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诚目光惊痛,不忍再看却也挪不开眼睛。

他眸色几变,沉默地看了良久,再开口时,那声音沙哑地都不像是他的。

“疼不疼?”

方茹这才清醒了似的,抬眸与他平视。

他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

脸上,手上都有擦伤。

衣服上全是血。

她摇摇头,目光下错,落在他的伤口上,突然泣不成声。

赵诚紧绷着压抑着的冷静自制,倏然崩毁。

满身是伤的两个人紧紧相拥,任由劫后重生的情绪,像海浪一样将他们淹没。

……

方茹睁开眼睛,脑子里有很长一段时间的空茫。

窗打开着,微风从外面拂进来,伴着悦耳的雀鸟声,几片树叶跟着落下,沾了一片在窗沿。

阳光正好,温暖舒服。

她定定地看着,眼神有些茫然恍惚。

这一觉,她睡得很沉。

很快,大脑意识伴随着疼痛恢复。

那儿都疼,浑身骨头都像是拆了重组过似的。

就在这时,张佩容从洗手间出来。

“醒了?”

方茹转动视线,“妈。”

几乎听不到声音。

张佩容凑近了看她,红肿的眼睛里布满血丝。

“这里是医院,你很安全。乐乐身体没事儿,检查过了,就是受了点惊吓,现在除了沈惜和阿姨谁都不要。”

“赵诚也没事儿,伤口不深,没碰到内脏,就住在隔壁。”

“其它的什么都不要想。”

方茹一颗心落地,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陪护的人换成林兰兰。

“茹呀,等你恢复了,我陪你去静山寺烧烧香,改改你这招鬼的体质。”

真的,再来这么一次,别说沈惜了,她都要被吓死。

方茹无奈地扯扯唇。

林兰兰又重复了一遍她关心的事:“乐乐好着呢,和阿姨说好了,在你出院之前,她先住家。”

“赵诚来过一次,我看着没啥大问题……”

说到这里,她瞧一眼方茹,虽然不合时宜,却还是忍不住八卦道:“这回,你不能再怂了吧?”

方茹不理她。

脑壳疼,什么也想不了。

晚上来的是陆乾。

方茹这会儿精神好多了,示意他帮忙把床摇起来些。

陆乾坐在床边,沉默着看她。

方茹指指喉咙,表示说不了话,然后用口型对他说谢谢哥。

陆乾苦笑:“我其实没脸来见你,更担不起你喊的这一声哥。”

昨晚的具体情况,方茹已经听林兰兰说起。

绑匪临时加钱,大家根本凑不出来。

要不是顾若兰反水,局面不知道会怎么样。

至于转给顾若兰的那五百万,据说在顾家人去取之前就已经被银行冻结。

顾家人大吵大闹,甚至动手打了银行工作人员,已经被派出所拘留。

能及时找到洛宇他们,陆乾的人是帮了忙的。

方茹不太明白他的愧意从何而来。

直到陆乾说:“你在临危之际能想到我,说明你信任我,确实有把我当哥来看。但我……没有尽全力……”

方茹给他上了一课。

“人与人之间,交际容易,交心太难。这一点,我愧不如你。”

方茹怔怔,失笑。

她用手机打字发给他。

“不管是什么感情,都需要时间去沉淀。我本就已经是强人所难,你能帮忙,能来看我,这已经是超出朋友范畴的天大恩情。换作是我,根本做不到你这份上。”

陆乾摇摇头,叹了声,突然道:“隔壁赵医生,是你喜欢的人吧?”

方茹:“……”

“怪不得你会拒绝我……”陆乾又笑:“我确实没他豁得出去……何况人又年轻,长得又好,和你很般配。”

方茹彻底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陆乾站起来,整整衣衫,目光清明地说:“后面的事放心吧,交给哥,我保证让那些渣碎以后听到你的名字都要抖三抖,这辈子都不敢近你和孩子半分。”

这是,真正拿她当朋友了?

方茹感激地笑了笑:“谢谢哥。”

大是大非面前,谁人没有权衡之心呢?

至于赵诚啊……

难得碰到一个比她还要傻的人。

不管怎么样,人家为了她和乐乐差点搭上命,怎么着都得当面说声感谢吧。

方茹挣扎着坐起来。

其实都是皮外伤,缓了缓,也还好,就脚底绑太厚,走路不太方便。

张佩容送陆乾回来,手里推着轮椅。

什么也不问,扶方茹坐下。

方茹乖巧地朝她笑笑,哑声说:“果然是我亲妈。”

不用猜都知道她要干什么。

只一夜之间,张佩容仿佛老了好几岁。

她替女儿整理了下头发,好多话想说,却又说不出来。

经历昨晚,她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确实是老了。

即便有想护女儿的心,也护不住了。

她迟早会走在前头,到那时,方茹母女又能倚仗谁呢?

程修平吗?她的两个儿子吗?

她在时都靠不住,看到的都是掩不了的薄情……

还是要找个男人才行。

张佩容看好赵诚,自然巴不得多尽一份心,再推方茹一把。

方茹又怎会不懂,只觉满心的酸胀。

她和赵诚,就算她敢往前迈一步,恐怕也不会容易。

一墙之隔,赵诚刚就着龚梅的数落,喝完赵明舫炖的汤。

前来看望的姜知静忍不住道:“行了小姨,你都骂好几小时了,不累吗?姨父,你倒杯水给她润润嗓子。”

赵明舫照做,龚梅一口喝了大半杯,还是气不过。

“我只后悔平时骂他骂少了,再不把他骂醒,我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赵明舫小声劝:“哪有那么严重,医生都说了,伤得不深,养几天就没事了。”

龚梅怒道:“这是伤的问题吗?”

赵明舫缩着脖子不敢哼声,朝赵诚递了个再忍忍的眼神。

赵诚眼观鼻鼻观心,想的是不知道方茹情况怎么样了?

病房里静了一会儿,姜知静想想,还是觉得离奇。

“我怎么也想不通,你怎么就和那家人的儿媳妇搞在一起了?”

“我要早知道会这样,当初我就忍下那口恶气,不让你出面帮我解决问题了。”

姜知静,也就是当初给方茹做手术的姜医生。

刘家人的品性,如今她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赵诚怎么就喜欢上那女的了?

太不可思议了!

提到这个,龚梅就气不一处来。

“当初我就说了,让你们别惹疯狗别惹疯狗,非不听!这下好了,我儿子也疯了!”

姜知静自知理亏,也缩着脖子不吭声了。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

医生护士一般不会敲门,赵诚心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