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为历史书上写的北魏孝文帝,他是鲜卑人,你一说鲜卑,我突然想起来,有什么好奇怪的?”

在中学课本上,三国两晋南北朝,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这个北魏孝文帝,因为拓跋这个姓真的很特别,很多女生都会臆想他是古代的帅哥,感觉特别神秘的样子。虽然我落入的是北周,但是鲜卑出俊逸的男人倒是真的。

“他是前朝的皇帝。”

“啊?”前朝不就是说北魏是被他们北周灭了?怪不得宇文直突然把我放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北魏的皇族都被他们宇文家给灭族了?在古代,这种事情时有发生,只是为了自己江山无后患吧。想来,他们也会担心是不是有拓跋的族系来寻仇。

看着宇文直墨瞳中我呆滞的样子,我无措地循着地上可以落下眸光的地方。

“算了,算了,看你的样子也不像和他们有关。”

“就知道你们干过什么亏心事。”我低喃着。

“你一个人在自言自语什么?”

“没什么。回静鸿阁。”擦过他的身旁,我低头走着路。忽然间,我停了步,身后的宇文直来不及收步,一下从身后撞了上来。

“啊。”

“你小心。”

我差点直接吻了大地,幸而他在我的身后,将我的腰揽拉了回来。轻抚了一下还在微喘的胸口,没好气地回着他:“你干嘛跟我,跟这么紧。”

“你脚还没有好,走那么快,我得时刻准备着。没想到你……”

“我是……”转过身,我看着一脸无辜的宇文直,他俊逸的面庞是那么柔和,旭日落霞般的柔和。抿了抿唇,我低低地说着:“你不能进静鸿阁。”

“为什么?”

“他说的。”

“我就是很少去而已,不代表不能进。”

很少去?可是宇文邕说过静鸿阁是他和独孤翎去的地方,宇文直怎么也会去过呢?难道是他又骗我?但是,他是宇文邕的弟弟,可以进出静鸿阁也很正常。

“怎么?我就骗了你一回,你就这般怀疑我?”

“但是……”

“若兰,难道我就这么不可信吗?”双手轻搭在我的肩上,微微用力地示意我看他。

他的眼神是真诚的,不着瞒意的真诚。

“那,那你和我一起回吧。”

未再言语,他只是跟在我的后面,一起到了静鸿阁的门口。手还未搭上门,就听见里面一阵小跑声传了过来。

“吱——”门便被拉开。

一个小小的惊讶后,小婵和小凝慌乱地跪下行礼。

“奴婢参见卫王殿下,文侍中。”

“我不是让你们不用行礼吗?”看着有些哆嗦的两个小人儿,我伸手去扶。

“奴婢不敢。”小婵微抬下颌,撇着宇文直,小脸一阵晕红。

“既然文侍中让你们起来,你们就起来吧。”

两人这才起了身,微福着身子退到屋中。

还未踏入门槛,身侧便传来小婵的声音:“文侍中,刚才皇……刚才独孤大人差人给您送了些点心。

“独孤翎?他送点心给我吗?”

然而,刚跳上脸颊的喜悦忽地被地下室那阵寒冷盖了过去。“我不要吃。”

“可是文侍中,您早上到现在还没有吃过呢?”小婵弱弱地说着。

“哼,我不要吃独孤翎送的东西。”

想起昨日里他那冷若冰霜,誓要杀我的样子,我的心便是一阵酸痛,在这里唯一信任的人竟如此绝情地对待我,冷冷地,我哼了一声,往着靠近窗边的贵妃椅上不经意地侧趴了上去,脑中除了气恼外,已全然忘了身后的宇文直和那两个小宫女。贵妃椅上铺着的白色锦缎贴在身上,好细好滑,仿若是肤上蝉衣一般柔适。

“什么时候多了这个啊?我真喜欢。”

昨日里,窗沿边还是空**之地,现在却摆上了我身下的这张贵妃椅。

“这张贵妃椅也是独孤大人差人送来的。”

“什么?又是他?”

呼地,我撑身起了贵妃椅。

“不躺了。”

“怎么翎开始往静鸿阁里拖东西了?这不是显得皇兄这大周皇宫太过寒碜吗?”宇文直在不经意间插了句话来,但是这句话隐隐地含了一丝语外之意。

瞥了瞥小婵不再作声的样子,我似乎略知了宇文直的意思。

“吃吧。这点心那么好,不要枉费了这御膳,喔,不对,应该是御医大人的美意。”

接过小凝手中装着点心的木盘,他递了过来。

扭过脸,我拒绝着。

“你们先都退下去。”

“是,殿下。”

门被推了开来,随即便被掩上。

“你干嘛?”我抬眼问着宇文直。

他微阖一下星目,略带坏意地回着:“没干嘛。让你吃点心。”

“我不想吃。”

擦过宇文直的身,我径直朝着那排屏风走去,边步边言:“先写吧。”

“呵,十多年来,也没见他给我送过点心。哎——”宇文直跟在我的身后,故意提了提嗓音,存心让我听着他的话。

瞥眸他跟在身后飘逸的衣诀,我兀自地转过屏风,坐到案前。看着跟到桌前的宇文直,略带愠怒地回着:“你干嘛老拿着点心?”

俊俏的薄唇浅浅一弯,淡淡说着:“你还是吃点,等会儿,姑娘家肚子叫就不好听了。”

“你……”

木盘递到我的面前,一个淡淡的香味直入鼻中,食欲敲击着饥饿,捣弄着我毫无存蓄的胃。

“拿吧。”

可是,这是他给我的点心,既然想我死,干嘛还送吃的给我?是歉意吗?是内疚吗?他会吗?他会歉意,他会内疚吗?为什么,我摸不到他真实的面目?亲近,疏远?温柔,残忍?哪个才是你?

“说不定有毒呢?”

“毒?他犯得着用毒吗?”

是啊,他用得着使毒吗?他要杀我轻而易举,哪天消失在这幽幽大周皇宫,比打死一只蚊子弹落半空都要容易。

望了望眼前俊逸不凡的宇文直不停地逗我吃点心,抿了抿唇,我回敬着:“好啊,那我边吃边说,你就把我说的写下来,回头我就按你的抄下来。”

“那你不是剥夺了我和美人一起吃点心的权利了?”

酒靥稍稍一点,宇文直走到了我的身畔,俯身在我耳边轻语起来。

“你怎么这么讨厌?”

我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兀自地取过架上狼毫,准备润笔而书。

“好了好了,就让我望美止饿吧。”

“你——”

屏风后,桌几前,我来回走动,边填塞着甜软的点心,边说着契约的内容。蓝色衣袖衬在浅黄间白的纸上,修长指间握着一支狼毫,垂在两鬓的发落在几上,随着笔触的挪动轻擦着纸。

“若兰,你慢点,慢点。”

“唔——我说得已经很慢了,是你自己的速度不行。”撅了下粘着甜香味的唇,我装作一副抱怨的样子。他未抬头,只是继续地执着狼毫,恐是不愿让我这一女子再数落他这大男人。

…………

好一会儿后,最后一个字跳出了我的齿间;而他,则舒了长长一口气,直起了身放下狼毫。复而抬起下颌,一脸茫然地看着我。

“终于……”

“我说若兰,你们汉人好像不是这么写契约的。”说着,他轻提起墨迹未干的纸,剑眉微蹙地看着。

“那是你这个鲜卑人知识贫乏。”我强忍着笑意,鄙视起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