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了翠红,盛雪也就放心了。只要这个丫头不出差错,老夫人和病秧子华韵风,她还是能应付过去的。
老夫人的院子在东苑,顾名思义,就是在华府的东角。她屋子的大门自然是朝着东方建立的,因此,清晨阳光普照,就将她的屋沿前廊照得明晃晃的。
然而,她一过去,率先看到的不是老夫人,而是一袭白衣的俊美男子。此时,他迎着日光站在屋前台阶之上,朝进来的盛雪居高临下地看过去。
“你就是薛玉婷?”
男人的声音清冽好听,让盛雪觉得有点熟悉,不禁再次看向他的面貌。眼前这个男人,俊美无伦,一双斜长凤目,正半眯着看向她,目光深邃,嘴角处却带着淡淡的笑意。
“我是薛玉婷,你是何人?竟敢这样堂而皇之地站在老夫人门口。”
还不等这白衣男子开口回答,老夫人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站在他身后,呵斥盛雪道:“薛玉婷不得无礼,他是你夫君!还不给你夫君行礼?”
“夫君?”
“当然,他就是你的夫君,华府的男主子华韵风。”
盛雪一脸愕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她的夫君不是病秧子吗?
“怎么可能,我嫁的人,明明就是你那个病秧子儿子啊?那天拜堂还晕倒了的。”
“病秧子?薛玉婷,你就这么称呼你的夫君吗?!我华韵风是病了,但,咳咳,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妾来鄙夷……”
盛雪见他一激动就咳嗽起来,看样子确实是那天她把过脉的病秧子,看他因为她说他身子不好就气成这样,可见,他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
“妾身不敢,妾身方才见大爷您高大威猛地站在门前,以为您并非身体有恙之人,所以还望大爷原谅妾身失言之过。”
言下之意,不就是恭维华韵风看起来很健壮吗?盛雪可是在为了满足他的自尊心。
“脑子转得到挺快,虽然知道你说的不是真话,咳咳,但听着倒也舒坦。”
只见华韵风双手背后,一步一步从台阶上走到她面前,朝她仔仔细细地看了数遍不止,最后,睨着她邪邪一笑。随即,华韵风微微躬身,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那嫩滑的触感,又让他更为满意地眯了眯凤目:“嗯,还是个美人坯子。今日,我身子比新婚那日强些,不如,今晚我们就圆房吧?”
圆房?说什么笑呢?!
盛雪被这两个字刺激得身子发颤了,她堂堂的一国太后怎么可能与别的男人圆房?
华韵风抚摸她脸颊的手,微微一顿:“怎么了?不愿圆房?”
盛雪将头垂得更低,因为一时间想不到好的借口推托,所以,只能沉默。
而在华韵风的眼里,她这是默认,他触摸她脸颊的手,就变成了狠捏。
“妾身觉得,您身体有恙,还是不要勉强行周公之礼的好。”盛雪被他捏得脸颊很痛,让她忍不住低吟出声,“再说,我自小倾心于表哥,曾与他私奔,只是迫于无奈被爹爹捉回去。现下,您让我圆房,我自然也有些不愿意。”
盛雪这句话说得毫无漏处,并且,成功让华韵风收回手,嫌弃地朝跪地的一排人中喊道:“柳月,帕子。”
果然,男人都是受不了自己的女人不洁的。
被唤柳月的就是华韵风的大夫人,这会儿从跪地的人群中起身,拿出一个洁白的丝帕奉上给他。
华韵风接过帕子使劲地擦拭着刚才抚摸盛雪脸颊的手指,擦完,便将帕子扔到盛雪的身上,一脸嫌弃地道:“咳咳……从今往后,你离我一丈距离说话!”
“遵命。”盛雪强忍住屈辱,低头领命。
“还有,你不得踏出北苑半步。”北苑就是盛雪现在居住的院子。
“是。”
“还有你以后,不许穿紫衣。”
盛雪看了看她身上穿的浅紫纱裙,点点头:“是。”
“还有……咳咳……”
华韵风最后一个“还有”拖了好长时间,都没有说出下文,盛雪忍不住抬起头,看向他。
正巧,华韵风也在看她,顿时,四目相接,盛雪率先移开目光。
华韵风凤目眯了眯,目光犀利地看着她良久,才开口:“还有,你以后在我面前只能自称奴婢!”
盛雪紧紧捏住裙角,屈辱得好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心想着,将来有一天,她一定要把今日所受之辱,双倍奉还给他。
“你听到没有?”
“奴婢遵命!”四个字,如有千斤重,让她费尽力气,才得以吐出口。
华韵风这才罢休,拂袖走进老夫人的屋子里。随即,华府的一个老管家很慌张地走到华韵风的身边小声说着什么。只听华韵风压抑着嗓音道:“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偷盗老夫人宝物的盗贼!”
偷盗老夫人宝物的盗贼?是真有盗贼,还是老夫人故意说的?为的就是找她和少林?如果是,她可要小心老夫人了,她连自己的儿子都欺骗,看模样,禁院的那个主人是华韵风不知晓的,这老夫人可不简单啊!
看样子,得找机会探探她的底了!
随后,盛雪回到了自己的北苑。
一进屋,翠红就拉着盛雪去了她的内卧,慌张道:“姑娘,怎么办?要是被大爷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我们……”
翠红有些焦急地问着,今天她是被那场面吓住了。
“嘘。”盛雪忙打断她的话,朝外面指了指。
翠红忙扭过头往她所指的地方一看,只见窗户那边,有人影晃动,顿时,知道有人在偷听。
昨夜是豆儿值夜,那么现在偷听的只会是娟儿。
“隔墙有耳。”盛雪贴到翠红耳边轻声道,“翠红姑娘,你要是信我,听我安排,这些日子你只管该吃吃,该睡睡,我保证你性命无虞,还能安全离开华府。”
“真的?”翠红轻声道。
盛雪看着她睁大表示惊喜的眸子,点点头。
“好,我信你!”翠红认真地道。
盛雪笑了,只是走到紫檀雕花桌边,拿起茶壶茶杯倒水喝,喝完,故意将杯子往地上一掷,随即杯子碎了,她蹲身捡起之时,故意划伤手指……
“呀,三姨娘,杯子碎了奴婢捡便是,您瞅瞅,您手指都划破了。”翠红听到杯碎声,回过神去看的时候,只见盛雪在捡杯子,手指不小心被划破了,她忙担忧地走过来,捧起她受伤的手,朝外喊道,“娟儿,快拿金疮药,三姨娘手受伤了。”
盛雪要的就是金疮药。
这会儿只见屋门被推开,娟儿看了看盛雪滴血的手指,还有地上的碎杯子,忙回话:“等着,我这就去药房拿。翠红,你先给三姨娘捂着点伤口,止血要紧。”
话末,娟儿像是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看着她消失处,盛雪眯了眯眼,她那步伐,看模样是有武功底子的。
这小小的丫鬟都会武功,这华府真是藏龙卧虎,不简单啊!
一盏茶的工夫,娟儿就拿着一瓶金疮药过来了,亲手给盛雪上药,并且还打算将药带走的架势。
可盛雪何等精明,岂能让自己白受皮肉之苦?于是,不等娟儿端走金疮药,就一把拿起瓶子把玩了起来:“要是没什么事,你就先下去吧,我也有些累了,要休息了。”
娟儿看着她拿着金疮药不撒手,也不好意思去要,毕竟她是主,她是仆,最后只得无奈地走了。
时光荏苒,过了十几日,少林的伤势基本恢复,他只是夜间才能从床底出来活动活动筋骨。
这日夜里,盛雪迷晕了守夜的娟儿后,让少林用了些点心,问道:“少林哥,你恢复得如何了?”
“差不多了!”少林恭敬地答道。
“好,今夜让你避开华府的耳目,外出送信给柳丞相,可妥?”盛雪认真地看着他,昏黄的烛光下,也掩藏不了他之前因失血过多,和久未见阳光而留下的苍白之色。
“属下定能完成任务!”少林点点头。但他不敢去看太后的脸,他怕自己被她看穿对她的爱慕之心。
听到他这句话,盛雪便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递给他道:“记住,速去速回!”
“您不需要属下直接离开京都去往蜀城,通知国丈来援救皇上吗?”少林听到速去速回这几个字有点疑惑。
盛雪却道:“据我推测现在京都已经被东岳王守卫严密,别说是人,估计连苍蝇都别想离开京都!再说,凤印一丢,你拿什么去给国丈让他用什么号召其他藩王对抗东岳王?!当务之急,是找到凤印!哀家相信,你既然被关在华府密室,那么,凤印自然也在华府!我怀疑,捉你的那个面具男子,应该就隐藏在华府!”
“那么太后您的意思是?”
“卧薪尝胆,伺机而发!”
少林一听,忙一掀前袍,单膝跪地:“属下一切听从太后之命!”
“嗯,送完信后,你拿着夜明珠去京都黑市卖掉,换些银钱,招些乞丐扮作商贩,隐藏身份!伺机而发!”
“是!”少林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美艳绝伦的人儿,心中满满的都是暖意。
深夜,丞相府屋顶处,一个矫健的黑影上蹿下跳。最后,他落到相府书房处,鬼祟地将相府书房门打开,走进去将怀中的一封书信端正地放在书案上后,轻手轻脚地又离开了。
次日,柳政昀用完早膳,去书房准备取写好的奏折,却不承想,在书案上看到了一封信。这让他有些疑惑,随即招来府内管家,询问一番才知,他们也不知这封信是何时放的。疑惑重重地打开了信件,当看到信件上太后的笔迹,以及玉玺盖的印章之后,他吓得面白如宣纸。
再次将信件的内容看了,他那皱纹密布的老眼眯了眯,不禁嘴角上扬,扯出一抹阴笑:“看来,妖妇果然如东岳王所料,还没有出京都……哼,让我派人去蜀城通知国丈幼帝被挟持了,喊国丈来援?真是天真,太后啊太后,你难道不知什么叫大势所趋吗?”
“管家!”
折好书信,柳政昀喊来老管家,将手里的信封递给他道:“秘密送进华府给老夫人!”
“是!”老管家得令,接过信,就匆匆离开了。
“妖妇,你是斗不过东岳王殿下的!”
自从少林昨夜秘密送信到丞相府后,盛雪这一整天都在紧张地等待着,不知道柳丞相会不会派人去蜀城!就算派不了人,通知京都其他大臣,也好一同给东岳王施压,到时候,东岳王秘密逼宫之事,就会不胫而走,蜀城那边,也多少能收到点信息。
她的父亲也就会联系其他藩王解救幼帝了!
可是,信送去这么久,京城之内,为什么反倒是异常安静呢?
就在盛雪躺在贵妃榻上,烦躁地拿着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风时,豆儿一手抱着好几卷上好的云丝绸走进屋来。
进来后,豆儿对盛雪盈盈地笑道:“三姨娘,今儿个可真是个好日子!”
盛雪懒洋洋地坐正身子,瞥了她一眼:“什么好日子?”
“您瞧,这是老夫人赏赐给各房主子的绸缎,说是特地庆贺柳丞相上奏幼帝,封东岳王为九千岁,保护帝都的事情呢!”
“你说什么?柳丞相上奏幼帝,封东岳王为九千岁?”听到豆儿这句话,盛雪气得将她手中的扇柄都折断了。
“三姨娘,您没事吧?”刚才兴奋地朝盛雪说出这件好事的豆儿,听到她手中传来木头折断的“嘎吱”声,忙疑惑地看向她。
盛雪强挤出一抹讪笑道:“没事,我只是觉得好奇。东岳王被封为九千岁,老夫人乐什么乐?”
“哎呀,这您就有所不知了吧!咱老夫人一向敬重东岳王殿下的,说他是什么神将,没有他护着玄武国,玄武国早就被周边列国瓜分了……所以,东岳王这次被封为九千岁,她跟着高兴呢!这不,她一高兴,就给各房发来赏赐啦!”
盛雪一听这话,就知道柳政昀和东岳王根本就是一伙的!而她,居然还打算找他帮忙!
“三姨娘,您看,这些绸缎多好啊,绝对配您!”豆儿这会儿将绸缎放在软榻的小几上,朝盛雪讨好地笑着说道。
盛雪是玄武国太后,什么样的好料子没见过?这会儿心思根本不在布料上,而是在想柳政昀和东岳王联合成一派,她该如何反击。
“三姨娘,请速去正院,大爷有请!”就在盛雪失神时,老管家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屋内,朝盛雪微微躬了躬身子,算是行礼。
“请我?所谓何事?”盛雪记得华韵风不是很讨厌她吗?还下令她不许踏出北苑一步的。
“说是今儿个他心情好,特意请各房主子前去和他吟诗作画、弹琴唱曲。”老管家恭敬地回答道。
盛雪闻言,却气得蹙了蹙黛眉,心想,这华韵风也这么好雅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