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岁聿看着面前严肃的脸,微微笑了笑,往前探了探身子,又把东西推了回去。

“你很聪明。”

她也不算太蠢。

周知许来这里不是要听这些恭维的话,听他又要说些不相干的,又把话题引了回去“我要把东西拿出来,要怎么办?”

“你先说拿出来做什么?给周澂津?”

曾岁聿摘了鼻梁上的黑色眼镜,露出后面澄然的眼睛。

他的皮肤不似普通男人那般,白的让女人羡慕,额头饱满,身形瘦削又挺拔。他羸弱,时常咳嗽,像是痨病。也是这股病弱感给他身上添了点超脱的意思。

说实话,这人长得实在俊朗,甚至能比得上周澂津。

只是他不似周澂津的爱打扮,到哪里都是一袭灰袍子,戴的眼镜也是最老气古板的黑框眼镜,若是换一个金丝边的,想必要好上很多。

周知许不明白姚静琪那样时髦的一个人怎么会允许旁边站着这样古板的。

“这些你不用管。”

她绷了绷嘴,被说破之后面上有些不自然。

这钱她本来是要给周瀓津的,可是又发现他好像挺有钱的,应该不需要。

“我凭什么不能管?”曾岁聿指着桌子上面的玉牌“这里的钱也有我一份。”

周知许听着这话瞪了眼睛过去,拧了拧眉头“晴格格也是你娘?”

如果不是他把这玉牌给她,可能这辈子她都不会知道晴格格留下了这些。要分点给他无可厚非,但是要是分一半,有点过分。

她的是嫁妆,他的是什么?聘礼吗?

晴格格可是只有她一个女儿,没有什么好大儿,没有理由要给他备一份娶媳妇的。

伶牙俐齿,刚夸了她有几分聪明,就开始在他面前耍了起来。

曾岁聿不怒反笑,又接着闷声的咳了咳,他拿起前面的茶水呷了一口,稍微的压了下去,面上却是憋得微红了起来。

“算半个。”

“说来她是我的泰水大人,叫一声额娘也是应该的。”

“···”

周知许被他的厚颜无耻给气住了,绷着嘴瞪着人,浑身气得直抖。

“呸,不要脸!”

谁是他的泰水大人?岁枣从来就没跟她说过,晴格格给她订过什么亲事。

“信不信由你。”曾岁聿摊摊手,又笑了起来,不同刚刚的冷意,这回眼睛里倒真的有点笑的意思。

周知许见他不正经,气急败坏的拿起了桌子上的东西重新塞回了包里面。

她本是不想让周瀓津知道这事的,可是现在看来,必须要告诉他了。

靠着曾岁聿,那笔钱她下辈子都取不出来。

站起身她往外面走着,曾岁聿也不急,慢悠悠的戴上眼镜。

“你不能告诉周瀓津,告诉他,这钱更取不出来。”

说话说一半,让人听不懂。

周知许不耐烦地转过身,沉不住气,没好气地重新看向人“什么意思?”

曾岁聿点了点脑袋“动一动,搅不成浆糊的。”

说得轻巧,脑子是她想动就能动起来的吗?她若是能明白还问他干什么?

“晴格格虽是从皇城里出来的,可是大清的白银早就流到到了伦敦,她只是一个亲王之女,嫁她总不能要掏空前庭的家底吧?”

“那些钱你觉得真的全是她的?她的死你难道就没有任何的怀疑?”

“她出事的时候你当也到了记事的年纪,督军对晴格格如何,不用我这个外人多说了吧?她膝下有稚子,身边又有体贴的丈夫,为什么还要做那些傻事?”

曾岁聿说了许多,他并不指望着周知许能回答上来什么,只是‘善意’的提点着她。

“你说巧不巧,她出事的那一年,周瀓津正好从国外回来,正好成了上海的新贵,正好有一桶让人羡慕的流水资金。”

“···”

他又是这样,三言两语地往周瀓津的身上引着,周知许不知道曾岁聿和周瀓津有什么仇有什么怨,一直要揪着他不放。

她厌恶的皱了皱眉“你到底什么目的?”

他想要什么?

“你若是不想让我二哥参和进来,就快快的说出来如何才能把那些东西取出来。取出来之后,我分你一半。”

周知许只当曾岁聿是想要分一杯羹,才一直诋毁周瀓津,她索性做出了让步,同意把那些东西平分。

“一半?周同学,我放着能全部拿走不要,来跟你费口舌要一半?”

他要是真的看上那屋子的东西,有一百种法子,能拿出来,绝对不会让她知道半分。

曾岁聿觉得可笑,他站起身走到窗前,对着窗外发了芽的老树,指了指“我说的这些,不是为了要从你这里拿多少的钱,我只是想要你知道,你的那个二哥,可不是你看到的那么好。”

“他是个烂透的人。”

周知许的脸一点点沉下去,除了恼怒他的这番话,她更多的是害怕,害怕他一语便中,害怕周瀓津···

“你想岁枣吗?去问问他岁枣的下落吧,听听他怎么敷衍你的。”

曾岁聿对着窗口吐了一口气,他又咳了,这回压制不住,先是断断续续的一两声,最后干脆咳得连身子都站不起来。

周知许迟疑着,怕他真的一口气上不来真的过去了,半响后并未离开。

倒是曾岁聿读懂了她眼睛里的那点怜悯,讥讽地笑了笑“还不走,留到这要看我怎么咳死的?”

该!

他这种人咳死了,最后有人来收尸,都是便宜了他。

周知许憋了一肚子的气,头也不回的走出去了,到门口的时候还‘好心’的把门给关上了,就是砰的一声,把人吓了一跳。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朝门撒气。

曾岁聿被震得站起了身,想来想去,自己被自己给气笑了。

···

来上课的学生越来越少,起初只是男生部,这几日,女子部也开始了起来。

有些是家里人觉得年岁可以了,该回去嫁人了,正好趁着这个由头停学。有些是家里人怕她们跟那群男生学起来要干革命,唯恐被带坏,也让回家了。

周知许也不想再读了,来学校不过是因为这里有一群可以陪着她玩的伙伴,现在人都不在了,她一个人在这里也无趣,干脆求着任苒去帮她办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