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陉虽连接冀、并要道,但道路狭长,无有驻扎之地。因此这文丑的部众,必不可能太多,我等与其整日在铜鞮担惊受怕,不如主动出击,击溃文丑,占领阏与。如此进可攻略冀州,退铜鞮也算是多了一道屏障。”
贾诩见梁祯迟迟没能下定敲定下一步的行动方案,便建言道。
“我也正有此意,只是不知,该派何人为将。”梁祯心中的主将人选是梁琼,但又担心第一次领军进攻的他,会不会不是文丑这种百战之将的对手,因为这进攻作战的难度,相比起防御作战,难度是大大增加的。
“德源不妨以牛盖为主将,以梁琼、华雄二人辅之。如此,不愁文丑不败。”贾诩看穿了梁祯的心思,于是建议他让性格稳重的牛盖为主将,再派以勇武著称的华雄相助,如此即便梁琼没有太过杰出的表现,也不可能有太大的过失,将兵的经验,也是妥妥能增加的。
梁祯想了好一会儿,才申请肃穆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便让他们三人领兵两千,进攻阏与。”
为了保险起见,梁祯又在铜鞮留下一千兵马,以便随时接应牛盖三人。然后才率领余下的兵马准备沿着蒋奇部的足迹,进攻屯留。
屯留位于上党郡中部,既是连接并、豫两州的通衢,亦是联系上党郡南北的要道。当初,正是由于高干占据了此地,梁祯才会在平陶踟蹰良久。因此,当梁祯的兵力在上党郡北部占优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也自然是夺回屯留,以掌握战场的主动权。
屯留的重要性,不仅梁祯和高干知道,就连蒋奇也知道,因此当他在铜鞮退军之后,便率军直奔屯留,接管了屯留的防务,并在牵招的谋划之下,开始在屯留外围构筑防线。
高干本来就在屯留留有八百守军,外加三千辅兵,此刻蒋奇部的加入,更是直接让屯留守军的兵力翻了两翻。正是因为有了足够的兵力作为支撑,蒋奇构筑防线时,手脚也放开了许多。
所以,当八天后梁祯率领八千生力军赶到屯留时,拦在他们面前的,已是一座铜墙铁壁。
根据屯留西高东低的地形,蒋奇采取了三种完全不同的防御方式。第一种,是在屯留西部的山区,这里山高林密,沟谷交错,可供大军同行的道路少之又少,因此,蒋奇在三个主要的路口各傍险修筑了一座大寨,这些大寨之中的守军都在一曲上下,他们的任务就是坚守不出,若梁祯率军强行通过,他们也不许出击,而是保存实力,全力击打梁祯军后续的辎重曲。
第二种,是在屯留中部的丘陵地区,这里地形破碎,沟壑坡梁,平川甚少,但险峻之地比之山区是大大减少,可供大军同行的道路也多了不少,因此蒋奇采纳牵招的机谋,在此处采取机动防御的策略,即在各条大道上修筑堡垒,堡垒之后十五里处修筑屯兵的大寨,堡垒与大寨之间,都以经过平整的道路相连接。
这种体系其实是类似于边境长城的防御体系,而且为了增加部曲的机动性,蒋奇还将手中为数不多的骑兵全部布置在此处。
第三种,则是针对屯留东部的地区,这里是屯留仅有的一马平川之地,土地连片,大军通行极其便利。如果以骑兵为主的梁祯军强攻此处,那么以步兵为主的蒋奇军是绝对抵挡不住的。
万幸的是,屯留城就修筑在这里。因此,蒋奇决定,以城墙为倚靠,广挖深沟,再在深沟之中建立营寨,深沟外围,还洒满了铁蒺藜,架起了拒马等各种各样的反骑利器,而为了守住这些复杂且脆弱的工事,蒋奇将他手中的主力步兵全部屯驻在此地。
为了更好地看清蒋奇的杰作,梁祯跟贾诩等人一并登上了附近的一座小山,从这里虽不能看见防线的全貌,但那纵横的深沟,高耸的箭楼,却无一不在诉说着屯留防卫之森严。
“文和兄,你说这蒋奇到这不过才八天的时间,他这些工事又有多少是实,多少是虚?”梁祯用马鞭指着山下的蒋奇军防线,对贾诩道。
“若此刻我军立刻发起进攻,说不定可一举突破蒋奇部在平地的防线。不过,在诩看来,此计并非上策。”贾诩也套上了盔甲,这让他看起来,也多了几分大将之色。
“哦?文和兄何出此言?”
“若高干集中他的全部兵力,拿下长子是足够的。而长子之所以能坚守至今,皆因我军在北线给他的压力,让高干不得不分兵北线。”贾诩说着,用马鞭指了指上下的蒋奇部军营,“若我军此刻进攻蒋奇,万一失利,便会在短时间内失去再举进攻的能力。若高干孤注一掷地让蒋奇率军南下长子,则长子危矣。”
“文和兄之意,我军一旦在屯留失利。上党郡南部,便为高干所有了?”
“正是。”
“若真让高干得了上党南部,只怕这一山之隔的河东郡,也要乱了。”梁祯叹道,河东豪门虽说和他合作至今,但双方之间却委实难有丝毫的真诚可言,这一点,梁祯清楚得很。
贾诩见状,便顺着梁祯的话往下说道:“可若我军继续保持对屯留的压力,则高干必然不敢轻易调动蒋奇的部众。如此,他便没有足够的实力,击溃我长子守军,夺取长子了。”
“而只要我军守住了长子,并保持对屯留的威胁,时间脱得越久,袁绍为攻略并州所要付出的代价就越大。因为攻不下长子,袁绍要想从并州转运军粮,就必须经过屯留。”
梁祯托着下巴一想:“如果袁绍军的军粮每一次都要经由屯留转运,那就意味着,我们随时都有可能通过一次偷袭,而让围攻长子城的高干部陷入绝境。”
“正是。”贾诩嘴角一弯,露出冷峻的笑容,“这就是当年长平之战,赵国败北的根本原因。”
贾诩的计策,可以说是将梁祯军的战损降到了最低,然而这计策却依旧有一个不可忽视的漏洞,那就是袁绍的冀州家大业大,供得起高干在上党以年为单位的折腾。
但梁祯手头上的几个郡,却大都贫瘠,根本就支撑不起三万大军长时间的征战,而且一旦这战事陷入僵持,贾诩跟梁祯去年敲定的在太原、西河、雁门三郡恢复生产的计策便也会因缺乏壮丁而告吹。如此一来,梁祯手头上的数郡就更加供养不起大军的连年征战了。
“只要等下去,屯留的守军是迟早会露出破绽的,但这破绽可能是一月,也可能是数年。袁绍耗得起,但我耗不起啊。”梁祯叹道,“这等于袁绍仅用别部一万人,就将我们全部拖死在了上党。什么攻略整个并州、劝课农桑、编练军士,统统都做不成了。”
“德源,这就是古人说的‘时候未至,则事难成矣。’袁绍的部曲,以材官见长,我们的部曲则以骑士为优。而这山地作战,材官无疑是占有优势的。”贾诩抚着胡须叹道,“至于白波军,他们能守住长子,便已是大功一件。换句话说,我们已经做足了人事,接下来的事,就要看天意如何了。”
“不过,我观这蒋奇,此刻也是守有余而攻乏力。我军只需留下三千甲士在此牵制其即可,其余部众,德源可令其解甲归田,如此太原三郡的耕种,也不至于耽误太多。”
“只留三千甲士?如此一来,我们的兵力,只怕比蒋奇还要少了。”梁祯又细细地打量了一翻数里开外的蒋奇部防线。
“德源,我军亦可在此先构筑一道防线,如此,只需三千甲兵便可抵挡一万大军的进攻。试问,这蒋奇去哪找这么多兵呢?”
梁祯一拍手掌:“就依文和兄之计,我军亦在这山川之间,广挖深沟,修筑营垒,再以强弓劲弩守之,如此,即使是高干亲自来,也可挡他个十天半月!”
梁祯花了整整半个月的时间,才在蒋奇军防线北面二十里的地方修筑了一条跟蒋奇的防线大致相同的防线,然后他让贾诩率领剩下的军士回并州,自己则亲自率领三千精锐留守屯留。
之所以如此安排,是因为梁祯也知道,一旦蒋奇突破了这道防线,便可抢在自己将解散的部曲重新集结之前,攻占整个上党郡的北部,甚至还可能进而威胁到太原郡的安危。因此,这等重任,梁祯是交给谁也不放心,只好自己亲自留守此地了。
而且,自己的旗帜插在屯留境内,对于正被高干围在长子城中猛打的杨奉、李乐、张白骑三人而言,也是莫大的安慰。
梁祯本以为,要等到贾诩所说的“变数”,少说也要等个两三月,但怎知,仅仅是一个月的功夫,那变数便悄然而至,尽管梁祯此前对此毫无预料。
原来,李乐在被高干围在长子城中猛打了月余后,不禁怒从心上起,发誓要给高干一个教训,让他知道知道白波军的厉害。但要给高干一个教训,又谈何容易?
李乐虽然不是将门出身,但也知道如若自己贸然出击,不仅伤不了高干分毫,反而还极有可能被高干抓住漏洞杀进长子。
于是,他便想了条计策,说来简单,就是万古不变的诈降!
不过,他这手诈降也是玩得绝,直接跟张白骑“合计”,将杨奉给绑了,还一口气杀了城中的死囚以及一些老弱的百姓一共六百余人,首级全部悬在城墙上,对号号称是拒不投降的杨奉私兵。
然后以自己的名义派出使者向高干“请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