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兰,我是担心皇兄他……”已是蹙着的眉更加紧拧。
“你们是一个娘生的吗?”突然间,我冒了一个毫无关联的问题。
“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呵,我忘了呢,你们父皇肯定也是后宫美女如云,又不是一夫一妻。古代男人都这样。”指尖滑过桌几,无聊地轻掠着。
“你错了两件事。”
“嗯?”指忽地停落下来。
“第一,皇兄和我是一个母妃生的,第二,虽然我们可以三妻四妾,但是不代表必须。一个王妃对我来说就够了。”他郑重其事地说着,那一字一顿很是严肃,就好似在宣布一个决定一般。可是,如此能说回道,讨女人欢心的俊朗男人,怎么会不花心呢?
“呵,口是心非。”
我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若兰,我说的是实话。携一妻,度此生,不羡鸳鸯,不羡仙。有什么不好的?”
他起了身,擦着桌边,慢靠过来,只是那一刻,我的肩边添了一双温暖的手。一惊之下,我往后退了一步,无措地看着他。
“你,你干嘛?”
“啊?呃?我,我只是让你回到案前,抄完契约。”他往前走了一步。
“我,我自己过去。”
心加剧地跳着,他的靠近虽然没有一丝恶意,可是我却慌乱地躲了开来。
“若兰,你自己在契约里也说了,情爱婚嫁,由你自己决定。那不是说……”
他略带期盼地看着我。
“我,我,我要去抄了。”避着他俯身侧望的眸光,我走向椅凳。
“你有没有想过,皇兄会不同意这份契约。”
他的话如针般挑开了我的怀疑,我的担心。可是……
“明日午时之前,我交不出的话,也是死。”
“若兰,你改一份不成吗?我替你再写一份。”
“不改了。同意不同意,只是他一念之间。我想,这和内容一点关系都没有,是他报复吧。”
我淡淡地说着,忆起昨日在静鸿阁拒绝他时的那般情景,不免心颤,难控意识。
“报复?”
“没,没什么,你先回吧,我想一个人静一下。”
“若兰。”
没有再理会宇文直,我只是低头取过纸笔,半悬于空,
“也不谢一声,就这么没话了。”
“谢谢。”我抬眸轻回着,他俊朗的脸庞再一次眼帘映入眼帘。
“呵,讨了的可不能算。这样吧,就记着,以后再还。”
“能活着,就还你这个人情。”我苦苦一笑,似有勉强,看的出,他如墨的眸潭里迅而染上一丝悲凉,但是顷刻又化作了另一种色彩。
“放心吧。大不了,我们做做连理枝也挺好的。”
“喂,你有完没完!”
嗖的,一个蓝影便从我的眼前消失,隔着屏风,传着他的声音“比翼鸟,好不好?”
“宇文直!”
胡乱地,从架子上抓起一支狼毫,朝着屏风后扔了过去。
啪,笔坠落在屏风的另一边。我虽然有些生气,但却未燃上心底怒火。相反,被他的戏谑挑弄地不经意笑了起来。
“怎么一个爹妈生的,差那么多?”
定了定神,我看起了时才宇文直听着我的话,写下的契约。好俊秀的字,横竖撇捺间透着如他样貌般的英气。
“呃,我怎么忘了这件事情?”
猛地,我倒抽了一口凉气。原来,原来我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北周用的文字不是二十一世纪的简体中文。敲了敲前额,我自怨起来,怪不得宇文邕两次都毁了契约。他是帝王,他定然不会承认自己看不懂,不是吗?可是,这会是唯一的原因吗?还是有别的原因,肯定有,那就是他天子的颜面。
久久地呆望着,微微地抿唇,我才提笔蘸了墨,抄起契约。“呵——”痴痴一笑,其实宇文直写得已经很快,如此复杂的繁体汉字他竟能随着我的话语一直书完,确实不易。相反,自以为是的我却被这些字难住了。凑在宇文直写的契约上,我仔细地比划着那些汉字,好不容易才落毫写下第一排字。略有满足之下,我继续执笔对照而抄。
“皇上”?怎么会出现“皇上”二字,应该写宇文邕才对,笔杆轻轻杵了杵下巴,我写下了“宇文庸”——好像这三个字没有繁体,我自言自语着。
然而,写下整份契约的困难远远超过了我的预想,最糟的事莫过于古代无法用修正液去改正写错的毛笔字。好不容易写了几行,才发现连着写了两个错别字。一写错,我便揉纸扔在了桌上。
一次又一次,一团又一团,浅黄间白的纸团被我扔满了大半张桌几,堆成了一座小山。然而,完整契约却一张未出。
“哎……”往后仰去,微阖双眸,闭目而息。
好久之后,一个幽幽的声音在我的耳畔响起:“文侍中,文侍中。”
拼命地打开惺忪的眼眸,去寻那冥冥之音,原来是她,“小婵,怎么了?”
“晚膳已经备好了,奴婢是请文侍中用膳的。”
“啊?晚上了?糟了,我还没有写好呢。”微微捏了一下眉间,我看了看四周,果然烛火已经掌起。
“您还是先用些膳吧。”
“小婵,小婵——”屏风后,隐着小凝的身影。
“怎么啦?”我探过身,朝着屏风那边问着。
“奴婢,奴婢是想,想让小婵别打扰您清休,她真没规矩。”小凝福着身子,轻声地答着,音带着微颤。
“没事,我正好饿了呢,大家一起吃饭吧。”
“奴婢万万不敢。”两个娇小的女子退靠在了屏风边。
“你们忘了吗?我说过,在静鸿阁里。没有繁文缛节。”
“奴婢,奴婢……”
“好了啦,出去吃了。”
夜幕已覆在北周皇宫的上空,若不是小婵和小凝及早掌上的烛火,恐这静鸿阁内早是一团漆黑。
“吃吧。”
望了望桌上的菜肴,一道菜落入了我的眸中——鱼。刚欲弯膝,却又迟疑。鱼?前晚的御膳便是鱼。他吞下鱼眼时的那般尴尬是多么可爱,不经意地,我笑着。当鱼骨被他推倒时,失落疯狂的我是那般伤心,而之后,他那霸道的一日之诺,却又让我堕入了那个沉沦,我再一次地笑着。
“文侍中。”一个小小的轻唤声。
“喔,对不起,我在想一些事情,大家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