,忙完手里的活,不由得好奇又有什么新样式的衣服,走过来看了看。
“笙,你要做婚纱吗?”她拿起旁边的本子,不太认可的摇头。
婚纱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她一个人做起来可是件麻烦的事。
周知许有些诧异,有些没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站起身来跑到人的身边,看见上面的照片,不由得笑了笑。
“不是的,我是瞧见这些好看。”
周瀓津的衣服都是请有名的裁缝赶制的,他身上的袖扣是国外专门运来的。
有次他们出门,临时起意的事情,他并没有带钱夹子,以为要败兴而归,这人大庭广众之下,直接拽了扣子下来。
仔细看才知道那是块成色不错的水晶。
周尚两家是北地的名流,两姓之家的喜事,自然不会马虎,他们的喜服,不知道是准备了多久的,她不敢较量。
“是好看,女人好看,男人也好看。”日本太太笑了笑,打趣的看向周知许“这长的真像个明星。”
她觉得少女怀春,遗憾的摇摇头“可惜结婚了。”
周知许听着这话慌忙的把东西抽了回去“太太,就是衣服好看。”
当局者迷,她曾经陷在局里,看不清自己的心,飞蛾扑火的觉得'自己喜欢的是周澂津。
如今跳出了那里,慢慢理智下来,才发现,她自己骗了自己。
她对周澂津的感情或许更加纯粹些,只是兄妹之情。
不过,他过于的耀眼,跟在他后面难免的被那光照的失了神,丢了心,把仰慕当成喜欢。
如果有机会,她想当着面同周澂津道一个歉,给他带来了困扰。
他是她从督军别院出来后,唯数不多传递出来善意的人,她不禁没接住这善意,反而伤了人。
“笙,不要一直做衣服,出去看一看吧,樱花开了,你们年轻人不是都喜欢踏春?”
日本太太年纪上来了,也喜欢做什么牵绳搭线的事情,不容拒绝的夺过周知许手里的东西,把她推出去。
“太太!”
周知许有些无奈,她刚刚从外面回来,怎么能又出去呢?
“去吧,去吧,今日店里不忙,你也放放假,过几天就要忙起来了。”
日本太太把门关起来,把人推到外面。
周知许有些无奈,身上还穿着做衣服的围裙,她无奈的笑笑,打算在外面转一会再回去。
街上有卖花的,戴着方形头巾的小姑娘来来回回的穿梭'在人群里,模样讨喜。
“小姐,买束花吧。”
卖花女捧着花篮过来,里面的花枝还带着晨露,馥郁芬芳。
周知许摆摆手,她没有带钱,有心也无力。
“买一束吧,今天是上巳节,小姐们都要簪花。”
“不了,我没带……”
周知许拒绝着好意,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打断。
“多少钱?”
男人从篮子里捡了出一束白玫瑰,凑到鼻子前闻了闻,他又把花束抵到了旁边。
玫瑰的味道,周知许熟悉又陌生,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看清了出现的人脸,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你怎么在这里!”
曾岁聿微微笑了一下,在花篮里搁了一块大洋,花女讨喜的道了谢,兴奋的抱着篮子跑远。
一直到人找不到影子,曾岁聿才收回视线“那你呢?怎么在这里?”
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周知许皱皱眉“你可给姚静琪写过信,你知不知道她怀孕了?她一直在找你,她被你害惨了!”
过去这么久,周知许还是忘不了姚静琪那憔悴狼狈的样子。她过成了那个样子,他却在这里潇洒,良心被狗吃了吗?
“我知道。”曾岁聿垂了垂眼皮,不见波澜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刹那的迟疑,半响过后,他又把花往前送了送“拿着吧,买都买过了。”
周知许拧着眉,飞快的扫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并没有动作。
曾岁聿也不强迫,转了转头,直接扔到了地上。
“咱们走走?”
许久不见,他又瘦削了不少,以至于身上的阴郁更加重了些,不变的是那身黑灰的袍子。
“你在这里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