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你都自己承认了,现下还敢狡辩吗?”

柳月举起手,打算再给她另一边脸打一下,却被一声苍老的话给止住了:“柳月,你夫君既然已经知道其母去世的事了,那么,现下,你就由他来调查这件事吧,毕竟,他才是这个华府的主子!薛玉婷是他的妾,不管她做错了什么事,都该由他做决断的。柳月,毕竟你是妇道人家,莫要忤逆夫君!越俎代庖!”

一听到老太爷的话,柳月隐隐发虚,她是了解自己夫君的,即使他久病缠身,常年卧榻,可脑袋却好用得紧,更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若此事真要由夫君决断,她陷害二姨娘和三姨娘的事保不准会被他看穿,所以,这会儿,她极力装出担忧夫君身子的模样道:“可爷爷,夫君身子一向虚弱,再加上刚受了刺激,怎可再操劳?万一,他再有个好歹,我们这一府人,可如何是好?”

说话时还落下了几滴泪来,真是情真意切得紧。

这话说得倒也合情合理,让老太爷闭口了。

柳月见状,只觉得事情得逞,便吩咐两个还跪在地上的仆妇道:“将三姨娘拖出去,先跪在烈日之下,等俞妈妈将二姨娘也绑过来后,再一起处罚!”

两个仆妇得令,窥了眼还处于呆滞中的大爷,见他不会再阻止她们,才又鼓起勇气,将盛雪的胳膊重新架起,往外拉去。盛雪看了眼华韵风,觉得他好生奇怪,为何不救她?难道太过虚弱,说话都无力了吗?

盛雪刚跨出门槛,果然见华韵风猛地咳了一声,一口血便从嘴里喷了出来:“放开她,咳咳……”

“大爷。”

这一幕,顿时惊了众人。

门边,盛雪蹙眉回过头,看了眼被众人团团围住的那抹玄色身影,深深叹了口气。原来,他也是个可怜人,竟然连自己的娘亲和妻子都保护不了。

没过多久,她就被两个粗使婆子一使劲给拽了出去。

在屋外大理石地面上跪了将近半个时辰,盛雪就感到头昏眼花,膝盖发麻。抬头看了眼毒辣的日头,伸手擦了擦额头滚下的汗珠,面上却并没有半点焦急,反而心中感触颇多,想到以往自己处罚宫人时,也曾罚她们跪地,当时觉得这只是小惩罚,真等自己跪在这儿才发现,这“小惩罚”也是很折磨人的。

“大夫人……”就在盛雪遥望烈日时,俞妈妈肥胖的身子出现在院子里,她身后还跟着两个粗使仆妇,看她们汗湿的鬓角,可见刚才一定是很忙碌。

进了院子后,俞妈妈看了跪地的盛雪一眼后,脸上露出了一抹幸灾乐祸的阴笑,随即走向屋内。

她进去没一会儿,柳月就满脸气愤地走了出来,她后面跟着的竟是华韵风。

华韵风一出来,柳月就命人将他安置在一张刚搬来的梨木榻上:“夫君,这件事你何必亲自过问,再伤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华韵风坐稳后,便将身体的重心倚在榻上的软垫上,面色虚弱,眼神却精明地看向柳月道:“无碍,事关重大,我必须亲自过问!咳咳,一定不能错杀一个好人,也不能错放一个坏人!”

柳月闻言,面色一滞:“夫君,妾身……”

“玉婷,方才在屋内,月儿已经将你联合茜儿谋害老夫人的事情说了一遍。咳咳,我只问你一句,你为什么要加害老夫人?”

华韵风不等柳月说完,就从她身上收回目光,移向正跪在地面上的盛雪。

“加害老夫人?玉婷为何要加害她?难道大爷你也认为玉婷就是杀害老夫人的凶手?”盛雪抬起头,目光坦诚地看向华韵风,“我直到方才,才知老夫人去世的事情,何来加害一说。大爷,你可别忘记之前我可是一直都和你在一起!”

盛雪说这话的时候,却是咄咄逼人,众人看去却是一惊。

“这?”

华韵风刚开口说话,就被柳月抢白:“薛玉婷,在人证面前,你休要抵赖!”

盛雪露出一脸诧异地问道:“人证?”

此时她的目光移向柳月,嘴角处似笑非笑。

“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柳月见她一脸诧异,不屑地白了她一眼,手一挥,让身后谦卑站着的兰儿走向前。

兰儿走到离盛雪一步之遥的位置后,一下便跪在地上。

她看向华韵风一眼,又低下头俯在地上嘤嘤哭泣了起来,向华韵风等人诉说了之前和老太爷说的那番话。

“薛玉婷,你可还有话说?”柳月听兰儿一说完,就凌厉地问道。

“她胡说!”盛雪故意装出一副受惊的样子看向柳月道,“大夫人,她在诬陷我!”

柳月见状怒道:“你既然说她污蔑你,你可有证据证明?”

“我!”

“三姨娘,你自己做的事自己知道,奴婢虽是卑贱的丫鬟,但也知道国法,污蔑他人之罪,可是死罪!奴婢就算有千万个胆子也不敢污蔑你的。”

兰儿不等盛雪说完,就抢先说着,话末,还不忘朝华韵风磕头,请他明鉴。

“你,你胡说!”盛雪闻言,假装激动地起身。

随即,她感到膝盖一痛,差点摔倒在地。

华韵风见状,担忧地蹙了蹙浓眉。

“既然三姨娘无话可说,那么,立刻拉出去按家法处置……”

大夫人话音一落,两个粗使婆子就冲了上去,欲拉走盛雪。

这时,大爷虚弱的声音又传来,再次制止了她们:“慢。”

“夫君,你屡次三番地包庇她,莫不是真的被她迷惑了?”

“闭嘴!”华韵风闻言,猛地扭头,瞪向柳月,“你这样屡次三番地要置她于死地,到底是何居心呢?”

“妾身……”还想说什么,柳月却看到夫君眼中的神色越来越冷,赶忙住了口,移目狠狠地剜向那抹碧影。

“柳月,你夫君在此处,所有事情该由他做决断才是。”老太爷不温不火地说道。

见老太爷都发话了,柳月自然不敢再阻挠,只好咬唇不语。

“玉婷,这个婢女说的可属实?”华韵风对旁边发生的小插曲仿若未闻,反倒是将注意力集中到盛雪身上。

盛雪闻言,心中觉得华韵风还算是个有情有义的人,知道方才自己救了他一命。所以,这会儿就算被悲伤充斥,也强压下去。她抬起头,无惧地看向华韵风:“大爷,这不是真的!”

“既然你说不是真的,证据呢?”

此时的华韵风虽然依旧看起来弱不禁风,可眼中溢出的神色,却满是猎鹰般的精明。

“证据就是……”盛雪故意话音一顿,然后,目光来回在前方长廊上站着的众人面上扫了一圈,见柳月面露诧异后,她笑了,“我没有证据,但是,我却只要问俞妈妈几句话就成。”

她这话一出,柳月就脸色一松。

华韵风却微微蹙了蹙眉头,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后,挥挥手,让院内站成排的下人中领头的俞妈妈出列:“俞妈妈,一会儿三姨娘问你话,你必须认真回答,不许撒谎。否则,别怪我无情。”

“是,老奴遵命!”俞妈妈得令,赶忙走到三姨娘面前,站着听她问话。

“俞妈妈,方才大夫人让你去捉二姨娘,为何你没带她过来?”盛雪看着俞妈妈肥胖的脸颊,神色淡然地问道。

俞妈妈闻言,面露不屑地道:“回三姨娘,老奴方才去南苑并无发现二姨娘,就连她的婢女翡翠都不在。于是,奴婢找来两个二姨娘院子内的粗使婆子问了问,她们说,一早起来就没发现二姨娘的影子。于是,老奴就将府上各处都找了一遍,结果都没发现二姨娘的身影,老奴觉得,二姨娘有可能怕东窗事发,早早逃了。”

“哦!”盛雪点点头,“你确定,二姨娘是畏罪潜逃?”

“哼,老奴确定!”俞妈妈面对盛雪逼视的目光,肯定加不屑地回答道。

盛雪见状,嘴角微微一扬,心想,鱼儿进网了,该收网了!

随即,她一转身,看向华韵风,朝他道:“大爷,证据就在这儿!”

“哼,一派胡言,这里哪儿有什么证据?”柳月闻言,再次出言讥讽道。

众人更是目露不解地看向三姨娘,不知道她到底是被恐惧冲昏了头脑,还是在胡搅蛮缠。

华韵风闻言,面色微微一惊:“玉婷,这是什么证据?”

盛雪傲然地抬起头,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柳月。触及她的眼神,柳月莫名地感到心慌,仿佛自己所有的心思,在她那双无波的美目中都无处遁形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自在。

看见柳月面上强装淡定,眸中浮现一丝心虚之光时,盛雪微微嘲讽地一笑,就将目光移向俞妈妈,怒声道:“大胆俞妈妈,你可知罪?!”

闻言,俞妈妈身子一颤,被眼前冷艳绝美的人儿身上散发的凌厉威严之气吓到了。半晌,她才强压惧意,一脸坦诚道:“老奴不懂三姨娘说什么!老奴何罪之有?”

“俞妈妈,看在你是府内老人的分儿上,有些事我不想做得太绝,可你却偏要自寻死路,那么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盛雪怒气不改,依旧死死盯着俞妈妈。

饶是俞妈妈久经后院,老谋深算,也在她深不见底的瞳光下感到心慌,随即不敢与她对视,而是将目光移向大夫人身上,求救道:“老太爷、大爷、大夫人,你们可得给老奴做主啊,这三姨娘明摆着想要陷害老奴嘛!”

俞妈妈说到最后,声音里竟带着哭腔。

“薛玉婷,莫要在这儿无中生有拖延时间,我看你就是在故弄玄虚!俞妈妈什么人,我们最清楚,轮不到你来质疑!你既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么立马就拉你下去乱棍打死!”柳月上前一步,伸出手,指着三姨娘。

此时,她已经料定了薛玉婷是在做垂死挣扎。说话间,她瞥了眼身后榻上的华韵风,见他准备开口,她抢先道:“夫君,妾身已经给过她解释的机会了,可事实就是事实。老夫人尸骨未寒,你可不能忘记她定下的规矩,包庇害她的凶手!”

华韵风闻言抬眸,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月儿,从前你温柔善良的模样哪里去了?”

话末,华韵风再也不将目光落在柳月的身上,而是抚着自己胀痛的胸口,看向院中那个一脸傲然的碧衣美人身上,紧蹙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

柳月被夫君这句话一说,弄得面色一红,半晌,心里却是有些难受地吐不出一个字。

“大爷,玉婷如无证据,不敢胡说。”盛雪坦诚地走到华韵风身前,微微行了一礼,眸中含着丝丝委屈的泪水道,“昨夜从您这儿离开回房休息时,二姨娘半道截了妾身,非要妾身去她屋里叙话,妾身的婢女翠红见妾身劳累不已,便开口拒绝了二姨娘,冒犯了她。随后,二姨娘的婢女翡翠见翠红让她的主子难堪,于是就伸手打了翠红。哎,以前翠红在本府一直被妾身宠坏了,哪愿被人打。于是,两个婢女这才互相殴打,以至于双双打伤了,翠红的胳膊脱了臼,现下还躺在下人房。至于二姨娘,她则因为此事,去找了老夫人,却被老夫人训斥了一番,气不过,她昨夜就赶回了娘家。而妾身方才请你原谅的,就是这件事。想请你原谅妾身教奴不严之罪的。谁知……”

话说一半,不等众人反应,盛雪又装出一脸气愤地看向已经处于呆滞的俞妈妈和兰儿道:“谁知,这二人居然设计诬陷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