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曜霆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婉芝的表情，她讷讷地同样也看着他，视线交汇之间，她第一次有种无法直视他的感觉，像是害怕曝露什么自己的秘密一般，虽然今天这两个奇怪的电话并不是什么不能让霍曜霆知道的事情，可她就是下意识地，不想让霍曜霆知道。
然而霍曜霆的目光却好像有穿透一切的洞悉力，婉芝被迫转移了视线，捋了捋长发，装作随意地问：“他来找你做什么？”
霍曜霆回身去衣柜里拿衣服，说道：“陆晚霞两天前不见了，他说陆晚霞不见之前只见过霍老太太一个人，希望我帮忙去问一问老太太，对陆晚霞说了些什么，或者当时陆晚霞有没有什么怪异举止。”
婉芝的胸口有些闷闷的：“那你答应他了吗？”
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她心里明明已经有了答案，可还是问了出来，想听他亲耳说出来。
霍曜霆回身，目光清淡地望着她：“你觉得我该答应吗？”
他和老太太关系一向不好，老太太正忙着想办法把他从那个位置上扯下来，他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她比任何人都知道他所处的位置。
婉芝轻轻一笑：“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能理解你。”
“婉芝，陆家现在就是个坑，你不要傻兮兮地被人算计往里面跳，我希望你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能先问过我。”
霍曜霆的话别有深意，有那么一瞬间，婉芝觉得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了，可又觉得他应当只是善意的提醒而已。
这一夜注定难眠。
……
陆晚霞失踪一个星期之后，陆江河再也绷不住报了警。
陆婉芝第一个被警察调查，当天她被带去警局问了一系列的问题，绕来绕去无非就是她和陆晚霞之间的关系如何，之前有无见过陆晚霞，陆晚霞有无情绪波动，她是否知道路陆晚霞的病情等问题，问到最后，连一向好脾气的婉芝都有些被问烦了。
后来司城出面，才得以让她尽早脱身。
她靠着车椅背，长长地舒了口气。
“没想到有一天进警察局，居然会是因为这样的事情。”
司城扭头看向她：“为什么不找霍曜霆？霍曜霆出马，只给他们十分钟，他们都不敢多问你一分钟，要不是我刚好来办事碰见，你估计这一天都要耗在这里了。”
“我不知道陆晚霞去了哪里，她的失踪跟我没关系。”婉芝又重复了一遍刚才不知说了几遍的话。
司城耸了耸肩：“你跟我说这些没用，何况我对陆晚霞的失踪也不感兴趣。”
婉芝垂下眼眸，心里想的却是，陆晚霞究竟去了哪里？
那天的一连两通电话之后，她再也没有接到过陆晚霞的电话，那两通电话陆晚霞究竟想说明什么呢？
司城把婉芝送到白薇的咖啡馆门口，却没有下去的意思。
“不进去喝一杯咖啡吗？”
司城摇了摇头，说没时间，婉芝一时间有些诧异他和白薇的关系，她记得他们之前走得十分亲近，明明还一起单独吃过饭。
“怎么是司城送你来的？”白薇奇怪地问，“霍曜霆呢？”
“司城正巧去警察局办事，就顺便把我捞出来了，你和司城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事？”
白薇一头雾水地反问：“什么事？”
“我让他进来喝杯咖啡，他拒绝了。”
“那正好，我也没什么心情招待他。”
“……”
“你真的不知道陆晚霞去哪里了？”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应该知道？”婉芝侧着头，怎么连白薇都会这样觉得呢？
白薇翻了个白眼：“现在不是你的嫌疑最大吗？所有人都知道陆晚霞跟你不合啊。”
“霍启迪呢？”
“霍启迪如果要对付她，不必这么大费周章吧？”
这时咖啡馆的门枝呀一声打开了，两个人同时看过去，见到霍曜霆出现，面面相觑。
“你怎么来了？”
“我听韩俊说你被司城送到这里来了。”霍曜霆也没有说来的原因，但神色却有着令人捉摸不透的费解。
白薇取笑他：“你错过了英雄救美的良好时机。”
“既然有人这么喜欢表现，这个机会留给他又有何妨？”他挑了挑眉，语调居然有那么一丢丢……醋意？
他说着，转而看向婉芝：“你当真对陆晚霞的失踪一无所知？”
婉芝心里一骇，要告诉他吗？那天她接到了陆晚霞的两通电话……
白薇也看着她，婉芝旁若无人地把玩着咖啡勺，眼睛盯着桌面，动了动嘴唇，舒了口气才说：“陆江河来找你的那一天，我接到过陆晚霞的电话。”
白薇的嘴巴张成了O型，霍曜霆则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仿佛早已料到一般盯着她。
“你跟警察说了吗？”他问。
婉芝摇了摇头，她不确定那两通电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所以也不敢随意说出来。
“电话内容是什么？”
“第一通是早上的时候，她在电话里一直哭，求我救救她，还说像她这样的人该怎么活下去，再然后就是晚上，电话里只有她的哭声，她没有讲话。但是我后来每次回拨过去，电话都是处于关机状态，没有办法联系到她。”婉芝如实回答，望着霍曜霆，希望能从他眼里看出些什么。
“所以那天你打电话给傅齐声问关于陆晚霞的病情，你想知道她的病情是否可以独自出门。”
“你知道这件事？”
“傅齐声说的。”霍曜霆完美地把锅甩到了傅齐声头上。
“所以那天你告诉我我父亲去找你帮忙的时候，其实只是想试探我？”婉芝放大了瞳孔，忽然有种被戏谑的羞辱。
“不是试探你，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不管是你还是我，都无能为力。”霍曜霆认真地说道，“老太太是霍家的一家之主，不说陆晚霞失踪是否与她有关，就算真的与她有关，也是警察的事情，老太太那里，我们都无法亲自过问。”
就算问了，也未必会得到想要的答案。
“陆江河为什么在陆晚霞失踪了整整七天之后才报案？一般来说，不是过了二十四小时就可以立案了吗？”白薇在他们两厢对视之间，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因为陆江河原本以为可以凭着自己找到陆晚霞，但后来确定已经走投无路，只能选择求助警方。”霍曜霆说。
“那么在警方眼里，陆家夫妇也是有嫌疑的吧？”
“当然，你见过女儿失踪了整整七天才报警的父母吗？”
白薇眼看着婉芝脸色变得越来越差，虽说婉芝说过，不会再管陆家的烂摊子，可说到底，就算是再恨，总归还是有些感情的。
“会不会……是陆江河和林纾故意弄丢陆晚霞的？”白薇看向霍曜霆，以她对那两夫妻的了解，也不是做不出这种事情。
“陆江河那天来求过我，我看应当不会是这样。”霍曜霆摇着头否认。
三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婉芝的心里一片深沉，不知究竟是害怕还是紧张，亦或是别的什么。
“这几天你就不要去陆家了，在没有弄清楚事情之前，最好与陆家保持距离，免得一不小心被误伤。”霍曜霆警告婉芝道。
婉芝点了点头，她明白霍曜霆的意思，但这件事情渐渐变得扑朔迷离起来，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会突然消失不见了呢？居然动用陆家所有的关系都找不到，然而出入境又没有任何陆晚霞出境的记录，明明还在这个城市，却突然好像变成了两个世界的人一般无法触碰。
“霍先生，时间到了。”韩俊进来在霍曜霆身边耳语了几句。
霍曜霆站了起来，不多时，就只剩下婉芝和白薇两个人了。
白薇打量着婉芝，担忧地说：“你该不会真想管这档子破事儿吧？我觉得这件事不寻常，我赞同霍曜霆说的，这段时间你还是跟陆家保持距离为好。”
“道理我都懂。”婉芝淡淡说着，然而心里却有股说不出来的感受。
“我总觉得……陆晚霞的失踪是出于自愿，并不是被强迫。”半晌，婉芝才说出了一直存在在自己心里的想法。
如果陆晚霞是被人劫持的话，劫持者的目的是什么？要钱？还是要其他什么东西？但凡是有目的的劫持，这个时候也总该来电话了。
婉芝说出自己的分析，与白薇面面对视，白薇显然也很赞同婉芝的想法。
手机突地一直震，吓了两人一跳。
手机屏幕一直在闪烁着显示有来电，但始终没有显示电话号码，婉芝心里一跳，白着脸没有去接。
还是白薇反应迅速。
蓦地将手机挪到中间的位置，滑开接听键，开启了免提。
电话里一开始是模糊的刷刷声，听不清什么，而后，安静了一会儿，整个气氛诡异极了，白薇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连她这种一直觉得自己胆大包天的人，都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就在两人同时认为这只是一个寻常的骗子电话时，电话里传来了被机器修饰过的声音。
“陆婉芝，下一个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