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不用再说,我便已经知道那个女子是谁?那个女子,那个愚蠢至极的女子就是我!
“他前日来找我,告诉我你不愿承认自己是文若兰。文姑娘,我虽然看不见,但是我知道你是,因为我相信四弟的感情。”
“我。”
“文姑娘,你闻到这里的兰花香了吗?”
“嗯。”
泪,如着雨一般落下,我哽咽地应着。
“四弟说,你喜欢兰花,要亲手种,但是在宫里,又不想让人笑话,于是就在我这里学了起来。没想到,他种得挺好。”
“不,不。”
我居然为了一个本不存在的事,恨了他那么久。我居然那么愚蠢,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这般作弄我?为什么我那日在宛馨小筑不问他?也许那一日,我出来,他便会告诉我这一切,告诉我这一切,我也许现在已经是他的妻,可是这个世上没有“也许”长恭说的没有错,看到的,听到的,有的时候都有可能不是事实。他曾经用着血告诉我这个道理。是的,看到的,听到的,也许都不是事实。
兰花,让我妒忌的兰花,竟是他为了给我种养,才植上的。可我却认为那些兰花是他为另一个女人准备的。我居然那么傻,那么傻。
“文姑娘,好好珍惜你和四弟的感情。若是有一日,你发现,夕阳无人并肩同望,晨露无人携手而赏的时候,你就会知道,这有多痛,多痛。”
她浅浅苦笑,站起身,走到窗旁,扶着窗棂,望向远处。黯淡无光的眼眸曾应是璨若星辰,美若冰钻,只是此刻看不见了,也许并不是最痛,爱不到了,才是最痛。
是啊,爱不到了,才是最痛。爱,宇文邕我真的很爱你,很爱你,因为很爱,才会妒忌,因为很爱,才会恨,可是,当妒忌已泯,当恨意已去,当真相已出,我才发现,这一切,已经太迟。如今的我,已不再是独自一人,我的心中,我的身旁,总有一个人的影子:高长恭。
“对不起,我,我真的不是文,文若兰。”
不忍再留,不愿再听,若是再留,若是再听,只需一刻,我便会承认,承认这一切。我抬手微触,发髻上的那段流苏轻敲在指腹,仿似一个无力的提醒,提醒我,他的影子,提醒我,他与我的曾经。
“你一定会后悔。”
“不,我绝对不会后悔!”我竭力回道。是,她说的没有错,我会后悔,可是,我愿意承受后悔带来的痛。宇文邕,一定会忘了我,他一定会忘了我。
跨过门槛,我朝着廊间而跑,却猛地撞在一个怀中。
“若兰。”
“不,你们都搞错了,你们都搞错了!我不是文若兰,我不是——”
“你是,你一定是,若你不是,又怎会落泪?”
“有吗?没有,没有。”
独孤翎不再言语,只是带着我离开了宛馨小筑,我知道,他失望了,他本以为他的姐姐可以用着自己的亲身感受来告诉我,不要错过。可是,一切并未如他所愿。
我回了静鸿阁,独孤翎在着淡淡叹息后,离了而去,我并未挽留他,众叛亲离,铁石心肠的我,不值得任何人来同情。
走吧,离开静鸿阁吧,乘着自己还有那么些力气,还是离开吧。我涩笑着,看了看高台上的刺猬,朝着桌案走去。
“日记本呢?日记本怎么不见了”
桌案上,除了蓝色的机器猫笔,那本粉色的日记本竟无了踪影。
“小婵!”
我连唤了两声,少女的身影才到了我的身旁。遭人讨厌的我,本该受着这个待遇。
“放在这里的粉色物品呢?”
“奴婢没有看见。”
“有人来过吗?”
“自您出门后,这里便无人再来过。”
无人来过?不可能,怎么会呢?我的日记本明明在这里放着,不可能不见。挥了挥手,我独自找了起来。
两刻的时间,我都没有找到日记本。算了,不找了,日记本上除却我对他的眷恋外并无其他,丢失了就丢失吧,人都要走了,又何必再在意这些东西呢?走上高台,我跪在兰花边,淡雅的花依旧那般美丽,只是心形的摆放,因着我的狠心,而缺了口。俯下身,我轻托起一朵兰花,凑到鼻边,吸着淡淡幽香。一滴冰露,落在花蕊。宇文邕,若有来生来世,让我们之间永远都不要再有误会,不要再有错过。今生,我们不再有缘。
“把这个女人押到御书房!”
门外,一阵步靴声朝着静鸿阁而来,我尚未从着令声中反应,几个禁军侍卫已经踏步上台。
“你们干嘛?”
“奉皇上口谕,押你去御书房。”说话的那个男人,我略有印象,应是夏侯平。
押我去御书房?用的“押”?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这么做?不,这不会是他下的令?
“把她带走!”
“夏侯大人,皇上怎么可能下这样的口谕?”小婵跪在了我的身旁,拉着夏侯平的衣诀,急急地问着。
“让开!你不过是静鸿阁一个小小的丫鬟,竟敢质疑皇上口谕?若不速速让开,别怪我不客气!”
“可是……”
“小婵。”我拉过她的臂腕,阻止着她再言下去。她回首望着我,黑亮的瞳仁映着我带愁的面容。
“文侍中,奴婢知道是您。”
我淡淡一笑,纤柔的臂,被着两道力反扣在身后。肩胛骨处一阵痛,袭上心头,我紧咬着下唇,任着禁军侍卫将我拽起,将我押走。
静鸿阁到御书房的路,本非很远,侍卫的步也并不慢,而我却感着一切是那般遥远,是,是我与他的心已很遥远。时才还是艳阳高照的天,变得忽而阴沉下来。要下雨了,七月,盛夏的七月,终是要迎来一场雨。而我,我与他之间是否也会是一场雨。
御书房,三个字,我没有看到,人已被押到了御案前的青砖之上。
“跪下!”反扣的双臂,被狠狠甩松开来。
“呃。”肩臂猛的甩痛,让我忍不住喊出了疼。
“朕问你最后一遍,你到底是不是兰,文若兰?!”
“民女,不是……”
“呵。”他苦苦一笑。
“原来,原来这么久,朕都是,都是你的一个玩物而已!。”一个歇斯底里的吼,随着厚厚的日记本重重地摔在了我的面前。
玩物?不,他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我抬眸望去,他淡褐眼眸依旧冷傲深邃,俊逸脸庞依旧绝美天下。只是为什么他会这么说?日记本?日记本为什么会在他的手中?
“不,不是。”半张着樱唇,微颤着身体,我极力地申辩着。他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我,我是骗他,我是欺君,可是我从来都没有把他当作玩物?怎么会这样?!
“帝王无情?!”冷笑声破着御书房的那份宁静,自嘲,愤怒,痛苦响在我的耳畔。
“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