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诚眼眶潮湿,顿了顿,又继续。

“问题就在于,我可以听话吃药,可以穿着棉鞋不去跑步,可我无法控制自己去喜欢,或是不喜欢一个人……您和爸都是过来人,怎么就不能理解呢?”

“我从来没想过,要因为一个女人去伤您的心,没有人愿意这样做。”

“但我也不想随随便便就放弃自己追逐的幸福。”

“您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呢?”

龚梅双眼含泪,哽咽道:“正因为我是过来人,我知道生活有多不容易。夫妻是一生的伴,找对了,幸福美满,可要找错了,一辈子受罪。”

“方茹的情况明明白白,不说别的,她不敢再生。你给别人养一辈子的孩子,你甘心吗?”

“你问问你爸,他甘心吗?”

躺枪的赵明舫背脊一挺,“我甘心啊!我怎么不甘心!谁敢说赵诚不是我儿子?赵诚,我拿你当亲儿子,你有没有拿我当亲爹?”

赵诚哭笑不得:“当然。”

赵明舫:“那不就得了!不就是血缘吗?血缘那玩意儿就可靠吗?”

“楼上老姜,儿女都是他亲生的,可一年能回来看他几次?”

“小区里拾荒的黄阿婆,同样有儿有女啊,可谁都不愿意养她,她找谁说理去?”

“你我有个头疼脑热,诚诚怎么管的你心里没个数吗?冰箱里的肉,哪一块不是他买来的?”

“再说回方茹和孩子,那孩子的亲生父亲想带着她一起死,而我们诚诚是想给她一个幸福的家庭,你说,她会拿谁当亲爹?”

龚梅气得要死!

“赵明舫!!!你非要和我对着干是不是!”

赵明舫手掌顺着她背,气势瞬间弱下来。

“我不是要和你对着干,咱有理说理是不,明明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非要弄得有仇似的,对谁有好处?”

“哎呀!赵诚,你也别跪着了,起来!”

说着,不由分说将赵诚拖起来。

赵诚捂住伤口,疼得脸色发白。

龚梅看他那样,哪有不心疼的。

可这一肚子的气,怎么也顺不下来。

赵明舫品了品气氛,赶着赵诚:“行了,你的态度我们都知道了,你爱干嘛干嘛去,别杵这儿气我老婆了。”

赵诚不放心地看了眼龚梅。

“走吧走吧。”赵明舫给他递着眼色,把人推到门口。

赵诚低声道:“谢谢爸。”

“咱爷俩儿谁跟谁。”赵明舫直接关了门。

龚梅气不过,在给姜知静打电话。

“反正事情是因你而起,我现在只找你,你想办法给我处理好!”

说完,直接扔了电话。

赵明舫叹了声。

“老婆,说一千道一万,咱儿子喜欢……胳膊肘是拧不过大腿,可反着拧,他不也疼吗?你真舍得?”

“人生路,谁又说得清呢?”

“换个人,你能保证咱儿子就能一帆风顺?”

“要我说,就咱儿子这般无怨无悔,那个叫方茹的,但凡有一分良心,这辈子都得对他好。”

“再说,即便错了,他还那么年轻,怎么就不能回头了?”

龚梅捂住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赵明舫非要拉开她的手,凑去她耳边,郑重又温柔道:“有一点,我必须要重申再重申。我爱你,爱诚诚,我从不后悔对你们的付出。恰恰相反,我觉得很幸运。”

“这些年,因为你们,我过的特别幸福。”

龚梅吸着鼻子,“可我看那女人也没有领他的情,狠心着呢。”

赵明舫失笑:“你这是不相信咱儿子的魅力呀。”

“放屁。”

“那咱就等着看他笑话。”

“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哈哈哈……”

一门之隔,听着笑声传来,赵诚一颗心才慢慢回落。

他不想伤母亲的心,也无法忽视自己的心。

但其实想通了,全天下的母亲所求的,无非就是自己的孩子能过得幸福美满。

他做给她看,让她放心就是了。

嗯,对。

他要继续加油,但不是现在。

他不想成为挟恩求报的第二个刘明华……

如果不能让方茹纯粹的爱上他,他情愿停步不前,就这样守护她们母女一辈子。

……

此时的方茹,根本不知道赵诚在背后做的这一切。

为了杜绝任何风浪再靠近她,他一直在努力。

这一晚,噩梦不断。

梦境里,血肉模糊的人,一会儿是乐乐,一会儿是赵诚……无论是谁,都让她痛的无法呼吸,恨不得死的那个人是她。

好几次从恐惧中惊醒,对上张佩容憔悴的脸和紧张的眼神,愧疚又织成了另外一张网,同样让感到窒息。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方茹无论如何都要张佩容回家去休息。

知道林兰兰会带早餐来,张佩容没坚持,只摸了摸方茹的头,意味深长道:“人生苦短,别太为难自己。”

没一会儿,林兰兰就来了。

同行的还有孙予翎。

“我的天,要不是听兰兰姐说,我真不敢相信,这种事会发生在你和乐乐身上。”

“这世上,居然还有刘明华这种人存在!我真想把他脑子弄去实验室好好研究下,究竟是哪个进化环节出了问题。”

目测孙予翎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林兰兰将粥交给她。

“边骂边喂,我先给隔壁伤员送点过去。”

“行。”孙予翎接过来,一边吹着,小心喂给方茹,同时骂尽了她毕生所会的所有国粹。

方茹哭笑不得。

趁着她词穷的功夫,赶紧转移话题:“你不是要出国吗,什么时候走?”

声音终于能发出来了,就是沙哑的厉害。

孙予翎摇了摇头,“不走了!”

不等方茹问又说:“我凭什么要因为一个男人,而去改变自己的人生方向。就因为他不敢喜欢我,我就要逃跑?没这个道理呀,要走也是他走好吧。”

方茹觉得很有道理,点了点头。

孙予翎看着她,眼里亮起八卦之光。

“姐,老实说,你有没有很感动?”

方茹装傻:“你来看我,我确实很感动。”

“谁说这个了。”孙予翎努努嘴,“我是说赵医生,听说他当时的表现很英勇……他命都豁出去了,别告诉我你还是无动于衷。”

方茹若有所思。

“所以,你们都觉得,我应该感恩戴德,投怀送抱?”

孙予翎:“……”

好像是有点儿那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