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三清穿着睡衣,看上去比往常更加清瘦,冷冷地倚在门口看着她像进到自家屋里似的从袋子里往外拿东西。

“你怎么还站着?过来坐啊,你身上的伤还没好,需要静养。”甄妮朝他招了招手,自己则往边上挪了挪,为他空出一些位置来。

“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苏三清站着没动,声音冷漠地问道。

“你学校有记录的呀。”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令苏三清神色一凛。

“你去过我学校了?”

甄妮停止手里的动作,坐直了身体说道:“我去医院看你,但护士说你已经出院了,我只能去你学校找你的住址啊,你的伤挺严重的,本来就应该好好在医院里住一段时间,干嘛这么急吼吼地出院?”

苏三清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她,不冷不热的,这种毫不掩饰的疏离感跟霍曜霆还真有几分相似,甄妮兀自笑了笑,说:“你别误会啊,我只是不想欠你人情,上次你救了我,还因为我挨了打,我关心你来看看你是应该的。”

“我应该误会什么?误会你对我有意思?”苏三清直白地问道。

甄妮脸一烫,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竟然有些慌乱地移开了视线,不敢再多看他一眼,随口问道:“你吃饭了吗?肚子饿不饿?”

“你会做?”苏三清轻蔑地反问了一句,问得甄妮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他这是看死了她,知道她不会做还这么不给她台阶下,她也就是随口问问而已啊。

苏三清关好门,往卧室里走,边走边说:“人你也看了,可以走了,我要睡觉了。”

甄妮不敢相信他居然这么无视自己,气得坐在沙发上跺脚:“喂,苏三清,你看看外面这么大的雨,你怎么忍心把我一个小姑娘往外面赶?这么大的雨耶,还雷鸣电闪的。”

“你来的时候雨也不小,你不也安安好好地进来这里了吗?”他的声音被一道房门隔绝,就好像将他们隔在了两个世界。

甄妮想说的话戛然而止,刚才进门的时候她就发现他的脸色很不好,想必是伤根本就没好,他又任性地出了院,她轻轻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到房门口,贴着门听里面的动静。

“苏三清?你真的睡了吗?”她在门口小声地喊了一声。

里面没有声响,安安静静的,她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向了门把手,可触及到冰冷的门把手时,却还是没有勇气去拧开。甄妮在门口呆立了一会儿,又坐回了客厅略有些破旧的布艺沙发,头顶一盏老实灯摇晃着,她这才有空打量苏三清的家。

墙壁上都已经是上了岁月的颜色,有几片地方已经泛黄并且开始脱落了,客厅和阳台连着,加起来都没有霍曜霆为她置办的公寓里的卧室大,整个客厅又小又简单,进门左手边一张小方桌,右手边则是厨房,小到里面摆完灶台和冰箱之后也只能容得下一个人。

她坐着的沙发面前则死一张小茶几,仔细看上面还有裂缝,就连电视机都是很多年前的款式,上面不满了灰尘,可见主人并不常用。

甄妮的心里突然之间有些不是滋味。

他一个人住在这么小这么破旧的地方?楼下连个保安都没有,进贼了怎么办?她的脑子里全是十万个为什么,听着外面越来越大雨声,困意顿时席卷而来。

翌日清晨,苏三清从疼痛中醒过来,他紧紧捂着左侧肾部的位置,脸色惨白,好一会儿,当痛意渐渐消散,他才舒展开身体,松了口气。

拉开卧室的门,他怔住了。

甄妮刚摆好早饭,甜甜地对他打招呼:“早啊,我买来早饭了,你洗漱完就可以来吃了。”

苏三清眼里蓦地闪过一丝锐利:“你怎么在这儿?”

“你是选择性记忆缺失吗?我昨晚就来了啊,还是你给我开的门。”甄妮指了指门的方向。

“你在这里睡了一晚?”

甄妮乖巧地点点头,揉着酸痛的后背说:“不过你的沙发太硬了,睡得我浑身都疼。”

“自找的。”苏三清丢下三个字,砰的一声,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等他收拾好再出来的时候,伸手拉住甄妮的手腕,甄妮手里还掂着流沙包吃的喜滋滋,迫不得已被他整个人从凳子上拉了起来。

“哎呀你干嘛,我还在吃早饭呢。”她不满地抱怨道。

“要吃早饭出去吃,这里是我家。”

“你是男的,就不能绅士一点吗?”

“我为什么要对你绅士?”苏三清忽然回头,两个人脸部距离近的能有感受到对方的气息,甄妮心跳蓦地加速,然下一刻,人已经被苏三清拽出了屋子。

他锁好门,自顾自地下楼去了。

甄妮半天才反应过来,忙巴巴地跟了上去:“暧,你的身体还没康复,这么大清早的干什么去啊?上学?少上一天又不会死,你上去睡觉,我给你去学校请假。”

她在他身后喋喋不休地说着,没有注意苏三清停住了脚步,一头撞上了他的后背。

“你是我的谁?我的事情不用你管,麻烦你以后不要来烦我,也请你不要再缠着我。”

他的声音很冷很冷,冷得让甄妮一时间呆滞不前。

下了一夜的大雨,地面还是潮湿的,整个城市都是潮湿的,可树上的枝叶又绿又嫩,明明又是美好的一天的开始,为什么她却难过的想哭……

……

陆晚霞在住院期间发病三次,发病频率着实有些频繁,傅齐声正与霍曜霆说这件事时,白薇回来了。

吧台的店员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她的视线立刻朝靠窗角落的位置看过去,果真是霍曜霆和傅齐声。

“你们两位一大早就光顾我生意,是怕我生意不好迟早倒闭?”

霍曜霆冷然地瞥了她一眼:“你一大清早就这么诅咒自己,不太好吧?”

“我好不好没关系,你只要把你老婆照看好就行了,别成天一天到晚在外面沾花惹草,婉芝脾气好,我可不好。”

霍曜霆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嗯,看出来了。”

白薇看到桌上的病理报告,姓名处赫然写着陆晚霞三个字,忙伸长了脖子想看个究竟,傅齐声把报告一反,完全断绝了她的视线。

“等一下,你怎么会有陆晚霞的病理报告?你不是看精神科的吗?”白薇眯起了眼睛,幽幽地看着傅齐声,好一会儿,她猛地一拍手,“陆晚霞生病了?还是这种不正常的病?”

傅齐声不乐意地皱起了眉:“精神类疾病也是很常见的一种病种,什么叫做不正常的病?那医治这种病的医生难道也都是不正常的医生?”

“你难道觉得自己很正常?”

傅齐声:“……”

白薇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那天在医院遇到你,难道也是跟陆晚霞有关?”

“白薇,你还是不要知道太多比较好,这件事本身跟你没有关系。”霍曜霆及时制止住了她。

白薇猝然回头:“怎么跟我没有关系?陆晚霞做了多少对不起婉芝的事情?她现在生病了我真是要感叹苍天有眼,所以啊,别做太多坏事,会有报应的。”

霍曜霆扶额,傅齐声则别有深意地望着白薇,白薇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不动声色地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麻烦帮我打包一份婉芝最爱吃的点心,她托我给她带回去。”

“她最爱吃的是哪一款?”白薇假装不知道,明知故问。

“她只说,只要告诉你,你就知道了,并没有跟我说是什么。”

“难怪会跑这么远来我这里谈事情,原来并不是特意来光顾我生意的。”

“你缺我这笔生意吗?”

白薇笑了一下,起身走了。

霍曜霆端着咖啡杯,望着白薇的身影,对傅齐声说道:“刚才她看到了多少?”

傅齐声转头望向别处:“不算多,能看到的也都看到了。”

“齐声,你一个医生,城府倒是不浅。”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到了傍晚,陆晚霞患上焦虑症这件事忽然迅速地在圈里蔓延开来,几乎这个圈子里的人都有所耳闻,但又不敢确信消息的来源。陆家再度成为了大家关注的焦点,只是陆江河努力保密着的事情一朝被戳破,恼地他在家里大发雷霆。

“还不是你那个好女儿?除了她,还能有谁这么见不得我们晚霞好?”林纾把矛头对准了婉芝。

陆江河大喝一声:“你够了,每次出事都拿婉芝开刷,婉芝要是真想对晚霞怎么样,她用得这么大费周章吗?现在谁不能踩上我们陆家一脚?”

“好啊,现在只能依靠婉芝在霍曜霆耳边吹枕旁风了,你就这么处处护着陆婉芝了是吗?当初我们晚霞为了你陆氏拉来那么大的暂赞助的时候你怎么没有像现在这样?你不但不帮我们晚霞,你现在是跟陆婉芝同仇敌忾是吗?”林纾又哭又闹,晚霞的病情本就不容乐观,这个时候还爆出这种事情,消费晚霞,她这个做妈的难免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