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南是袁绍的老家,家族力量根深蒂固,因此,若是让逢纪等人带着袁尚逃到汝南,拿这汝南郡,只怕是要花大力量,出大血才能拿下来了。因此,梁祯获悉袁尚等人已经南逃后,便立刻派张郃领精骑三千,自许县南下,直奔汝南,以求追上并擒获袁尚等人。
而梁祯自己,则将目光投向了西南面的宛城。宛城,乃是南阳郡的重镇,向西可达关中,向南可以深入荆州腹地,向东则与豫州交通,乃是一等一的通衢要道。而目前占据宛城的人,叫张绣。
张绣武威郡祖厉县人,张济之侄。看到这,大家想必也已经明白了,这张绣早年也是董太师麾下的凉州军中的一员,而且他的地位,比梁祯还要低。毕竟,在董卓在的时候,梁祯就已经是校尉了,地位与他叔张济相当。
不过,虽然同在凉州军中效力过,但梁祯跟张绣,却并非熟人,毕竟在梁祯当年的结交圈子里,张绣,是完全排不上号的。不过,梁祯跟张绣不熟,并不代表张绣跟梁祯不熟。
因为当年梁祯跟董白之间的那点儿事,早就在私下里传开了,因此当年在凉州军中,梁祯的地位,虽然跟张济等人是一样的。可暗地里,也没有哪个校尉真敢跟梁祯并肩而行——毕竟,谁都不知道,梁祯会不会哪一天就通过董白搞定了董卓,摇身一变成为第二个牛辅。
尽管,这赘婿在家中的地位固然低下,可太师家的赘婿,再怎么卑微,也是要比这些千石官员威风得多的。
因此,这么多年下来,张绣虽然没见过梁祯几面,但心底里,敬畏的种子已经深深埋下,尤其是当接过了董卓“衣钵”的梁祯,攻下许县之后。张绣便意识到,自己能选择的路,就只剩下了归顺这一条。
因为,虽说当年他叔张济跟梁祯是同为校尉,但怎奈,张济混得并不好,从关中流落到荆州不止,还在因抢粮食而攻宛城的路上送了命。最后,要不是刘表仁义过人,且需要一个人来给荆州看守北大门,张济这支孤军,怕不是早就化作一具具荒野中的枯骨了、
现在,虽然说吃饭的地方有着落了,但看看自己手头上的这三五千兵马,又哪里够号称“提兵百万下河南”的梁太师塞牙缝的?因此,张绣很果断地,派出使者将宛城令的印信献给梁祯,并且亲自率领文武在洞开的宛城城门之下,以迎王师。
此时,如果梁祯会做人,那就必定会跳下马,拉着张绣的手,一并走进宛城,并且不断地夸张绣的好,同时明示张绣,自己日后对你,是必有大用的云云,以安抚张绣焦虑不已的心。
只是,梁祯没有。因为他心中是看不起张绣的,无他,就是因为此刻自己的眼界高了,而昔日兄弟的侄子,却越混越差。倨傲,是强者很容易得的毛病,因为他们的心跳,随着地位的不断上升,而很难再保持平易近人。尽管他待人的态度依旧客气,但这客气,却不是源自谦和,而是源自睥睨。毕竟,人是不会跟蝼蚁动气的。
梁祯看也没看张绣亲自呈上的,继承自张济的骠骑将军印。因为这印信,在他看来,已是不值一文——毕竟,自董卓之后,天下群雄,稍稍有实力的都会上表给自己封官。因此,这世上,都不知有多少个骠骑、车骑将军了。
“牵马引入。”梁祯端坐在骏马之上,马鞭朝城中一指,言语之中,傲慢之意尽显。梁祯并非不知道,这么做会伤了张绣的心,只是在他看来,这又如何呢?难道自己现在对张绣好一些,往后回到邺城,那些高门贵户就会对自己好一些了吗?
答案是不会的。因此,梁祯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对张绣保持谦和了,毕竟他也需要一个出气筒,来宣泄自己心中的苦闷之意。
张绣乖乖地转过身,在梁祯马前亦步亦趋地引路。
“哈哈哈哈哈哈~”战马刚入城门,梁祯便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因为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妙,太妙了!
不得不说,张绣此人,还是有一定的牧民之才的,因此这宛城虽不似邺城那般繁华,但也是井井有条,各司其业,不见一点萧条的迹象。张绣将梁祯引到宛城县衙。
这是一栋简陋的老房子,装饰十分朴素,只有门口的那对獬豸,才能向路人宣示它的身份。
梁祯当日就入住县衙,由章牛领军宿卫,而他的大军,则由令狐邵、郭淮、张白骑三人暂领,以协助完成张济军出城缴械的工作。
“阿牛,你跟着哥哥,多少年了?”梁祯高兴,因而不仅吩咐左右端来两坛酒,还拉着章牛一并入席。
“有二十年了吧。”章牛数了数手指头。
“唉,逝者如斯夫啊。”梁祯点头叹道,此时,他的脸上,已有三分醉意,“阿牛,你也不少了。这南阳,可是书香之郡。女孩儿个个知书达理,兼柔情似水。不如,今儿个,哥哥就替你做媒,如何?”
章牛一直管梁祯叫哥哥,但其实,他比梁祯还要大几岁。因此,按照此时的标准,章牛算得上十足的老光棍了。不过章牛对此,却一直没有怨言。因为他的工作是保卫梁祯,需要时刻在旁,外加出身低微,因此,哪里会有对象?
这一切,梁祯看得清楚,于是便在今日,借着醉意,提出要帮兄弟圆了传宗接代的梦。
“哈哈哈,不是哥哥,这合适吗?”大葫芦自然是喜形于色的,只不过,他还有些顾虑,一来是不放心离开梁祯,二来,是害怕这宛城的书香之家,都瞧不起他。
“放心,你只管去找。找到了,哥哥替你做媒。”梁祯乘着酒兴,拍着胸脯道,“不过有一点,不许用强的啊。”
“得嘞,谢谢哥哥!”章牛差点没有高兴得一蹦三尺高。至于梁祯的叮咛,章牛根本就没有放心上,反正是有梁祯出面做媒,这宛城之中,难道还有人敢说“不”的?
章牛一出门,就撞见了梁规。原来,梁祯为了培养梁规,自从官渡开始,无论自己走到哪里,都要将梁规带在边上。因而,此次南下征袁氏,梁规也一直跟随在旁。
“规儿,今日可有事?”章牛正高兴,见梁规来到面前,那叫一个正好,便将他拉到廊道上,低声问道。
“无事。”梁规老实回答。随手,梁祯在努力培养他,但因为梁规资历尚浅,因此,还是不适合出席等会张绣举行的接风宴的。
“那就好,等会叔带你去见见世面。”大葫芦奸笑道,而后也不由分说地,拉走了尚且被蒙在鼓里的梁规。
章牛领着梁规走后不久,张绣便派人来请梁祯前去赴宴。这次宴会的主要目的,是将张绣的部属一一介绍给梁祯,以便梁祯日后能按才任用。只是,梁祯对张绣手下的部属,都没有多大的兴致,除了胡车儿。
因为,梁祯手中的席位,文的,早已被以贾诩为首的凉州人,及以荀彧为首的颍川人给瓜分了,即使有漏的,也被审配、董昭,杨修这些名士所据。张绣手下的文吏,无论是来自凉州还是宛城当地,对梁祯而言,都已是无处安置。更何况,贸然任用他们,还只会引起不必要的明争暗斗。
至于武将,就更不用说了,梁祯缺的是军司马以下的武官吗?不!他缺的是能独当一面的大将之才。可是,这小小的张绣手下,又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大才?因此,梁祯思来想去,张绣身边,也就一个曾被贾诩赞赏的胡车儿可以重用。
毕竟,这胡车儿,可是有能“负五百斤,日行七百里”的美名的,其人的武勇,由此也可见一斑。
因此,在宴席上,梁祯对待张绣引荐的每一个人,脸上都只有应付式的笑容,以及几句程式化的“早闻大名,幸会幸会。”只有对胡车儿一人,梁祯才真正露出了欣赏之色,而且,还命人捧来一块沉甸甸的金砖,亲手赠予胡车儿。
梁祯对胡车儿的爱慕之意,一旁的张绣是看在眼里,因此脸上的愁苦之色,也是更浓了。因为胡车儿是他叔侄二人的心腹之将,不仅是心腹之将,更是张绣军中胡儿们的领袖,是他张绣维系部曲团结的重要纽带,是万万不能让他离开的。只是现在,看梁祯的意思,已经是暗示得十分明显了。
于是,这接风之宴,就在张绣的装聋作哑,与梁祯的求而不得中不欢而散。梁祯有点郁闷,因为他可不觉得张绣会如此愚蠢,竟然看不出他的意思,不过他现在倒也并不着急,因为他已经占据了宛城,待到几日之后,张绣的部曲都出城缴械完毕,他再向张绣索要胡车儿也不迟。
梁祯,带着一丝不快回到了县衙,却迎面撞见正在傻笑的章牛及梁规两人。这两人见梁祯来了,先是下意识地收敛笑容,但是这笑又岂是说收住就收住的?因此,一时之间,他们俩的样子,变得十分滑稽。
“阿牛,可是找着意中人了?”梁祯喝得醉醺醺的,因此刚一挣脱侍从们的搀扶,身子就不自主地晃了起来。
章牛和梁规二人赶忙上前扶住梁祯,而后由章牛开口,屏退了梁祯的其他侍从。
“哥哥,兄弟找着了。”章牛笑嘻嘻道,“水灵水灵的,而且,人家也喜欢我!哈哈哈哈。”
“规儿,阿牛可是在吹牛?”梁祯说着,也跟着大笑了起来。
梁规摇摇头:“没有,大人。”
梁祯见梁规的模样,也不像是在说谎,心中的最后一丝负担也放下了:“何时准备婚事?”
“这个倒是不急。怎么说,也得要个一两月。”确实,这个时代,富贵之家的婚礼,都要经过一个冗长的过程,没个把月,还真是办不下来。
“那样啊。”梁祯点点头,刚想说些什么,可一眼看见梁琼在旁,便话锋一转道,“规儿,你先去歇息吧。我跟阿牛,还有些事要谈。”
“嗯。大人,规儿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