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大了?”再一睁开眼,周夫人脸色恢复如常。
“十六。”周知许回的正经,少见的板正。
十六了,小也不小,能嫁人了。
周夫人抬眼看着站在一块的了两个人,微微扯了扯嘴角,朝着周知许摆了摆手“孩子,过来。”
周知许下意识的看向了周瀓津,在他默许下才走过去。
“夫人!”
周夫人从手腕上脱了个镯子给周知许戴了上去,她不可避免地惊呼了一声,挣扎着不收。
“长者赐。”周夫人不给拒绝的机会,已经给她戴了上去“见你见得匆忙,没什么准备的,这镯子是当年你母亲送我的,我戴了二十多年了,如今借花献佛,算得上是还给你的。”
晴格格的东西,周知许挣扎的力道不由自主的小了点,又看向了旁边的人,见他点头,吐了一口气,不好意思的朝周夫人笑了笑“谢谢夫人。”
一样的神情,连带着语调都那样的像。
周瀓津做出这样疯了头的事情,有的解释了。这可不就是另一个晴格格?
真不敢想象要是把人放到督军面前又会是怎样的情形。
周夫人摇头含笑,伸手帮她理了理肩上杂乱的小辫子,眼眶慢慢变红。
“你娘是在我身边长大的,侍奉左右,让我享了绕膝的福气,可我却没护着她的血脉,让你白白的在那宅子里受了那么多苦。你娘要是能看见,不知道要哭成什么样子···”
周知许摇了摇头,想说她没吃过什么苦,但架不住周夫人提前蹦出来的泪珠子。
她微微张了张嘴,吃惊于这样的本事,却觉得有些尴尬,略微不自在的笑了两声。
“你和你娘长得可真像,刚刚一过来的时候我还以为又见了她。”周夫人似笑似哭。
她们是第一次见面,就这样的架势,周知许又窘了几分,想遁走,又不好把被周夫人握住的手抽出来,只能无奈的抿了抿唇,听着。
周瀓津看着腻到一块的两个人,自顾自地到了厨房里。
福六正在满橱柜的找着茶,看见他进来要放下手里的东西。周瀓津摆了摆手,示意不用管他。
“有吃的没。”
“有的,那边放着呢。饺子,还没下。”
周瀓津走过了去,看着竹帘上摆着一排排白胖的饺子,笑了一声“今年的饺子讨喜。”
福六也笑了“样子好看,哄小格格开心嘛!”
“行。”周瀓津挽起了衬衣的袖子“看看小格格能被你哄的吃几个饺子。”
没有什么君子远庖厨的忌讳,周瀓津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在灶台面前转悠,再加上游了几年的学,他适应西方的冷餐冷食,偏爱牛角面包和沙拉这类用不着火的。
煮饺子这样的事情对他来说是生疏的。以至于好好的饺子被煮成了一锅馅汤,还是福六发现的及时,抢救出来了几个能看的。
他心累的把碗交给了周瀓津“也就能哄着小格格吃这么多了。”
周瀓津哼笑一声,放了筷子在餐盘上,盯着那几个勉强不烂的饺子“这样子让她吃,不是你哄了,是要我哄。”
他懒散,腔调里带着惆怅,福六耳朵动了一下,看着灯火里的男人,终于知道为什么外面大把大把的女人要为他们家的爷伤心了,这样的倜傥多情,他是女人他也心伤。
周知许一直找着周瀓津,好不容易又见他出现,绷着的嘴弯了弯。
天知道她在这里是怎样的煎熬。
她是想要知道晴格格的事情,可周夫人半天说下来无非就是那几件她已经听腻的,翻来覆去的,有点攀旧情的嫌疑,偏偏她还不能表现什么。
想周瀓津救她,周知许苦兮兮朝他挑了挑眉毛,这人明明已经撞上了她的目光,偏偏又躲过去,没想到他如此的不讲义气,周知许愣住了,以为是不懂自己的意思,挤眉又弄眼,急得抓脸颊,就差没有和周夫人说要过去找人了。
两个人眉来眼去,周夫人憋得胸口胀疼。她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始作俑者,对方却还了个笑脸过来,拿着筷子敲起了碗沿。
叮叮当当的,没什么节奏可言。
周夫人被打断满脸不悦“成什么体统,你是街上花子?要讨饭?”
周瀓津放下了筷子,把旁边的椅子拉开“是要讨饭,给十六讨点吃的。”
他朝周知许招了招手“过来尝尝,看我煮的味道怎么样。”
周知许偷偷看了一眼周夫人,被她发现,眯眼笑了笑,看出了眼中的不情愿,却还是朝着周瀓津那边走过去。
兴致勃勃的坐下去,对着盘子里的东西,筷子不知道该要落到哪儿。
她的嫌弃倒是一点不遮掩。
“下不去口?成,出去吧,一会再让福六给你煮点其他的。”
周知许抬头看着旁边站着的男人,眼里是笑着,说的话也不像是假的。
她犹豫了,两相比较中,筷子被抽了出去。
“别,别,二哥,我吃。二哥煮的,人间佳味。”怕了,周知许使劲的摇头,再怎么不情愿还是开始大口朵颐起来了。
“···”
她一边吃一边肯定着,看着环胸站着的人,眼里全是无奈。
她这个二哥,这么大的人了,还如此的幼稚,认强,哄着跟三岁小孩一样。
娇憨讨好的话一字不落的传到了客厅里,两人依偎的场景刺痛了周夫人的眼眶,那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少爷啊!什么时候进过厨房!
现在巴巴的上赶着!
周瀓津看人吃了一会儿,渐渐淡去笑意,恢复了刚刚的懒散劲,做了两杯咖啡出去。
自己抿了一杯,给周夫人面前放了一杯。
“母亲演了这么久的戏,也该润润喉休息休息。”
周夫人慢条斯理的拿帕子擦着眼角“我演什么了?”
周瀓津摊了摊手“说不准。”
“卧龙吊丧的戏被您学了个十成十,哭的真,笑的也不假。”他跷着腿,手随意的放在旁边的扶手上,行事做派上全是富家公子的骄矜。
“是故技重施还是另起炉灶,看不明白了。”
“老二!”
周夫人低呵了一声“你是愈发的不成样子了。”
周瀓津笑了笑“几句玩笑而已。”
他收了收腿,身子往前倾了倾,把杯子放到了桌子上“您还上心了。”
周夫人脸色稍微缓了缓,端起了桌上的茶盏。
“您敢做就不敢被人说了吗?”
旧事重提,几个字,不依不饶,满是怨恨。
一口茶梗在喉头,满嘴都是清苦味,周夫人保持着喝茶的姿势,却没有半点品茶的意思。
半响,她放下了盏“当年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改嫁是晴格格自己的意思,我只是按着她的意思办事罢了。”
周瀓津点点头,他当然知道是晴格格的意思,白纸黑字的退婚书在那摆着呢。
可她敢说这里面不是被逼的?
晴格格自小长在她身边,不是母女却胜似母女,她以死相逼的事情,晴格格会不答应?
“您又上心了不是?”周瀓津挑眉,忍下了积年累月的怨。轻声笑着。
油盐不进,周夫人又不好发做。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信,如今十六也出来了,索性过去的就让它过去,这孩子我带走,晴格格我疼她一场,她的孩子我也掏心掏肺的养着。”
日久见人心!
“……”
被周瀓津盯的难受,周夫人转而看着角落里的小客厅。
“明天我来接人。”
“十六放在我这养挺好的,您觉得欠了十几年愧疚,我这个当哥的也觉得愧疚。”
周夫人重新扭过了头,看他那副表情,又气又悲“我是真心想疼她!”
“我也是真心疼她。”
“……”
炯炯目光还是没改变对方的意思,周夫人的手在看不见的地方攥得厉害。
怎么个疼法?
他们两个的疼能一样吗?
她都已经让步到如此,他还要怎么样?真当他不说就能瞒过所有人?
“铁了心的?”
周瀓津这回没再点头,用沉默宣告了自己的态度。
周夫人哼笑了两声,却还是没有勇气撕开那块遮羞布。
“老二,养女人你有门道,养女孩子,你算外行。”
他给不了她什么正经的身份,对外周知许依旧是未嫁女。
嫡母庶女比起兄妹能做的事情多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留下这句话,周夫人站起身离开。
周知许听着声音,探头探脑的到了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