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平二年,对梁祯来说是一个很滋润的年份,因为在这一年中,他不仅走出了去年王方叛变所带来的危机,招降了河内太守张杨,还从天下第一诸侯袁绍的手中,强行夺走了魏郡,并俘获守将审配等人。

董白似乎对梁祯的心思一清二楚,因此当梁祯回到晋阳的那一天,她组织了数百父老,箪食壶浆地在道旁迎接,自己则披着华贵的紫袍,骑着健硕的紫燕骝,在大路正中迎接梁祯的到来。

梁祯大老远地就看见了董白,当即被迷得七魂不见了六魄。要不是有一脸严肃的贾诩在旁监督,梁祯只怕当即就要快马加鞭地冲过去,跟董白齐头进城了。

一刻钟后,心痒难耐的梁祯终于走到了董白身边。董白脸上的笑容也更甜了:“夫君~”

“哈?”梁祯虽是一惊,但心却甜得如同掉进了蜜罐中一样,因为自打韩霜灵早逝之后,一眨眼,已有十多年没有人再用这么亲切的语气叫过自己了。

“这……不太合适吧?”梁祯悄声道,“我们的名分……”

“今晚就是个好日子。”董白笑眯眯地眨了眨右眼皮,调皮之态尽显,“何况……”

“何况什么?”董白的欲言又止,立刻勾起了梁祯的兴趣。

“跟我来。”董白说着,一下拨转马头,就要往城中奔去。

梁祯回过头,看向贾诩,先悄悄地用手指了指董白,再指了指自己。

贾诩会意地一笑:“德源,这里交给我就好。”

梁祯见贾诩竟然准了自己的“假”,当即大喜,双腿一夹马腹,便冲进城去,两人在早就被清空的街道上,你追我逐,好不痛快。

就这样,梁祯嗅着董白身上散发出的“香风”,跟着跑了数里路,才渐渐地勒紧缰绳,让战马止步,而后抬头一看,原来已经到了梁府门前。

今天的梁府,比之去年,显得气派了不少,不仅大门被重现修缮一新,就连院墙也换上了大气的青砖,院中的石板路也显然是重新铺设过的,小径两旁,栽满了牡丹。府中的仆人,也从两个便成了十个,而且

梁祯一看,不由得连连摇头:这丫头,也太能糟蹋钱了吧?

“白儿,这梁府修缮之费,应该不便宜吧?”

“哎呀,财奴,你就放心好了,我可是一个铜板都没花你的。”董白骄傲地竖起一个手指头,“梁雨山,去将账簿拿过来,让阿祯过目。”

“诺。”一旁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领命而去。

“梁雨山?他是何人?”

“一个落魄的书生,快要饿死在晋阳街头了,给我捡了回来。用了几日,还算顺手,就给他赐了个姓。”董白说着,又露出两排小银牙,然后从梁雨山手中接过厚厚的账簿,交到梁祯手上,“这里面不仅有西河郡军屯的营收,还有雁门郡牧场的营收,更有并州屠各胡、乌桓、鲜卑等族的进贡。”

梁祯不由得开始佩服起董白来,他到此刻才真正相信,董白真的并非像他印象中一样,只会摆大小姐的架子,而是真有些本事的。

就比如给雨山赐姓这事,就做得既准又狠。因为在遇到董白之前,雨山已经濒临饿死,是董白救活了他,这已是救命之恩,然后又给他赐姓“梁”,并聘为账房,这对此前仅靠给人写字为生的雨山来说,已算得上是知遇之恩。而且赐姓“梁”后,梁玉山便也摇身一变,成了“梁”家人,只要他不作死,他的后代,便是梁家的家生子了,衣食无忧不说,如果有点能耐,入仕为官也不是不可能。

这三点加一块,梁祯还真不知道,是何等狼心狗肺的人才会对自己再生二心。

“好吧,看在你这么能干的份上,我今晚就好生奖赏你。”梁祯用肩胛撞了董白一下。

“就你?”董白颇为轻蔑,然后神色一变,双目含笑道,“我给你生了个儿子。”

“什么?”如果说,前面的事对梁祯而言,还算是意料之中的话,那董白的这句话,可就真真是出乎梁祯意料了,“你……你说?”

“野荷,把益寿抱出来,让阿祯看看。”

“诺!”野荷的声音,依旧像当年一样柔弱,仿佛时间在她身上,就永远不会流逝一般。、

不多久,野荷还真给梁祯抱来了一个白胖婴 孩,右手的小小食指正半含在嘴中,指节上满是白色的唾液泡沫,看上去,似乎睡得正香。

“你怎么一声不吭呢?”梁祯顿时只觉得后怕,因为韩霜灵带给他的痛,实在是太深,太深。

“夫君征战于外……”董白脸色一红,头稍稍一低,双眼却悄悄地看着梁祯的脸,“故妾不敢让夫君分心。”

梁祯跟董白这回,算是在有意无意之中,将生米煮成了熟饭,因为如此一来,梁祯不给董白一个名分都不行了,但给什么名分好呢?梁祯却犯了难,因为在法理上,他已经有了一个发妻,虽然已经早亡,但发妻就是发妻。而按汉律的规定,男子若同时拥有两个发妻,就是犯罪。

可如果将董白纳为妾吧……此念头刚出,梁祯便觉得背脊上一阵凉意,因为董白可不像盈儿,无论心中藏着什么,表露出来的永远都是“心如止水”,董白却不然,这家伙明显是个敢想敢做的主,一旦惹怒了她,说不定自己今晚就得跪铁蒺藜了。

“不过,我们家什么时候有这多的牧场了?还有,外族首领的进贡,怎么也到我们家来了?”梁祯赶忙扯开了话题。

“我在雁门郡住了两个月,也走访过不少亭里。发现啊,这雁门郡的田野,大多荒芜,有的甚至不生寸草。找老人一问,才知道这雁门郡的雨水,这三十年来,是一年比一年少,早就种什么都不活了。”

董白的骨子里本就带着一股“刁蛮”劲,因此不知她用了什么手法,总之她就是让张郃怕了她,乖乖地将梁祯设置在雁门郡的军屯给“吐”了出来,然后董白又凭借祖君董卓在并州做官时留给诸胡的余威,将雁门郡的军屯“租”给了诸胡。

诸胡的牧场,本来就在比军屯区更北的地方,降水自然是更为稀少,所养牲畜,也是大多不活。因此,当董白自作主张地允许他们南下放牧后,各部落的牛羊自然是也因较为丰茂的水草而迅速长膘。

诸胡在比自己强大的力量面前,素来都是淳厚善良的,因此诸胡不仅在深秋来临前,按时缴纳了租赋,还给董白进贡了许多牛羊财帛,以感谢她的“恩德”。

董白在收到钱后,立刻做了三件事,第一件事便是给西河郡的军屯拨款,因为她在一个多月的细致观察之中发现,位于雁门郡南方的西河郡,还是有数量不少的可耕之地的,只需财力跟上,便大有可为。

这第二件事,便是给张郃塞钱,而且一塞就是雁门郡军屯预计产值的两倍,差点没用钱将张郃给“活埋”了。如此一来,就算张郃等人心中再有什么不满,也不再好跑到梁祯处去“参”董白一本了。

第三件事,自然是好好犒劳自己了,毕竟,董白是怀着孕做这么多事的,人家可是很辛苦滴!再说了这些钱都是自己凭本事赚回来的,花在自己身上又怎么了!!!什么?你让本女王像黑齿影寒一样,穿普通军士的衣服,骑普通的军马,跟老仆人一并吃糠咽菜?本女王很负责任地告诉你,老子做不到!!!

当然,如果换做别人,比如张郃,甚至是盈儿,要是敢如此做作,只怕不被梁祯打个皮开肉绽,也得被冷落好些时日。但董白就是不一样,因为她吸引梁祯的,就是她身上的这种“蛮”气。

“给我滚去洗澡,然后乖乖在**躺着!”董白将她的“蛮”演绎得淋漓尽致,一推一踹,便将梁祯变成了落汤鸡。

“喂!能不能先歇息一日?”梁祯差点被呛死,好不容易才挣扎着在水面冒头,“你看我车马劳顿了这么久……”

“少废话!”董白佯怒道,手一伸,便泼了梁祯一脸水,“快点!”

“喂!你不要太过分啊!”梁祯挣扎着抗议道。

“切。”董白白了梁祯一眼,白皙的手往腰带处一伸,一拉,便将腰带解了下来,接着三两下脱去外面的紫袍,露出紫袍中轻薄如雾的罗衫,以及丝绸织成的亵裤。

接着,董白将手轻轻一点梁祯的额头,接着轻轻地摇了摇头,那眼神,分明在说:你不行!

梁祯一看,登时“怒不可遏”,从水桶中一跃而起,三两下就将董白剥成了一只小白兔,然后一手抱着她的胸脯,一手往她身上的某个地方一抓。董白原本笔挺的身子立刻一躬,同时发出一声娇 吟。

“啊,讨厌~”董白轻轻地在梁祯的怀中旋动身子,肉乎乎的手掌一伸,无数的小珍珠便被拍在梁祯坚实如铁,且伤疤纵横交错的胸膛上。

“唉~”

梁祯见董白忽地变得愁眉紧锁,心也随之一紧,忙问道:“你怎么了?”

没想到,董白却忽地变得泪眼汪汪,同时“祖君”二字脱口而出。

“你最近,有做噩梦吗?”梁祯立刻以为董白是夜里又作噩梦了,故而立刻在脑海中组织开解之语。

“我竟然忘了祖君!”但董白的话,却令梁祯大吃一惊,且话音未落,她柔弱无力的拳头便开始猛锤梁祯的胸膛,“我有一年多没梦见祖君了,要不是……要不是今日,看见了你同样伤痕累累的胸膛。”

是啊,一个人的真正死去,永远不是在他合上眼睛的那一刻,而是在他彻底被仍活着的人所淡忘的时候。因为,当所有跟他有过接触的人,都将他忘记之后,那这个人留在世上的最后一点印痕,也就不复存在了,即使多年以后,偶尔有人从古书上翻到他的名字,但所看到的形象,也必定与那个曾经活生生的他相去甚远,甚至判若两人。

梁祯悄无声息地搂紧了董白娇小的身躯,同时用满是茧子的左手,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背脊。他知道,有时候,一个拥抱所能起到的作用,甚至会胜过万语千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