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前脚才走,后脚刘喜就到,笑着向我贺了喜,道,“皇上说了,叫娴主子好生的歇着,皇上忙完手上的事,立马儿就来陪主子。”
边上的小青裁雪听了,全都扑哧笑出声来,我也感到好笑,就为这句话,他竟然巴巴的派人过来告诉,只是,他的这份情意,我到底还是受用的。
经这一闹,我也不睡了,起身在窗前坐着,蒋秀忙去掩上窗子,道,“主子如今不比寻常,可千万不能吹了风。”
我浅浅一笑,不以为然,“我昨日还在马上颠簸了大半天呢,也不见有什么!”
蒋秀一听,忙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这也是老天保佑了,可千万不能再这样大意的。”她拍拍自己的额角,“主子的月信过了好些天了,奴婢一时竟然没有想到这个,若是因了这个伤了小皇子,奴婢几条命也不够死的了。”
她一个死字出口,我心里突的一跳,一股不祥的感觉隐隐涌上心头,“什么死不死的,你尽胡说,”心急之下,我的口气未免严厉了些,蒋秀的神情愕然,我忙缓了口气,“什么小皇子,莫让人听见了笑话。”
我既有了身孕,禁足自然就免了。不到中午,英宏和皇后都有赏赐下来,太后也得了信儿,命人送了礼来,瑾贵妃,良昭仪等皆有礼到,这也是我意料中的事儿,只叫蒋秀收了,全都锁进了小库房内。
瑾贵妃那里的礼,是云琴亲自送来的,我正坐在门口廊下看着裁雪喂鸟儿,见她来,我笑道,“贵妃姐姐真是客气,我哪里就敢劳动姑娘亲自跑这一趟儿的呢。”
云琴很是恭谦,“娴主子现在可是贵人,奴婢为主子跑腿儿是应该的,”她命人将带来的东西打开,不过是些缎子,补药之类的,最后,她拿起一个纸包,道,“那些其实不过是个场面儿,这个,才是我们娘娘的心意呢。”
蒋秀接过打开,原来是一包燕窝,只是,通体透明雪白,隐隐带着点甜香,云琴道,“这可不是普通的燕窝,乃是极罕有的雪燕窝,养血补身最是合适的,娘娘一直舍不得吃,如今主子有喜,忙忙的就命我送了来。”
我很感激的样子,道,“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哪里受得起,贵妃姐姐如此待我,真叫我不知道该如何回报了。”
几番推辞,到底还是叫蒋秀收了,我让小青去那妆盒里。拿过一只通透的翡翠镯子来,送给云琴做谢礼,那镯子是极好的缅甸玉,云琴自小就在国舅府长大,自然认得,眉眼里已露出欢喜,却又故意的推辞,我只作不知,满面诚恳的给她套到腕上,笑道,“姑娘什么没见过,这个镯子是我的一点心意,姑娘别嫌弃才好。”
云琴欢喜的走了,我微微冷笑,蒋秀捧着那包雪燕窝,问,“主子,这包燕窝要收起来么?”
“收起来,为什么要收起来呢?”我笑得烂漫如花,“这么好的东西,不吃就太可惜了!”
蒋秀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也就不再说什么,直接的送去小厨房里,命小福熬炖。
我才刚有孕,蒋秀小青等就紧张无比,更因着我前几日的奔波,她们更是害怕会对我肚中的孩儿有什么伤害,一时间,竟然连院子里也不肯让我去,只让我在暖炕上歪着。
近四月的天气,已经很暖了,暖炕早已停烧,蒋秀将暖炕上冬天的用的那些大毛的垫子全都收起,换上薄软的褥子,我懒懒的靠在软垫上,和小青细细的说着家中的事,待说到大娘时,小青也不禁感慨万分,说万料不到她竟然会有这样的心肠。
她将一根细细的红丝线,用心绞成一根细绳,将大娘的那块玉系了,挂在我的颈子上,笑道,“小姐有孕,正好用得上这样的好东西来定心静神。”
玉佩暖暖的贴在肌肤上,润润的让人安心,我手指细细抚过它润泽的纹理,赞道,“果然是好玉。”
回想起在家中那几日,一股离伤涌上,我的心里又黯沉下来,小青知道我难过,劝道,“小姐莫要难过,待到小姐临盆时,依照宫里的规矩,就可以将母亲接进宫里来照看了。”
“临盆,”我一阵冷笑,手指轻抚我的小腹,“尚不知我肚子里的这块肉,能不能有临盆的那一天呢?”
小青唬了一跳,“小姐怎么这样说。”
我脸上全是清楚和明了,带着那份无边的凄楚道,笑看着她,“你没见才半天的功夫,下胎的好东西就已经送来了吗?”
“什么?在……在哪里?是……什么?”小青更是惊讶,连问了好几句。
蒋秀正好进来,我向着她一努嘴,“可不就是秀儿送进小厨房的那包东西喽。”
“主子也知道那包东西不妥么?”蒋秀满脸的不明白。
我点头,“其实我也不敢确定,不过,我谨记一句话,如果出乎常理,必定不近人情,她向来不是亲善的人,此时送了这个来,若说里面有那种东西,想来她也不会那么明显,若说没有,紫芫的镜子就在眼前!”
小青糊涂了,“那,小姐为何不干脆就收了起来,这样,有没有都不防事。”
“可若是没有,收着不吃,她肯定知道咱们防她,难免恼羞成怒,”小青的天真让我有点好笑,只得慢慢的说给她听。
小青却还是没有明白,“那万一要是有那种东西,您吃了岂不是……”她想是开始紧张,脸上细细的沁出了汗。
蒋秀却已经明白了,点头道,“奴婢明白了。”
我微笑看她,“到底,还是你明白!”
说了这话,我扶着蒋秀的手,进了内殿躺下,却又奇道,“怎么不见紫芫和瑛儿她们,论理,她们早就会过来看我了。”
我着实奇怪,一早英宏皇后等人过来时,就没见她们俩个,按照她们对我的情谊,这实在不合常理。
蒋秀叹了口气,“正要跟主子说呢,主子走后,赵容华和瑛常在来过几次,因见不着主子,就疑心主子遭了什么不好的事儿,死命的要进来看,守卫的人不让,赵容华竟打了那侍卫总管两耳光,这事儿,一直闹到了皇后那里,还好皇后仁善,只命她们闭门思过,其它并无责罚。”
“是这样么?怎的不跟我说?”我一听急了,立刻就要起身,蒋秀按住我的身子,似有些又好气又好笑,“就知道主子会为她们急,主子想想,您这样一去,皇后会怎么想。”
我一想也是,只得重又躺下,可到底不安心,蒋秀安慰道,“皇上晚上来时,您只在皇上面前提一声儿,有什么不成的,只是,得明天皇上离了咱这里再免她们才行,不然,明白的就从咱们浅梨殿传出赦令去,明眼一看就知道又是因着主子您了,这次,可是皇后的颜面呢。”
我感激的看着蒋秀,“好秀儿,亏得有你在身边提醒着,这宫里的玄机实在太多,可真是让人没个清静的时候呢。”
蒋秀神色淡然,“奴婢也只是见得多了些罢了。”
我凝神看着她,“秀儿,记得你说过,当年的云嫔就是因为小产……才……?”
她不提防我问她这个,脸色刷的一变,转瞬间又回复常态,她沉默着不说话,我也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好半晌,她才幽幽叹道“云嫔主子……当初也是奴婢防护不周到,”她看向我,眼里尽是担忧,“说真的,皇上对主子的这份宠,向来是没有过的,这本就让她们嫉恨,如今主子有孕,只怕更成了她们的眼中刺了,唉,”说到这儿,她叹了口气,“往日奴婢劝主子力争上游,不过就为着要求得皇上的僻佑,可现在想来,只要进了这宫里,得宠也好,不得宠也罢,总归,都是不得清静的。”
她的话说到了我的心里,我抚着尚平坦的小腹,凝神想了想,“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唯有防这一条道儿了,外面送进来的东西,管它是什么,全都收起不用,吃食上你让小福严格把关,恩,再有,前两天我才走,瑾贵妃后脚就到,想来,咱们这里是有内奸的了。”
说到这里,我的脸色已经冷得如冰。
蒋秀神色一凛,“奴婢也正想到这个,正要跟主子说呢。”
“你说,会是谁?”
英宏来时,我正坐着发呆,他见我神色戚然,吃了一惊,我故意顾左右而言他,不肯说的样子,果然,他有点恼,唤了蒋秀小青进来好一顿训斥。
“主子,是为赵主子和瑛小主的事儿伤心自责呢,”蒋秀机灵,回道。
英宏皱了眉,“她们怎么了。”
我将事情细细的说了一遍,泣道,“此事原本为臣妾而起,她们只是心悬臣妾安危才做出那样举动来,如今,眼见她们受罚,臣妾心里……”
英宏笑了,“这值得什么,偏你这样上心,朕下旨免了就是,你们姐妹和睦,当为宫里众妃典范,这样很好。”
“臣妾替她们谢过皇上,只是,皇后责罚她们也是有道理的,皇上贸然下旨,只怕皇后的面子上不太好看。”
英宏听了,想了想,笑道,“既然如此,那朕就亲自去讨她个示下吧,这样子,你可放心了。”
见我破涕为笑,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抚着我的头发佯嗔道,“以后有什么只跟我说就好了,可不许一个人弊着。”
此次狩猎比武,朝内新选众多栋梁,事物相对的繁多起来,英宏只坐了一会儿,就带着歉意走了,紫芫她们的事情已经解决,我乐得清静,也就安然的看着他离去。
拿起一本词集,正闲闲的看着,帘子一挑,剪冰进来回道,“雪燕窝炖好了,主子现在要用些么?”
我点点头,“你端进来吧。”
她依言出去,回转时手上托着一个雪白的官窑小碗盅,我头也不抬,道,“先放着吧,”剪冰道,“主子还是趁热喝吧,凉了就不好了喝了。”
我定定的看了看她,笑了起来,“恩,你说的有理,”拿过来用小调羹舀了才要喝,又停住了,“早上有碟子什么糕儿的,我瞧着不错,这会子倒想吃两块,你去取来。”
剪冰答应着,却不立时就走,我舀了一口燕窝送进口里,抬头见她还站着,我也不说话,直对着她皱起了眉头,她这才出去了。
她才出去,我张口将口里的燕窝吐出,端起那碗,径自倾倒进脚边的唾盂里,心里的愤怒灼如火烧,小青在边上也看出点什么来了,沉着脸道,“小姐,她………”
我轻抿一口茶水漱了口,阴着脸儿,“先别动声色,”我闭了眼睛,无力之极,“但愿是我多想了。”
这时,剪冰端了一碟糕进来,我强忍住心里的怒气,不动声色的拈了一块放入口中,冷眼看着她的表情,她瞄了一眼小几上的空碗盅,神色似颇为复杂,一言不发,将那碗儿收了。
待她出去了,我的脸才冷了下来,小青单纯,只傻塄愣的看着我们,我死命的吸了口气,道,“去,叫秀儿来。”
蒋秀进来后,我让小青将刚才的一幕细细的说于她听,待小青说完,我叹了口气,“这些并不能就说明她有什么,只是如今浅梨殿出了内鬼是事实,不论是谁,免不得都要上点心了。”
蒋秀仔细的想着剪冰平日的行为,也有些不确定起来,“主子前两日不在,她倒比往日殷勤,端茶送水全都是她,虽然只是送到门口,可现在想来,确实有些不对呢。”
“是这样的吗?”我的手已经渐渐的冰冷了,心底像是伤心又像是失望,我顿了顿,道,“叫裁雪来。”
裁雪扎巴着湿淋淋的两只手进来了,我一看她的样子,心内一动,当下恼怒的抓起茶碗,狠命的往地下一惯,怒目指着她,“你这是什么样子,这就是你在主子跟前儿的规矩吗?”
我气得直抖,“你们一个个的,都要爬到我的头上去了,眼里,还有我这个主子吗?”
我向来待人和气,她们平时在我跟前也是随便惯了的,可此时,我猛不丁的发这样大的火,裁雪万没想不到,当时就愣了。
蒋秀小青全都跪下,裁雪这才回过神来,吓得扑通跪倒,眼泪直流,两手却依旧扎巴着忘了放下,哭着求道,“主子饶命,主子饶命,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看她吓成这个样子,我心里微微不忍,口里却恨声道,“你知道错了,那你说说,你错在哪了?”
“啊,这,这个……,”可怜裁雪这会子吓得头晕,哪里能够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只一个劲儿叫饶命。
“你整日的偷奸耍滑,打量我都不知道呢,前些时见我被禁足,你就影儿也不见了,端茶送水的都是剪冰,可是我被贬了,就使唤不起你了?”
我这话说的极重,裁雪魂都飞了,忙扑过来抱了我的腿,哭道,“不是的,不是的,奴婢冤枉。”
我黑着脸冷冷的看着她,她的脸上被泪水冲得花一道黑一道,小脸儿上狼狈不堪,“每次主子要什么时,总是剪冰姐姐抢着送,说这些天主子心里不好受,奴婢年纪小,怕奴婢伺候不周到,要惹主子生气,奴婢想着她说的有理儿,就依了,绝不是见主子被禁足,奴婢眼里就没了主子,奴婢若是那样拜高踩低的人,天打五雷轰,出门就掉水里淹死,吃东西被噎死,喝水被呛死,晚上走路遇见鬼,被鬼掐死……”
她急着要表白自己,一连串儿的发誓,我好气又好笑,心里却是明白了,只故意叹道,“罢了,我信了你,起来吧。”
裁雪哪里肯信,还是不敢起来,只哀哀的哭着,边上蒋秀喝道,“主子已经饶了你,还不快谢恩么?”
她这才信了,连连的磕了好几个头,感激不已,我心里不舍,脸上也不露出来,只淡淡道,“下去做事吧。”
她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我叫进来骂了一顿,还带着万分的感激抹着眼泪出去了。待她一走,我扑哧笑出声来,“这个孩子,唉,也是老实的很,秀儿,你回头找个机会拿点银子赏她一下,刚才可真是委屈了她了,我倒真是不忍心的很。”
蒋秀点了点头,“主子仁厚,她不会记恨主子的。”
我想到剪冰,心里的怒气又升了起来,怨声道,“我倒不知道自己平日为人是怎么样了,在我身边,我当自家亲妹妹待的人,竟然就……”
小青劝道,“小姐先别生气,就这些,并不能说明剪冰就怎么了啊。”
我的气稍平了些,“你说的对,我也不能平白的委屈了她,既然如此,我就试她一试。”
第二日,皇后将紫芫和瑛儿传去宁瑞宫训话,然后就免了她们的责罚,紫芫和瑛儿出了宁瑞宫,直接的就来了我这里,我早料到她们会来,命人备了些吃食茶水,早早儿的等着。
她们一见我,眼圈就红了,紫芫拉着我的手,泣道,“姐姐受苦了。”
我拥着她的肩,一手又拉了瑛儿,心里恍若已经很久没见般,一份生死相融的感觉满满的溢出心头,口里却嗔她们道,“我不是叮嘱了你们再莫要来么,怎的不听……”
我哽咽难言,紫芫摇头,“我们怎么能放心呢,本只想远远的看你一眼,可连着来几次,都不见你,连声音都听不到,我们哪能不急……”
她此时又是欢喜又是委屈,瑛常在也道,“那天我们在门口闹的那样儿,也不见你有出来,按姐姐的性子是绝不会这样的,赵姐姐一急,就动了手了,对了,姐姐,你那几日到底是怎么样了?”
我顿时被问住了,出宫的事,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跟她们说的,这倒不是不信她们,而是实在干系重大。边上蒋秀过来道,“我家主子那几日病得昏昏沉沉,外面怎么闹,主子也不醒,奴婢都急得命快没了,还好,老天保佑,总算是好了。”
我忙顺着她的话,道,“我也是醒来后才知道的,只苦于出不去,”说到这里,我深深的看着她们,“我,我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两位妹妹竟如此待我……”
“姐姐说的什么话,在这个地方,我们再不相帮着,以后的日子,可还怎么活……,”瑛儿忍不住落泪。
一句话惹出了我的伤心,我的泪又汹涌起来,半晌,紫芫忽的破涕为笑道,“姐姐如今有了龙裔,可是天大欢喜的事儿,我们大家都该高兴才死,怎么都哭过不停呢!”
一句话,说得我们都笑了起来,我一阵脸红,禁不住扭捏起来,紫芫毫不客气的将手放在我的小腹上,语气霸道,“哼,小东西,我是你姨呢!”
瑛儿捂着嘴儿直笑,“好不害臊,什么见面礼都没有,空着手就愣要做人的姨,好意思么?”
大家全都笑了,蒋秀命人端进热水来,服侍我们洗了脸,又帮我们匀了妆,我们这才坐下,慢慢说话,紫芫看着我的肚子直愣神儿,我知道她是想起了她小产的孩子,心里一酸,才想着要怎么安慰她,她却道,“姐姐,你可千万防紧点儿,这宫里,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她的语气怨恨里有着担忧,我暗自欣慰,对她道,“我知道的,所有吃的东西,全是我自己小厨房里做的,恩,你们也莫要送什么来,万一有了什么,也好免了你们的嫌疑,左右你们的心,我是知道的。”
紫芫脱口道,“姐姐快莫胡说,哪里会有什么万一呢,这话说得,也不怕不吉利么?”
我笑了笑,也就不再说什么,大家又都坐了会,在我这里用了午膳,见我乏累,这才告了退。
蒋秀替我送出她们后,进来服侍我午睡,见左右无人,道,“奴婢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我看着她凝重的样子,有些奇怪,“你想说什么,尽管说。”
“奴婢知道,主子向来不将皇宠等放在心上,可如今主子有了身孕,就得为肚子里的孩子好好打算了,”蒋秀的声音低沉而又神秘,我却不明所以,“打算……”
她郑重点头,“正是,主子如今有了身孕,她们虽然嫉妒,但也免不了高兴,这几个月主子按规矩不能侍寝了,如此一来,她们的机会也就到了,很多受宠的主子,因着有孕不能侍寝,待漫长的十个月过去,皇上早已被别的妃嫔吸引,完全忘了她是谁了!”
“是,这样的吗?”我有些愣神,耳边响起英宏那晚深情款款的声音,“我,英宏,今日对天盟誓,此生绝不负沈凝霜……”
他也会是这样的人吗?
我深深困惑……
英宏知道我爱清静,下旨不让众妃过来烦扰我,我虽然觉得这样未免显得我轻狂,但也无法,只能不去管他,每日一早,我对恭恭敬敬去宁瑞宫给皇后请安,皇后怜我身子辛苦,命我不用守礼,我却只是笑笑,依旧每日前往。
我表面上安适悠闲,暗里却防范甚严,我虽然不想借着这个孩子添荣增宠,但是,他是我的孩子呵,不管是男是女,他都是我日后唯一的依靠和安慰,至于英宏,虽说他如今待我一片深情,但是君恩浅薄是古往今来必然的事,我又怎么能够指望呢!
我的心已经由当初的无心淡漠逐渐改变,我真的希望,这里有一个可以经久不变的东西让我依赖,让我对这漫长寂寞的宫廷生活,不再觉得恐怖,不再觉得冰冷没有一丝希望!
很快就到了四月,天气逐渐的暖了起来,我害喜愈发厉害,每日就只躺在**不想动,只能吃点清粥之类的东西。英宏见我消瘦,很是着急,严命太医想办法让我开胃,他却不知道,每日炖的补品以及那些保胎药,全都被我暗里倒进了唾盂里。
有了紫芫和云嫔做镜子,我焉能不加倍谨慎,蒋秀和小青都急得上火,劝我道,“主子放心,这些东西,奴婢们都盯严了的,再不会有什么不妥。”
我不说话,眼角略处,剪冰正在院里忙活着什么,看着她的背影,我心底又是一阵烦恼,到现在,她还没有什么大的举动,难道,真的是我多想了吗?
可是,如果不是她,那就更加可怕,到底是谁藏在暗处,盯着我蠢蠢欲动?
想到这里,我的心里一阵发紧,我一咬牙,浅梨殿里暗藏的这根刺,是拔除的时候了!
午膳我进的依旧是清粥,蒋秀虽急,却也无法,我瞄了瞄身边,剪冰正端着小漱口盂子站在边上,见我瞧向她,忙近前问道,“主子要什么吗?”
我点头,放下筷子,“你去那多宝格子上,将那个蜜饯盒子取来,我倒想吃几口酸梅。”
“主子爱吃酸么?只怕真是个小皇子呢,”剪冰喜滋滋的去了,不多时,就拿过一个盒子来,打开时,里面一格一格的放着各色蜜饯零嘴儿,我随便的拈了俩颗酸梅吃了,这才端起茶盅轻抿一口,起身离了桌子。
小青怕我积了食,道,“小姐,那几树梨花开得很好,我扶你去院子里瞧瞧去!”
我兴致也高,扶了她的手慢慢的走到那梨树下,梨花正开得灿烂热烈,漫漫若白雪堆积,轻风摇曳里,淡雅幽然的香气幽幽扑鼻,小青拽过一枝来,送到我面前,“小姐,到了秋天,只怕又是一树好梨果了。”
我含笑点头,又站了一会儿,就回身去寻剪冰,很好,她果然不在!
第二日一早,我依旧强撑着身子去给皇后请安,皇后一见我,忙命慧哥儿拦住不让我行礼,我谦恭的谢了恩,去位子上坐下。
今天我来得比较早,除了我,众妃都还没到,皇后闲闲的问着我日常饮食,我一一的答了,皇后看着我的独子笑道,“但求老天保佑,你肚子里的是个皇子,这样一来,我们大肃朝就有根基后代了。”
她的语气里带着感慨,“妹妹可一定要争气,若能生下大肃朝的皇长子,妹妹可就是咱们大肃朝的功臣了!”
我浅笑低头,羞声道,“虽说是男是女尚不知道,可不论是不是皇子,都是皇后娘娘的嫡子,嫔妾哪里有什么功劳!”
“本宫当然是欢喜的,但是娴妹妹的功劳,还是不可没去的,”皇后见我这样说,更是笑得娴雅亲和。
说着话时,众妃陆续的也都到了,给皇后见礼请安后,就都围着我说笑起来,我只是含笑应对,并不说什么!
瑾贵妃也到了,见了我,笑得份外亲热,道,“娴妹妹今日气色倒好。”
我起身给她见了礼,笑道,“也是贵妃姐姐的燕窝好,一日一碗的吃下去,这精神眼看着就好好多了呢!”
“妹妹若喜欢,我那里还有一些,回头我就叫人给你送去,”她脸上的神色分外真诚,我感激的推辞,“如此贵重的东西,嫔妾哪里敢还要姐姐的,万万承受不起了。”
她正色道,“恁它什么好东西,又哪里能跟妹妹肚子里的龙裔比,只要是为着龙裔好,就算要吃我身上的肉,又值得什么呢?”
“贵妃姐姐,嫔妾……”我感激涕零的看着她。
皇后欣慰的看着我们,对边上的众妃道,“二位妹妹如此和睦相亲,实在是后宫里的典范,你们平时都好生学着些,在后宫里,本宫断容不得那些嫉妒挑拨,暗里使坏的人。”
这样说的时候,她的脸色虽然带着笑,语气却已经严厉起来,我们全都跪下听她训示,唯有瑾贵妃,径自去那座椅上坐着。
皇后早已经习惯,当下只作没看见,我心里暗自叹息皇后的大度和沉稳,面对瑾贵妃这样公然的挑衅,尚能够镇定自如,这份沉着和冷静,就是我再不能够的了!
皇后只说了几句,就命我们起来,大家语笑嫣然的说笑着,我的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只静静的等着。我知道,我在赌,赌一个结果,我怕发生,又盼着发生的结果。
瑞贵嫔不知道说了个什么好笑的事,大家全都笑了起来,门外有小宫女进来禀报说,贵妃宫里的李总管来了,请贵妃身边的云琴姑娘出去说话儿。
瑾贵妃眉头一挑,恼道,“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他巴巴的撵到这里来,”对着身边立着的云琴道,“你出去看看,要不是什么大事,就给他几个大耳刮子。”
云琴答应着去了,瑾贵妃端起茶盅来,悠闲轻抿,我冷眼在边上看着,心里一阵悲凉恨意,果然来了。
没一会儿,云琴就急冲冲的进来,神色不定的向我瞄了一眼,就在瑾贵妃的耳边轻声的说着什么,瑾贵妃脸上的笑意渐冷,到了最后,就脱口惊呼道,“是真的么?”
大家觉得不对,早都停下来看着她们,皇后正跟良昭仪说着话,见此情景,不由的皱起了眉头,“妹妹,什么事儿?”
瑾贵妃看看她又看看我,似笑不笑的,对云琴道,“你把那件事,细细的给皇后娘娘以及各位娘娘说说吧。”
云琴点点头,眼光向着我轻轻一扫,就走到皇后跟前跪倒,回禀道,“回皇后,刚才有人暗里给锦元宫的李德送了一封信,说是……”
皇后见她停住,不耐起来,“说是什么?”
云琴又看看我,道,“奴婢不敢讲。”
众妃全都齐齐看向我,我满脸的不明所以,一时竟不知所措起来,皇后冷冷道,“本宫恕你无罪,你说吧。”
“那暗里送来的信上说,在娴嫔主子的屋子里,发现了写着皇后娘娘生辰八字的纸人,上面,竟然还扎了很多针。”
“啊……”大殿里惊呼不止,我唬了好大一跳,忽的站起,“你说什么……”话未说完,一阵头晕,我软软的往地上倒去。
“姐姐,”正在我边上的紫芫眼急手快,一把抱我在怀里,我脸色苍白,微微气喘,向皇后哭道,“皇后娘娘,臣妾冤枉。”
“妹妹放心,若是冤枉的,本宫自然还你公道,”皇后的神色淡然,向着云琴道,“那信呢?”
云琴抖抖嗦嗦的掏出一张纸来,慧哥儿接过去,捧到皇后面前,皇后面无表情的看着,半晌,方才道,“妹妹,你怎么看呢?”
这句话,却是向着瑾贵妃说的,瑾贵妃淡淡一笑,道,“说起来呢,都只是一面之词,妹妹哪里能知道该什么呢,姐姐乃是一宫之主,这事,自然还是得姐姐拿主意才是!”
她轻描淡写的将此事又推回给了皇后,我如今是皇上最宠的妃子,又身怀龙裔,她们自然不肯冒这个头,这一点,我哪能不知,心里冷冷一笑,我脸上满是委屈急切,挣脱紫芫的怀抱,走到她们跟前跪下,拿绢子点一点眼角,泣道,“嫔妾实在是冤枉,也不知道是谁这样害我,嫔妾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既然那信上说在嫔妾的屋子里发现了那样的东西,还请皇后娘娘和各位姐姐移步,带人去搜上一搜,是真是假,也就清楚明白了。”
说到这里,我哀哀的哭着,皇后命慧哥儿来扶我,我只是跪着不肯起来。
皇后语气里全是怜惜,点头道,“若说妹妹有这样的心,本宫是万不相信的,既然妹妹如此坚持,又事关妹妹的清誉,姐妹们去瞧瞧也好!”
皇后行事干脆,一声令下,一行人浩浩****的径自向浅梨殿而去,我坐在轿子里跟在后面,双手紧握,指甲深深的扎进肉里,我亦不觉得疼,背叛,背叛,这个词如一根刺,狠狠的插进我的心里,我的心一阵一阵**抽搐,痛到麻木。
到了浅梨殿,小青掀开帘子扶我出来,我强压下心里的激愤,脸上重又浮上委屈急痛的神色,恭歉的将众妃请进屋去,皇后瑾贵妃在上座坐了,小青奉上茶水后,我对她吩咐道,“将咱屋子里所有的箱笼全都打开了,请皇后和贵妃过目。”
小青很是惊讶,却不敢问什么,依命去一一打开了,皇后向着身边的慧哥儿点点头,慧哥儿过来对着我行了一礼,告罪道,“奴婢先冒犯了。”
我欠一欠身子,浅浅一笑,“姑娘不用客气。”
慧哥儿领着几位小宫女,并云琴,从小库房开始,一直到我的寝殿,各个角落里都察看仔细,在搜到内殿时,一个小宫女在多宝格的最里面,找出一个锦布小包来,那个小包只是松松的兜着,一个人形的物件隐隐在现。
那小宫女不由惊叫一声,慧哥儿过去拿起来一看,不敢大意,忙捧出来放在皇后面前,那个包裹到此时已经松开一大半,里面清楚明白的露出一个用布缝制而成的人形物品。
不待皇后说话,我已是大惊失色,腾的站起身子,脱口惊叫,“这……这是……”
众妃早已变了脸色,皇后的神情也凝重起来,满脸不敢相信的表情,她也不打开来看,只是问我,“娴嫔,这是什么?”
“……这……这……嫔妾不知……”
边上的瑾贵妃见我这样,一甩手里的帕子站起身,来到我身边,满脸关切道,“唉,又是不知道,娴妹妹,你怎么总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啊,自己屋子里的事,自己心里也没一个数么?”
她亲热的帮我抿了抿鬓角散乱的发丝,“妹妹好好想想,这是什么?”
我哆嗦着摇头,走到皇后面前跪下,“回皇后,嫔妾实在不知道那是什么,皇后娘娘给嫔妾做主!”
我伏身在地,垂着头,直低到尘埃里去,只是,我却能想象得出,众妃的脸上都会是些什么表情,我被英宏下令禁足那日,她们表现的已经够淋漓尽致了。
小青见了,忙扑到我身边,抱着我对皇后求道,“皇后慈悲,千万要探查明白,我家小姐有孕在身,可禁不得这个啊!”
祥嫔本在边儿上站着,见此不禁喝道,“贱奴才,你是用她肚子里的孩子来胁压皇后么?”
小青吓得直斗,却依旧不肯放弃,还要哀求,被我一把拉住,向祥嫔道,“她只是情急之下没了规矩,请姐姐饶了她。”
祥嫔不禁笑得花枝乱颤,道,“你且先想想你自己吧。”
屋子里的气氛冷凝起来,正僵着的时候,蒋秀去内务府领东西回来了,一进门见这样阵势,也吓得脚软,忙给皇后和瑾贵妃等行礼请安,“浅梨殿宫女领事蒋秀,给皇后娘娘请安,给贵妃娘娘以及各位主子请安。”
瑾贵妃见了她,只冷冷的瞟了一眼,“你是这里的领事,你主子的东西该都是交由你收着的了,那你就过去看看,慧姑娘手里的小包包里,装的是什么?”
蒋秀领命,才看向慧哥儿手里的东西,就叫了起来,“怎么拿了这个出来……”
众人听她的口气竟是认得的,全都愣了,皇后也顿了顿,道,“怎么,你认得这个东西?”
蒋秀过去拿过小包,笑道,“这是奴婢亲手做的,哪能不认得呢!”
说着手一抖打开,那个布人赫然全部展现在大家眼前,针脚精细,惟妙惟肖,只是,上面既没有写着谁的名字,也没有插着针,干干净净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做来供幼儿玩耍的小布偶而已。
“这是怎么回事?明明该是……,”云琴猛的顿住,蒋秀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看小布人,满脸的莫名其妙,也不敢问,只将小布人双手捧了送到皇后跟前,回道,“奴婢因见主子有孕,闲着无事时,就翻出些零碎布头,缝了这个小布偶,想着将来好供小主子玩耍……”
皇后神色间已经亲和如春,拿过那个布偶仔细看着,微笑道,“嗯,你的针线倒是很好,”她向慧哥儿道,“前几日你给我做衣服时,总说上面牡丹花边儿上金线绣不好,回头你还是拿来请教请教她罢。”
慧哥儿也过去看那针线,笑着点头,道,“正是呢,”她向着蒋秀见礼道,“还请秀姑娘教教我。”
蒋秀不禁受宠若惊,连声道,“宫里都知道慧姑娘的针线好,本该我向姑娘请教才是。”
皇后放下手里的布偶,笑着对我道,“娴嫔快起来,这地上凉着呢。”
她从慧哥儿手里拿过那封信,揉成一团丢到地下,恼道,“本宫本就不信娴嫔会做出那样的事,果然没错,这也不知道是哪个轻狂眼浅的东西,有心没胆儿的,还没见个什么事儿,就这样惊乍起来。”
她看了看瑾贵妃,又颦了眉头,“妹妹,这明显的就是有人误会了,只是,今后这样的事儿,还是弄明白了再说罢,娴嫔可怀着身孕呢,出了差池,可不是玩儿的。”
说完,她又安慰了我几句,起身扶了慧哥儿,领着众妃出门上轿而去,留下瑾贵妃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又不好说什么,只悻悻的跟我说了几句没紧要的,也去了。
我深吐了一口气,饶是全在我的掌握之中,亦禁不住让我狠狠的出了一身汗,蒋秀将我扶进屋内坐下,我的脸色阴郁,恨恨道,“果然是她。”
蒋秀点了点头,“万想不到竟然是她,看她平时老实木衲的样子,若不是送燕窝给主子时她太急切,咱们真的就很难看得出来!”
我点了点头,心内阴冷到了极点,咬着牙,恨道,“我待她不薄……”
蒋秀端过一杯热热的茶水在我的手里,茶水的温度让我冰寒的心稍有回暖,蒋秀看着我的脸色,小心的问,“主子打算怎么发落她?”
我放下茶杯,起身走到窗前,窗外的梨花丝毫不知道人间苦痛,自顾自开得绚烂热烈,我的心里如那梨花一般繁杂纷叠,半晌,我答非所问道,“那个东西,你可收拾干净了?”
“在让她看见后,奴婢就亲手用剪刀绞碎了,就连碎片,奴婢也丢进碳盆里烧了,再不会有什么不妥。”
我这才放心,蒋秀过来扶我去那塌上,道,“主子用了许久的心,还是歇歇吧。”
我闭目躺在塌上,蒋秀给我盖上薄毯,才要走,我轻声道,“过几天,你找个原由,将她打发了吧,留着她在身边,我瞧着实在刺眼,只莫要太为难她就是了!”
蒋秀却迟疑,“或许,咱们可以利用她,反击瑾贵妃一下。”
我惊鄂抬头,“秀儿,你……”
她惊觉失言,神色间有一瞬间的失措,但只是一闪间,她已经恢复了正常,低头道,“奴婢知道主子仁慈,奴婢听主子的吩咐。”
过了几天,蒋秀只说不见了我的一只镏花玉簪子,将浅梨殿里好一阵翻找,最后,在剪冰的包袱里翻了出来。剪冰大声喊冤,裁雪不知道其中奥秘,一个劲的帮着剪冰求情。我端着一杯桂花蜜水轻抿着,冷冷的不说话,剪冰眼看着自己要被拖走,急得大叫,“奴婢真的没有拿主子的簪子,主子向来是最仁慈的,怎么现在如此的狠心。”
我狠心么?
我陡的冷笑,命小泰他们,“先放下她,你们出去。”
小泰他们依言松了手,全都退到屋外,我缓缓放下杯子,眼神里带了几分的凛冽,对蒋秀缓声吩咐,“秀儿,你告诉她,我们有没有冤枉她。”
蒋秀看着剪冰,语气里带了几分讥讽,“那簪子,是我放进你包袱里的!”
“啊……,”剪冰呆呆的看着我们,愣了。
蒋秀冷笑道,“其实,你该知道我们为什么这样做?”
剪冰的脸色渐渐发白,眼神闪烁不定,脚下不自禁的向后退了几步,我冷眼看着,也不说破,她终于撑不住,哆嗦着道,“……奴婢……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蒋秀再忍不住,上去啪的就是一耳光,“你不明白?只怕再没有比你更明白的了。”
她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主子这样待你,你竟敢伙了别人在背地里咬主子一口,亏得主子到此时还在为你作想,有些事儿,若是明白的说破了,只怕你有几条命都不够死的!”
蒋秀指着她的脸,“若再有不明白的,只去锦元宫问你的主子去吧,我倒是不明白,一个插了针的小布人儿,我就往那多宝格上放了一放,待你看见后,我立刻就绞了,怎么那边儿就知道了呢?”
剪冰见话已经说得这样透,眼里刷的就流下泪来,扑通跪倒,也不说话,只是向着我连连磕头。我起身避开,淡淡道,“我受不起你的礼,我也不怪你,只是,我也不敢再留你了,寻个这样的由头送你走,你主子心里或许是明白的,但是,她也该不会太为难了你,来日,你只好生的保重自己也就罢了!”
剪冰哽咽着沉默,我不耐烦再对着她,对蒋秀使了个眼色,蒋秀到门边轻轻拍掌,小泰他们闻声进来,拉起剪冰就走,剪冰面如死灰,一言不发,任由他们拖了出去。
英宏知道了这事,很是恼火。他在褒扬了皇后的贤明公正后,狠狠训斥了瑾贵妃一番,并借此事,将瑾贵妃的父兄传进宫来,以他们教导女儿无方为由,降职一级,并免了她兄长税官之职,挂冠以待!
如此处置,已经是极重了的,消息传进我的耳里,我惊心不已,不由暗暗叫苦,自从那日在乡间,那几位农人诉说她兄长的贪赃枉法,我就知道英宏终有一天会拿他开刀,只是碍于太后的面子,不好轻易下手,但我万没想到,他竟然会在我这件事上大做文章,如此一来,不单是瑾贵妃恨我入骨,就连太后,只怕也要对我有了成见。
我一时又悔又恨,懊恼自己怎么就将事情弄到这个地步,英宏见我面色晦暗,只道我是害喜的缘故,连传太医过来看视,因着宫妃的身孕多有不测,英宏多少也知道些其中的奥妙,对太医院下了严旨,若是我的身孕有了不测,他要让他们全都陪着去。
太医们全都战战兢兢,我想着这样一来,于我和孩儿到底平安些,也就不劝他,每日里只是按照太医的方子调理,自从剪冰去了后,我依旧不放心,暗里设了些小玄机去试,结果那些看似危险的东西,不但没有引起什么动静,反而被他们暗里消除干净,惟恐被外人看了去。
如此,我心里大是安慰放心,对于剪冰的离去,他们先是惊讶,后是愤慨,只是,真正知道内里原由的,只有蒋秀和小青。
我每日去给太后皇后请安后,就只在浅梨殿里养胎。英宏对这个孩子是前所未有过的紧张,他先是一道旨意将我晋为正四品贵嫔,并从浅梨殿迁往静延宫的主殿流云殿。自己更是每日都要过来看视,虽然我不能侍寝,但他却依旧常常留住在浅梨殿里,我每天吃的喝的,他也全都要亲自看视了方才放心。
我如此宠冠后宫,自然引起怨愤甚多,再和众妃相见时,她们虽不敢说什么,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少,我亦深知怪不得她们。只是每当此时,我总会想起蒋秀的劝告,是的,我要为自己以及孩子打算,纵然我无意争权,可若是他对我肚子里的孩子关注严紧了,那些暗里窥视的人,想要下手自然也就不会太过容易。
这些,我只能当作没有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