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媚的女人绕着屏风,又步了出来,修长的指间,空无一物。她应是没有见到。

“民女不过,不过是一名普通女子,自是不该住在皇宫中。”

“当然,就算你是文若兰,本宫也总有一天让她在皇上面前失宠。”

“够了,芊洛,我们不过是路过,既然这位姑娘,不是文侍中,我们也不必相扰。”

如此淡定的话语,出自那个看似娇弱,却又曾经亲手扼杀自己孩子的女人——贺兰晴之口。说实话,至今,我都不敢相信她会自己毁掉那个孩子。

“贺兰姐姐。”

“芊洛,贺兰昭仪说的对。今日,我们还需赴约,晚了,恐失了体面。”

牒云芊洛在着一句我并未听清的咒骂声中,随着起身的两个女人,出了静鸿阁。

如今的北周后宫,因为没有了宇文邕,与着冷宫又有何区别?她们恨我,应也是正常。而我,也许真的会很快离开这个地方。若是我离开了,也许她们便可以再拥有他。也许吧。

我无力地坐着,手垂落在身的两侧,环睨着四周。我属于这里吗?属于过吗?眸光扫过那具古琴,他曾在这里教我弹琴。是,我属于过,可是现在,我不再属于这里。我是不是该在他赶我走之前,自己先走?

我的手撑了撑地,膝盖一阵酸麻,向后跌坐了下去。

为什么我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咬了咬唇,我小声咒骂着。

“您怎么了?”

小婵站在我的身旁问着我。她没有扶我,只是站在一旁看着我。是啊,在她的眼中,我不是文若兰,非但不是,而且还是一个残忍无情的女人。算了,算了,一切都算了吧。

我揉了揉膝盖,再次起着身子,准备收拾自己的包袱,离开这个地方,在他赶我走前,自己先离开,免得已碎的心变成一堆尘随风而逝。

“若兰。”

我正侧脸去望话音的主人,而手腕却已被拉了上。

“你,你干什么?”

“带你去见一个人。”独孤翎说过,让我等他,可是却不知,他来的这般快。

“见谁?”

我问着他,而他却未告诉我。

“到了,你便会知晓。”

他拉着我,我任他拉着,离开静鸿阁,也离开北周皇宫,我不知要去向何处,只道是一路上竟没有一个侍卫相拦。我,原来在他的心中真的不再那般重要,另一个男人就如此轻松地将我从着他的皇宫中带走。他不闻,亦不问。

我终是伤了你。

长安的道上,道边的巷口,一座宅邸出现在我的面前。好熟悉,好痛心,不,独孤翎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宛馨小筑。不,独孤翎怎么会带我来这里?难道,难道宇文邕到了这里?难道他要告诉我,宇文邕失去我,还有别人?为什么?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一年前的疤,再次裂开,虽然我不再恨他,可是,可是这宛馨小筑的女人,让我心酸,让我心痛?

“不,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你进去后,就知道了。”

“不,我不想进。我要走,我要走。”我推着独孤翎环着我腕的指,乞求着他。我不想看到那个女人,更不想看到宇文邕和那个女人在一起。

门,在这时被推了开,曾经我见过的那个丫鬟模样的女子,笑迎着:“公子。”

“既然人家已开了门,进去一下又何妨?”

“我不认识,进去亦多有拘束,还是走了。”

“若兰,今日,你必须见这个人,否则,你一定会后悔。”

后悔?我进去了才会后悔。不,宛馨小筑,就是这个宛馨小筑的女人,才让我对他起了最大的恨意,而正是这个恨,才让我离开了他,离开了长安,离开了北周,遇到了高长恭。

“不。”

“若兰,你必须见她。”

“不。”

“请问,姑娘是文若兰吗?”

“姐姐。”

什么?姐姐?独孤翎的姐姐?我抬眸望去,绝色倾城的女子倚靠在门边,宛若一朵百合,美却不艳。只是再望旖旎,她的眼眸却是那般黯淡,她居然瞎了。

“翎,你怎么让文姑娘站在门外?”

“若兰,我们进去,好不好?”

我,刹那间如着木鸡一样呆傻,半张着不知如何而言的唇,好一会儿后才木讷地吐了个“嗯”字。怎么会这样?她不该是宇文邕的情人吗?为什么会是独孤翎的姐姐?若是姐姐,那她是……?

我就在恍惚间被拉入了宛馨小筑,至于如何到了她的内屋,我已忆不起来。

“若兰,她不愿……”

“翎,你先回避一下。把文姑娘交给我,好不好?”

她的声很柔,让人感着舒心的柔,让着我无主的神也随之回了来。

“文姑娘。”

“我不是。”

她淡淡一笑,那唇边的笑靥如着沐于晨露的花一般美丽,“我,是独孤明敬。”

独孤明敬,那不是独孤皇后吗?那不是明帝宇文毓的独孤皇后吗?那她……可是,可是她不是死了吗?她不是在明帝驾崩前已经死了吗?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独孤明敬应该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她淡淡地叹出一口气,樱粉的唇瓣继续着:“其实,我宁愿自己已经不在这个世上。”

“你。”

她黯淡的眼眸中蕴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纤柔的指,搭在我的手背上。

“四弟他,真的很痴情,和他哥哥一样痴情。记得三年前,他来到我这里,告诉我,他爱上了一个女子,可是,他不知该怎么做。当时那个问题是这般难,因为先帝,他的哥哥,我的夫君,就是因为我,才死在宇文护的手上。那一年,我被下了毒,经过很辛苦的医治,毒才排了出去,而为此,我的眼睛再也看不到世间所有的美景,当然,我再也看不到毓的脸庞。可是,宇文护狠心地将着我听到他心跳的机会都剥夺而去。每一天,我都在这里等着毓来找我,找我看晚霞,找我看晨露。可是,那一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他。四弟比他哥哥要幸运,因为他赢了宇文护。去年,他很高兴地告诉我,他要娶他心爱的女子了,我替他开心。他还说,他想晚些接我回宫,因为他怕那个女子吃醋。几日后,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嫁给毓时那般喜悦的场景,也梦见他对我的轻唤。于是,我便想着了却此生,然而,我却没有去成。四弟答应过毓,要照顾我一生一世,不让我结束自己的生命。他,再一次地阻止了我。而那一次后,那个女子因为没有等待他给予诛杀宇文护时利用过她做出解释,让他赐了婚,赐给了我的弟弟,也就是独孤翎。后来那个女子离了长安,消失在他的生命中。他很急,他说他不要天下了,他说不要他韬光养晦赢回的天下了,他说要找回自己爱的女人,和她从此过上平淡的日子。我骂了他,替他哥哥,替他父亲骂了他。可是,他依旧是那般执着。”

那不是事实。他和宛馨小筑的女子独孤明敬之间,只是弟嫂之间的关系。他们之间是那般清白,而我却因着这个清白的关系,误会了他这么久。

“文姑娘,其实,我不用说,你就知道那个女子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