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英宏突然下旨,将新进妃嫔全都晋了一级,而和贵人则连加了三级,由正六品贵人进为从四品嫔位,并由原来所住的锦元宫偏殿移去霓霞宫主殿,任住位。这道旨意一出,宫里众妃又吃了一惊,她们惊的不是新进妃嫔们按规矩进位,而是和贵人在连降两级后,不升则以,一升竟然就是三级,在大肃朝历朝历代里,除了是有大功德的,方才会有此殊荣呵!
而更惊人的还在后面,临近除夕之时,英宏又下了一道旨意,封瑾贵妃由从一品贵妃进为正一品皇贵妃,统领六宫事宜。
如此一来,锦元宫和霓霞宫的这对姐妹,宛如烈火烹油般,在宫里的势力愈发不可收拾起来,满眼都是赞赏之色,到哪里都是阿谀之声。
安婕妤等表面上对瑾皇贵妃姐妹阿谀奉承至极,暗里在我面前,却又全是抱屈声,道,“皇上定是受了那和嫔的谄媚之言,方才对姐姐如此冷落,万没想到,那和嫔竟然是个狐媚子的,皇上竟就被她给迷住了。”
我却只是一笑,“安妹妹这话儿可千万别到处乱说,若是传去了皇上或是皇贵妃两姐妹的耳里,只怕安妹妹讨不到好儿去。”
安婕妤的脸色顿时白了一白,停了一刻,就悻悻的走了。
蒋秀自是不知道内里玄机的,很是担忧的问我,“娘娘,怎么皇上如今倒对那两姐妹如此上心起来,只可怎么好?”
那玺印之事如何能对她说,我只得也装了忧愁的样子来,道,“再等等吧,有句话说的好,事缓则圆,越是如此,越是不能急。”
我又警告她道,“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秀儿,你可一定要沉住气了,就算玉石俱焚,也得等到有把握的时候。”
蒋秀见我如此说,只得作罢,一时倒也被我敷衍过去。
瑾贵妃在被进封为皇贵妃后,更是春风得意;和嫔的气焰亦渐渐的高涨起来,见了我时,并不以我身为昭仪而忌惮我,言语之间,也有了趾高气昂之气。我也并不以为忤,反倒同众妃一起,对她逢迎不已。
而因着英宏对我的逐渐冷淡,瑾皇贵妃两姐妹都逐渐不再将我当回事;众妃也以为我终于到了日落黄花的时候,亦跟着幸灾乐祸,而我每日前去荣寿宫和锦元宫里请安时,又是极小心谦卑的。时光飞逝里,我和瑾皇贵妃两姐妹一时倒也相安无事。
转眼间,已是第二年的二月,突然从塞北边境上传来紧急战事。突厥竟然乘着冰雪连天,我国边境上的士兵身体不适,又是过年之时,守军将士精神松懈的时候,偷袭我边境防区。我边境防区的守军将士一个不防,竟然就被他们得了逞,已经连夺我边塞的五座城池了。
英宏大发雷霆,质问为何早不来报。信使极委屈,回报塞北乃是苦寒之地,又加上突厥为怕我军去请救命,在一路上设下层层埋伏,他和十来位弟兄历经了苦难,方才到得京城,饶是如此,当初和他一齐出发的十几个人,如今亦是已经只剩了他和另外两个了,说到这里,那个报讯的军士不禁俯地大哭,“皇上,小人差一点儿就见不到皇上了。”
英宏这才压了怒火,忙忙的就调兵遣将,前去救援。而每次调派的御批,他依旧是极耐心的送去请太后批示,若是太后有什么不同的意见,他也是很诚恳极恭敬的请教聆听,再无一丝怠慢之色。
然而,塞北本就是极远之地,路途很是遥远,更加上京城这边过去,又是渐渐春暖的时候,一路上的冰雪正在逐渐消融,路极是湿滑难走,更有不少还是山路的,等到救援的军队好容易赶到时,不但城池又失了三个,就连前去救援的军队,亦因为疲惫和不适应,在尚未来得及休整时,被突厥乘势强攻,落得个一败涂地。
这样的消息传到英宏耳朵里时,已经是四月了。英宏这一惊非小,在和大臣反复商议谋略好几日之后,毅然决定,他要御驾亲征!
旨意随之就颁布天下,军机和兵部随之全部进如紧急调配中,一封封紧急文书流水般送进荣寿宫里,而再和大臣们商议军政大事时,英宏干脆派人将太后从荣寿宫里接过去。
对于英宏要御驾亲征的事,太后很是担忧英宏的安危,道国家不可一日无君,万不能让英宏去涉这个险。而英宏和几位领头的军机大臣们却坚持,英宏道,“我朝不见战事久矣,此时突厥有备来攻,边境已经连连战败,无论是军心还是民心,全都惶惶涣散,朕唯有御驾亲征,方才能够大振士气民心,挽回战局。母后,儿子心意已决,请母后不要再阻拦。”
这时,宰相裴正远也奏道,“皇上要御驾亲征之事,已经颁布天下,如今天下军民皆在翘首以盼,皇上金口玉言,一言既出,自当四马难追,若此时又突然改诏,只怕军心民心更要动摇,如此一来,必定是更加要如兵败如山倒了!”
他这一番义正词严,说得太后目瞪口呆,就在此时,急报又到,突厥已经攻过了琼关,直逼榆和关之下了。众军机大臣一听,全都大惊失色,英宏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太后眼见形势如此严峻,顿时也变了颜色。英宏凛然向太后道,“若疆土不保,儿子又何以为君,请母后万万不要再阻拦。”
太后到了此时,也只好点头,道,“既然如此,皇帝要小心保重了。”
御驾亲征就定在四月十六日,在英宏出征的前两日,我去了荣寿宫跪求,请太后和瑾贵妃恩准我带发去静海庵里修行,为皇上的出征念经颂佛,祈福祷祝。
太后很是欢喜,大赞我赤诚忠心,将我由正三品昭仪晋位为从二品的宣华夫人,并于当日即出了宫,径往静海庵而去,甚至,没来得及见上英宏一面。
静海庵建在距离京城十里之遥的凤鸣山上,殿阁巍峨宏伟、飞檐斗拱,极是气宇辉煌。虽然不是大肃朝第一佛寺,却是历史最悠久的,其佛法宣扬之远,香灰之鼎盛,和龙山寺竟是不相上下。
凤鸣山山脉极长,和灵宵山遥相呼应。虽然不算远,然而路途却是极难走,护送我的大队车马直颠簸到半夜,方才顺利到达静海庵。静海庵里灯火通明,主持早早的就在庵寺门口等候,一见我的车架到达,忙领着寺内一群姑子呼啦啦跪了满地,口里高呼,“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蒋秀和小青一左一右扶我出了銮架,立时就有呼呼冷洌的山风吹过来,扑在脸上寒津津的凉,我裹了裹厚厚的斗篷,看向主持,客气的道,“免礼。”
主持早已经将寺里最干净僻静的一个院落收拾了备着。进了静海庵,小青自去命人将我带来的东西搬运整理,这边蒋秀随着我先去正殿里对菩萨恭敬拜祭了,又和主持寒暄了一番,这才扶我过去歇息。
我心里惦记着英宏是否顺利,又加上有择席的毛病,虽然身子已经是极困倦,然而却翻来覆去的,再不能安寝。
蒋秀正睡在我的身边,见我如此,忙轻声问道,“娘娘,您怎么了?”
我也不说话,只是轻声叹了口气,蒋秀是知道我的心思的,忙又问道,“娘娘可是在担心皇上?”
“是啊,这……,”我颓然出口。
“皇上乃是九五之尊,有神人保佑,自是会吉人天相,遂心如意的,娘娘不必过分担忧,”蒋秀婉声劝着我,她停了一停,又道,“皇上此时想必也正在为娘娘担心呢?皇上不是说了么,只有娘娘安然无事,皇上才会安心行事么。”
我想着英宏说这句话时的神情,忍不住唇角微微上扬。他是被前年底的那场变故吓坏了,所以,他万不肯再将我单独留在宫里。因此他和我商量好,让我以要为他御驾亲征祈福祷告为由离了皇宫。而在护送我的这一帮子里人,有一大半乃是内廷里极精锐的侍卫,在我进庵后,这些人就地在庵外扎营,日夜更替的静海庵四周巡逻查防,一时间,竟将个静海庵围得跟铁桶一般。
如此辗转,直到窗户纸微微的发亮时,我才有些迷糊的样子,然而不多久,寺里的晨钟“咣咣”三响,我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咋一见屋子里的摆设,我竟然有些恍惚,浑忘了身在何处?
香炉里熏的已经不是在宫里时常用的那种,味道倒也好闻,让人些许有安心的感觉。我慢慢的静下心里来,这才想起,我这已经是在宫外了。
起身才梳洗了,就有小宫女来报,主持过来请安。
我略一略鬓边的碎发,因在庵里,今天只是简单的挽了一个飞云鬓,用了一根样子普通的银簪子别住了;身上穿的也是极素的一身月白色的袍子。我扶了蒋秀的手,来到外面的小厅里。
主持正带着一个脸儿稍圆的姑子在小厅里侯着,见我出来,慌忙跪下见礼。我命蒋秀过去扶起,笑道,“师太乃是有道之人,却对我这样一个红尘槛内浊人行如此大礼,叫我如何敢当?”
主持笑道,“娘娘身份尊贵,乃是凤凰一样的人,天下之人无不尊崇膜拜,今日能到小庵来,实乃是小庵的福祉,贫尼理该如此。”
我凝重了神色正色道,“我此番来,乃是给皇上和太后、以及天下苍生祈福。这里是菩萨的地方,万民众生在这里,膜拜的该是菩萨。我进了这里,亦只是一个佛家弟子,师太算是我的授业恩师,算起来,理该我给师傅见礼才是。”
说着,那边蒋秀已经取了蒲团来,我深深裣衽而拜,师太哪里敢受,慌忙扶起,连道不敢当,亲自扶我坐下了,又说起闲话来。
说话间,她一指立在旁边的姑子道,“这个是贫尼的徒弟,法号叫慧空,因着贫尼的身子向来不好,庵内的事大都是她在把持。今日带她来给姑娘们认识一下,若今后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去吩咐她就是。”
说话间,慧空便上来行礼。我笑道,“如此,就要多劳累慧空师傅了,”说到这里,我垂下头来,笑一笑道,“佛法之事我虽然一窍不通,然而我亦知道心诚则灵,所以,今日起,我就要两耳不闻山外事,闭了门一心为皇上祈福了。师太以后就不必过来请安了,礼法规矩等,就去了罢。”
师太和慧空忙垂手合十念道,“阿弥托福,佛祖保佑,”主持的语气恭敬,道,“贫尼谨遵娘娘懿旨。”
待她们一出门,大门立即“砰”的关上,有身强力壮的太监们把守得森严,下人们要进出取物,全走后面的小角门。
蒋秀有些不解,“娘娘,你这是为何??”
我浅浅一笑,“你知道我不爱跟人整日的客套,在宫里时是没办法,这会子难得出来了,又天天弄这么个枯燥严肃的人在跟前转,还不烦死。”
蒋秀也不禁笑了,“也是呢,娘娘正好乘着这些日子清净些。”
正说着,却见小青急急进来,“小姐,外面有个侍卫说有紧急的事儿,要当面回您。”
“侍卫,”我忍不住皱眉。侍卫乃是外男,本就严禁接近宫妃,此时到了宫外,这层规矩更要严守,他竟要当面回我?
小青却又递上一个玉牌来,“说是皇上派来的。”
我一看那玉牌,顿时不迟疑,“传。”
不多时,就见一浓眉大眼的侍卫进来扑通跪倒,口里叫着,“给娘娘请安,”紧跟着从怀里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封信来,双手捧上,“京内急信。”
我刚刚过来,英宏就有急信到,难道……?我“唰”的满头冷汗……
蒋秀忙将信接过来交给我。那信用一个极精致的宣纸信套封好,信封上并没有一个字。打开来里面是一个方胜儿。我心里紧张,拆信的手竟微微的颤抖。
那信上的字是极熟悉的,正是英宏一手极漂亮的蝇头小楷。上面只有寥寥数语,“顺利,明早就可出行。不肯丢卿一人在那孤寂之地,若不惧辛苦,卿可由送信之人安排,随我出行,”后面一个“宏”字,苍劲有力。
我仔细的连看了两遍,这才深吐一口气,大喜过望,向着来人道,“你都安排好了?”
那侍卫一拱手道,“小的已经安排妥当,娘娘放心。”
我点点头,“好,你稍等。”
说完,不待蒋秀小青来扶,我自己拎了裙子,急急的进了内室,一迭连声的吩咐蒋秀拣紧要的东西快些收拾。蒋秀小青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我停下看着她们,笑得眉眼俱开,“皇上要我过去跟他会合呢,还不快点儿。”
“真的呀,”蒋秀和小青立时笑开了颜,可才只是一瞬间,蒋秀又冷静了道,“娘娘,小心这里面会有诈?”
我又看了看那封信,笑着摇头,“不会错的,是皇上。”
“娘娘怎这样肯定?”
我一扬手里的信,神秘的笑道,“这上面有暗号。”
“暗号?”
我只笑不语。蒋秀便也就不再问,自去和那侍卫安排。
却是将我妆扮成宫女的样子,和小青一起垂头跟在蒋秀身后,只说是奉我的懿旨去办件极紧要的事,极顺利的出了静海庵。
山路难走,直到半夜时分,才赶到一个把守森严的行营。马车在最里面的一座大帐前停下,那侍卫隔着帘子轻声道,“主人,到了。”
我浑身都被颠得散了架,蒋秀和小青也已经七荤八素,勉强挣扎着将我扶下了马车。
那虽然是一个营帐,却搭建得很是辉煌大气,用极好的牛皮围挡,正中一个明黄色的宝顶,宝顶当中,一面明黄色团龙锦旗上,书着一个斗大的“英”字,在夜风里呼哧哧的迎风飘扬。
大帐里出来几位宫女打扮的女子,恭敬的将我扶了进去。那侍卫跟进来向我回道,“娘娘,这里是皇上明天要歇脚的行营,皇上请娘娘在这里安心等他。”
我身子虽已疲软到极点,心里却十分兴奋,笑向他点头,“你辛苦了。”
他有些受宠若惊,“小人名叫王文华,是这里的侍卫统领,娘娘有事只管吩咐小的去办,”转身又对边上立着的宫女们郑重嘱咐,“你们几个好生伺候娘娘。娘娘的身份隐秘,你们的口风一定要严谨了,若有半点泄漏出去,你们的命就没了。”
那几个宫女慌忙垂首应道,“是。”
又说了几句,王文华便告了退。那几个宫女见我神情颓怠,忙伺候我洗漱用膳。待到安排妥当我躺下来的时候,大帐门口悬挂的帘子上,已经隐隐有了亮色。
因为放了心,又到底颠簸了两日,才一合眼,就不觉睡得沉了,外面怎么吵杂怎么喧嚣我都一点不知,再醒来时,竟已是第二日的正午了。
我这一惊非小,慌忙起身,边唤蒋秀小青伺候我穿衣,边问,“什么时候了?”
蒋秀忙道,“娘娘别急,这会子才是午时,皇上大约要戌时才能到呢。奴婢见娘娘累极了,就没叫醒娘娘。”
我细细一想,确实也是,这才稍缓了缓精神。小青端过一个铜镜来给我梳妆,我精心选挑了一套颜色大气绚丽些的换上。让蒋秀为我细细的描了远山黛;额前的疤痕上细描了一朵张翅欲飞的蝴蝶;在樱桃檀口上,浅浅的涂上了胭脂。蒋秀的手是极巧的,她精心的描画一番后,又伸手去那首饰匣子里拣了一枝金镶珠宝松鼠簪来给我插上,在发后两边又各是一枝兰花形的白玉吊簪。边上水盆里,养着从山野里采来的粉色杜鹃,她取了小巧精致的一枝簪在我的鬓边。左右前后打量了,这才取了铜镜来给我照,并抿了嘴儿笑道,“娘娘今日实在是娇媚动人呢,皇上突然的见了,只怕立时魂儿就要迷掉了。”
镜子里,赫然就是一个极妖娆妩媚,眉目含情的俏丽女子。我向来装束都是极淡雅的,此时猛不丁如此妆扮,端的让人眼前很是一亮。
看着镜子里宛若换了一个人的自己,我渐渐的迷惑,我正是想着要给英宏一个惊喜,方如此用心的妆扮。可是,女为悦己者容,不是吗?
这些日子里,我一直为了他的事揪心着,表面上不管不问,实则比任何人都关心,难道,我真的只是为了扳倒太后?
当看到英宏的信时,上面那一句“顺利,”让我的心瞬间狂喜。在那一刻,我竟好像丝毫没有想到太后,更没有想到是离大仇得报更近一步;我想的是,英宏终于可以不必再受太后的束缚了!
“娘娘,”蒋秀轻声唤我。
我回了神,便有些不好意思,掩饰的咳嗽了一声,转头向小青吩咐,“传膳。”
胡乱的用了几口午膳,我就撂下了。因着不能露面,只得愣愣的坐了盯着桌子上的铜漏,英宏虽来信说是顺利,然而他一时不出京城,随时就有可能再发生变故,这样想着,只觉得心里很是烦乱焦躁起来,不时的命人出去打探消息。王文华进来回道,但凡皇帝御驾亲征,得先要祭祀了祖庙,天地,再由太后,皇贵妃众大臣等送到了十里长亭处,方才能正式起行,又因着是皇帝銮驾,又是快不了的,所以,大约得到天黑才能到这里。
我只得耐着性子等下去,幸而有探马不时的探着消息,又有京城方面的人穿梭着过来传信吩咐接驾事宜,我听到外面说英宏已经出了城,并已在十里长亭和太后等道了别,这才心里一定,真正的放下心来。
随着外面探马报讯得越来越急,越来越密,我的心里更是急得像是一刻也不能等,直恨不得就冲出行营,策马迎去。
此时屋子里除了我,就只有蒋秀小青。小青见我如此,不觉笑了,“从来没见过小姐有这样心急的时候,只可惜小姐不会骑马,不然穿了太监的衣服,只管先迎过去好了。”
我被她说得脸儿唰的红了,便假意板了脸,命蒋秀道,“你瞧瞧,这可是不得了,你不快去撕了她的嘴呢。”
蒋秀的性子向来是极稳的,此时见我们如此,她不由也受了影响,笑着道,“娘娘也别恼她,只管明儿给她许一个英俊的夫婿去,到时只怕她更不知道要如何呢?”
小青的脸顿时红得像山上的杜鹃花,跺着脚不依道,“小姐可别听秀姐姐的,我可是要一辈子都跟在小姐身边的,”说到这里,她忽的一笑,凑到我身边放低了声音道,“小姐您知道么?方才我和秀姐姐出去给小姐取东西时,就看见那个叫王什么华的跟秀姐姐说话时,那脸竟红得像猪血般的,哈哈……”
“是么?”我忙抬头看蒋秀,就见蒋秀的脸此时亦是红到了脖子根儿上,她摇着头气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对我道,“娘娘可别听青妹妹嚼舌头,那个王大人,他……他……”
她结巴了半天说不下去,小青笑得更是大声,我也禁不住要笑,想想那王文华倒真的是很老实憨厚的样子。而英宏能派他去静海庵接我,必定是极亲信的,此人分明很有前途。
看着蒋秀扭捏的样子,早就在心里的一个念头此时逐渐鲜明。我唇角微弯,心里暗暗有了计较。
经过这件事分心,这才觉得时间稍快了些,好容易熬到戍时过了,终于有探马急急回来报讯,御驾已经到了一里之外,要各人准备好接驾事宜。
我心里一喜,更觉坐立不安,又怕小青蒋秀笑我,只得强耐了性子取了一本礼记在灯下看着,然而哪里有一个字是进了眼的。
仿佛是过了很久,又像只是一个刹那,突然就听得远远的马蹄声一阵一阵如大海里汹涌的波涛般,逐渐推近,不时有快马急急驰进驰出。我忙命小青取来镜子,上下仔细的察看了自己的装束,这才端正的坐在内帐里静心的等着。
又过了大约两柱香的时候,就听见扑通通的脚步声急急的进了大帐。有人大声的说着什么,又跟着有人进来三呼万岁,请示着什么?之后,一个极熟悉的声音朗声道,“众爱卿都累了,先下去用了膳再来。”
众人齐声的应了一声,鱼贯退了出去。我忙站起身,含笑等候。
果然,就见内帐的帘子一掀,英宏一身威风凛凛的戎装进来。他一见我,眉宇间的冷洌立时就被温柔和煦的浅笑代替,柔声唤我,“凝霜。”
我笑意盈然,心里有一股忍不住的欢喜,奔腾翻涌仿佛立刻就会从嗓子眼里撺出来般;我情不自禁扑进他的怀里,眼里却又流出泪来,哑着声音叫道“皇上……”
英宏轻柔的抚着我的背,笑道,“傻凝霜,哭什么呢?我这不是好好儿的!”
我离了他的怀抱,不好意思的拿绢子拭去腮边的泪,想了一想,却又紧张起来,“皇上,那个,得了么?”
英宏点点头,扬声唤进刘喜来,吩咐道,“将玺印取来。”
刘喜忙出去取过一个锦盒进来。英宏快意的将锦盒打开,两颗用黄金镶了金套,上面镶缀着鸽蛋大的夜明珠的和田玉雕就的龙虎玺印赫然在目。我伸手轻轻的抚着玺印润泽的玉身,仔细的端详凝视着,心里的惊叹激赏再难掩饰。
只有将这两颗玺印全都掌握在了手里,才能真正的掌握朝政呵!
这两颗玺印一颗是雕成龙头形状;一颗雕成虎头形状。英宏指着那颗虎头形状的玉印笑道,“只有这颗虎头印方能调得动军队。如今边境有了战事,朕要御驾亲征,太后纵然有千万个不愿,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将这颗虎头印交了出来,哈哈哈……”
我躬身一礼,笑道,“皇上如今军权政权具都一手在握,实在是大喜的事,臣妾这里道喜了。”
英宏忙扶起我,笑道,“说起来,还是你的功劳呢。”
我垂下头来,“这乃是皇上谋划得当,臣妾不敢居功。”
说话间,英宏突然一下愣住的样子,他扶着我的肩膀细细的打量着,我一时摸不着头脑,愣愣道,“皇上,您怎么了?”
他眼里溢起一股别样的情愫来,声音里温柔得像是要滴出水来,道,“凝霜,你今日……好美!”
我这才想起自己这身精心的妆扮,方才只顾着欢喜,一时竟忘了,此时见他如此在意留心,欢喜无限的样子,我不觉羞了起来,低声扭捏着道,“今日是皇上大喜的日子,臣妾想着没什么好送给皇上的,就……就……”
我羞得说不下去,英宏将我拥入怀里幽然而叹,“凝霜,朕有了你,纵然不要这天下,也是不可惜的。”
他这句话让我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忙掩了他的口,嗔道,“皇上这话可折杀臣妾了,若是叫太后和皇贵妃听了去,只怕定要问臣妾一个狐媚君王的罪来。”
“她们敢,”英宏的声音软了下来,呼吸间有温热的鼻息喷在我的脸上,他情不自禁的吻上我的脸,在我耳边低声呢喃,“有朕在,从今后,再无一个人能够伤得了你!”
我忍不住的沉溺进去,心里满足的叹息着,然而转头瞧见蒋秀小青等全都在屋子里,我顿时臊得脸儿通红,,忙推开英宏,羞得脸都抬不起来,轻声道,“皇上……”
英宏笑着放了手,我看了看他身上的戎装,忙敛了心神,唤了蒋秀小青帮着英宏换了便服,那边刘喜已经出去安排好晚膳,英宏兴致极高,一口气连吃了两碗碧梗米做的米饭,这才住了。
用过膳后,跟随的大臣们又进来侯旨。英宏用眼神示意我先歇了,这才出了内帐,商讨军机大事去了。
如此一夜无话,到了第二日,直至日上三竿了,也不见英宏下旨拔营,众大臣正在奇怪的时候,就见有急骑来报,边境又有急报过来。
却是报捷的,说皇上御驾亲征的旨意一到边境,边境将士立时士气大震;而之前去支援的军队,虽然吃了败仗,到此时亦是缓和修养过来了,此时竟然就连战告捷,已经一举将突厥攻退出琼关去了。
这个消息,让众大臣全都兴奋不已。英宏亲自提笔给太后报喜,这边就有大臣奏道,“皇上,既然边境战事已经缓和,臣以为,皇上大可不必再往前走,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离了京都,于国事上终究是有许多不便,况且,皇上已经出行,如今战事和缓,就算明日再回去,亦不算是失信于天下。”
英宏沉吟着不置可否,别的大臣也巴不得不去那边远的荒蛮之地,于是也全都跟着附和起来。英宏这才点头,“既然众位卿家全都这样说,那朕就暂且先在这里等着,看边境战事到底如何,再作决定。”
于是,一帮人马就在这行营里驻扎下来。一晃一个多月过去,这期间边境捷报连连,报说边境将士英勇无比,利用突厥对于我朝境内地形不熟悉的弊病,采用游击战术,在断了突厥人的粮草之后,将突厥的兵马切成了几小块,分而歼之,到最后,剩余的小部分兵马,亦被我军将士成功的赶出我朝国境,到此时,已是大功告成,突厥在此次大败后,元气大伤,只怕要休养经年了。
英宏到此时,方才欢喜无限的下旨,命三日后启程回京。
他又假意传下旨意,命人带了车马前往静海庵接我到这里和他会合,三日后好同他一道回宫,并在圣旨上道,定是我祈福心诚,方才令前方战事无往不利,如此贤仁淑德,当进正二品妃位!
我短短一个月之间,先被太后由原本的正三品昭仪封为从二品夫人;再被英宏进位正二品妃位,如此连跳两级,却是大肃朝历来少见的,然而此时满朝都在欢喜的时候,自然是不会蠢到为此事来扫皇帝的兴,更有一些极会揣测英宏心意的人上折子赞道,“皇帝御驾亲征,娴妃娘娘亲往寺庙里诵经祈福,实乃是千古佳话,必将流芳百世。我朝有如此仁君贤妃,突厥焉能不败,苍天如何不佑。”在那折子的最后,大臣还要求英宏,将我的封号“娴”改成贤德的“贤”字。
英宏欣然而准,到了第二日凌晨时,去静海寺的车马便回来了,一个女子身着绚丽宫装,脸上蒙着面纱由宫女们扶下了马车,款款而进我住的皇帐。到此时,我方才能够顺理成章的露面。
我在营帐里藏了一个多月,自是早已闷得发霉,待终于可以见天日时,便想着要让英宏带我出去走走。
然而才起身要出外帐去见他时,却听外面英宏突然暴怒的一声,“胡闹。”
随着暴喝声,只听“咣啷”一声,一个什么东西被砸到了地上。
我吓了一跳,忙就要出去瞧瞧,然随即又想起后宫不能干政,只得站在帘内听着。
英宏像是已经怒极了,“她们打的好算盘。”
有人哆嗦着连声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英宏一声暴喝道,“滚,”有脚步声向内帐过来,我不及回避,帘子一掀间,英宏阴冷着脸站在我的面前。
“皇上,什么事,是不是太后她老人家……,”我眼见装不得糊涂了,忙轻声问着。
他看了看我,眼里满是庆幸和气愤,将手里一封诏书递到我的手里,“凝霜,你自己看吧。”
镶了杏黄色边的赤色描凤云锦上,裱着上好的宣纸,朱红的凤印明晃晃的刺人双眼,这是太后和皇后下懿旨时所专用的诏书券。我打开来看时,只见上面赫然写道,“从二品位宣华夫人沈氏凝霜,贤良淑德,深明大义,在国家和百姓靖难之时,为了朝廷社稷毅然舍身事佛,其情可嘉,其志当励,如今边疆战事顺利告捷,国家百姓之福,亦是宣华夫人事佛祷告之功。太后深怜宣华夫人之志,亦深感宣华夫人之心,为遂宣华夫人之志,今封宣华夫人为静安天师,佑国尊者,赐永居静海庵,长护国家社稷福祉,其贤德惠泽,当为天下表率,永留青史!”
我越看心里越凉,这份懿旨明里是嘉奖于我,实际上却是用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将我软禁在静海庵,一辈子古佛青灯回不了宫的了!
而且,太后在颁这道懿旨时,尚不知道我已被晋为正二品妃!
我缓缓看向英宏,“皇上……这……”
他接过那道懿旨,随手一扔,恨声道,“她好快的手脚,这道懿旨竟然就是紧跟着朕派去静海庵接人的诏书去的,只是她稍慢了一步,那下诏的奴才得知你已经被朕接到这里,竟然还追到这里来了,实在是可恨。”
我已流下泪来,“太后懿旨,臣妾不敢违背,自该奉太后之命去出家,只是……只是以后再见不到皇上,臣妾……”
我抑制不住的呜咽。英宏一把抱住我,“凝霜,你放心,朕绝对不会让你离开朕的,”他轻轻拭去我的泪,轻声安慰,“你已经在她的懿旨到之前就离了静海庵,又已经被朕封妃,她那份懿旨未来得及颁布,自然就作不得数了。”
我顿时放心,然而我仍然犹豫的样子,为难道,“可是,太后说的有理,为了国家社稷的福祉,臣妾理该当仁不让。”
他却冷冷一笑,“哼哼,贤德惠泽,永留青史,她有两个侄女在宫里,如此‘光宗耀祖’之事,怎不留给她家的人去做。”说到这里,他的语气激昂,“保家卫国乃是男儿份内之事,若是外邦知道我朝竟要靠一个女人出家来护佑,岂不要笑掉他们的大牙。”
我这才笑了出来,“皇上说的很是呢?”
到得第四日一早,御驾亲征的大队开始拔营回京。沿路皆是鼓乐齐鸣,号角声声,老百姓无不是欢欣鼓舞。我坐在嫔妃专乘的赤色绘金描凤銮驾里,心里却是抑制不住的紧张。这一个多月里,宫里的尔虞我诈一时竟然像是远了,闲散安逸中,我竟然已经忘了怎么去防范,昨天太后的那道懿旨如惊雷般炸在了我的心里,原来,她早早的就已经忌惮了我!是呵,后宫里原本就是她的天下,纵然她老了,瑾贵妃却在她的扶持下紧跟其后;皇后未失势时,亦只是比一个摆设稍好一点。这么些年来,真真正正带给她那个家族威胁的,只有我!这一点,想必在她当初召我进宫时,再想不到的!
我细细的想着自我得英宏的宠爱之后太后的反应,她虽然对我保持着褒奖欣赏的态度,然而事实上她对我却已经一天天的冷淡下来。
我早该看出太后的心的,偏我只顾沉沦在对睿儿的思念和伤痛里,无心亦无暇,不肯去多想其中的蹊跷。
那和嫔只怕就是特意因为我而召进来的,她绝对不会眼看着当今皇帝的心被她的家族以外的女人所占据,特别是在梅贵太妃的事之后,她更要将一切能够威胁到她家族的利益的障碍除去,所以,她才会那么容易就答应让我出口去静海庵,想来,那时她就已经打好了这个主意的。
越想心里越寒,然而我却已经是退无可退,到如今,我越来越觉得,我当初的那步棋走得太对了,我成功的让英宏和太后之间出了芥蒂,只要有英宏对我的心意不对,我就复仇有望。
只是,这样的日子能够维持多久?英宏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在查探着当年梅贵太妃之死的真相,不定什么时候就水落石出,到时,他们母子尽释前嫌,那个时候,我怎么办?
一定要趁热打铁,我的指甲深深的掐进了肉里!
文武百官在十里亭迎接了我们,稍事休息后,就急急赶往城里,到了黄昏时分,车驾已经到了宫门口,文武百官拥着皇帝的御驾由正乾门而进;而我,因为已是正二品妃,走的亦是乾午门右边的朱雀门,有内侍来报,太后已经携后宫众妃在仪华门前等着接驾了。
我顿时如临大敌,辘辘的车马声听在我的耳里,分明是冲锋陷阵前的号角声,我不由自主的挺直的腰背,宛若遇见了老鼠的猫般,浑身的毛刷的根根炸起。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车驾停下,随着内侍官的高声唱喏,蒋秀掀开銮车的帘子,极恭敬的伸进手来,轻声道,“请娘娘下车。”
握住她的手出了銮车,有小太监跪趴在车旁,我缓缓伸脚踏在他的背上,那边又过来两个宫人将我扶下,尚未站稳,就见四边的宫人太监纷纷跪落,口里高呼,“贤妃娘娘千岁千千岁。”
转头看去,前面的龙扇凤盖下,太后正领着瑾皇贵妃姐妹以及众妃等,站在仪华门外笑吟吟的迎侯着。
我挺直了腰背,脸上带着最矜持优雅的笑,扶了蒋秀的手轻轻款款的跟在英宏的后面向太后跟前走去,到了跟前,英宏笑吟吟的向太后拜了下去,我亦是三跪九叩,恭声道,“太后千岁千千岁。”
太后却像是没有看到我般,只是对着英宏嘘寒问暖。我心里暗笑,只作不知,默默在跪着。好半晌,太后仿佛是才看见我般,笑了道,“哎哟,怎么贤妃还跪着呢么?”说着忙吩咐边上的宫人,“还不快扶起来呢。”
待我起身,她极亲切的向我笑道,“一早有信送进来,原来皇上已经封了你作贤妃了,嗯,果然是名如其人,贴切的很呢!”
我忙谦卑的笑了道,“都是太后教导有方,臣妾其实是万不敢用这个字的。”
太后微微一摇头,“你也是太谦虚了,这次边境大捷,贤妃实在是功不可没!”
瑾皇贵妃就笑道,“妹妹如今得进妃位,实在是大喜,大家都在为妹妹你欢喜呢。”
我走到她的跟前,大礼拜了下去,恭恭敬敬道,“嫔妾见过皇贵妃。”
她笑得亦极亲和,双手扶起了我,道,“妹妹太客气了。”
安婕妤,瑞贵妃等齐齐向我行礼道贺,我含笑道,“众位妹妹不必客气。”
客套的寒暄过后,英宏径对我道,“贤妃一路辛苦,先回宫歇着去罢,晚上的庆功宴你再来。”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忙向太后瑾皇贵妃行礼告了退,扶了蒋秀乘了在宫内行走的小轿,径直回了静延宫歇息不提。
到了晚上,我盛妆打扮了一番,去了太后的荣寿宫参加庆功晚宴。才进了荣寿宫正殿,就见英宏换了一身便服,正陪太后在说笑着。众妃自然是早都到了的,一个个花枝招展如众星拱月般围着坐在太后和英宏的身边,不时发出咯咯的娇笑声。
我向太后见了礼尚未起身,就见太后忽然脸一沉,向英宏埋怨道,“沈氏一心为国,已经舍身事佛,哀家也已经下了懿旨,将她封为静安天师,佑国尊者,没想到皇上却又将她封为妃,召她回宫。这不是要令天下人笑话么?”
她方才还是笑语嫣然,此时陡然发难,我猝不及防,只得跪着不动,不敢回话。边上众妃全都唬了一跳,忙都离坐起身,站到一边,然而各人却全隐隐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英宏的脸色微微的一凛,随即笑道,“沈氏其心可嘉,儿子将她封为正二品妃,亦是要天下人知道,仁善忠心之人,儿子必定会善待之,并不会有人笑话。”
太后却不以为然,“可是这次贤妃在静海庵里为皇上、为天下黎民祈福祷告,亦是颇有神效,其心意上天亦是为之感动,边疆之战顺利告捷,实在有上苍之功。如此,又怎么能半途而废呢。”
英宏脸色慢慢的冷了下来,他语调里有了几分虐气,“怎么母后觉得我朝如今竟要靠让女人出家来护持么?”
太后面上一僵,顿时也有了几分怒意,“皇上……”
英宏不待她说完,打断道,“我朝为了天下太平,竟将嫔妃送进庙里去出家修行,这要是传去了外族,岂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他起身来到我的身边,毫无表情道,“贤妃一片虔诚,出宫祈福,天下赞扬,然点到既可,万不能将国家的安危全寄托在求神拜佛上。”
说着,他冷冷宣布,“朕累了,今晚的庆功宴到此为止,”伸手拉起我,“贤妃回宫歇着去罢,你这几日身子不好,太后和皇贵妃很是怜惜你,这一个月里,你不必给她们请安了。”
说完,他不顾太后和瑾皇贵妃的脸色难看,牵着我的手大步的离开,出了荣寿宫,他不由深深的叹了口气,向我幽幽道,“还是在宫外的好,唉……”
“皇上……,”看着他紧揪的眉,我心里微微的一痛,然而当着身边那么多人,我亦不好说什么,只是轻轻的握一握他的手,柔声道,“皇上也累了,就早些去皇贵妃姐姐那里歇着去罢。”
“去她那里?”英宏一皱眉,“怎么,你不要朕去陪你?”
我为难的低下头,“可是按规矩,皇上今天应该去皇后那里,皇后……她……,”说到这里,我不由停了停,才又道,“如今中宫令由皇贵妃掌管,她就跟皇后是一样儿的,皇上自然是该去皇贵妃那里去!”
“又是规矩,哪里来这么多的规矩?”英宏的语气里带了几分焦躁和暴虐,他很是不耐的唤过刘喜来吩咐,“告诉敬事房记册的,就说今天朕是一个人歇在清心殿里,不许任何人去叨搅,”说完,他一把拖过我的手,一起坐上我的銮轿,直奔我的静延宫而来。
刘喜是英宏从小儿就贴身使唤的人,自然知道英宏的心意,忙命他的小徒弟跟过来小心伺候着,自己就带了英宏的銮驾以及大批随从,浩浩****的回了清心殿,并将英宏的话传给敬事房。一时间,人人都只道皇上自己独宿在清心殿,而我的静延宫大门紧闭,晚上在荣寿宫的一幕,众妃全都看在眼里,自然也不会有人平白的在这个时候过来惹臊。
英宏很是得意的对我道,“你看,没有人知道朕在你这里吧,那个什么破规矩,又能耐我何?”
他像个赌气的孩子,让我忍不住好气又好笑。五月初夏的天气里,天气已经有微微的闷热,英宏忙了这一遭,额上有着微微的汗意。我忙命蒋秀等备了香汤来服侍他沐浴了,他惬意的歪在内殿里的竹摇椅上,小宫女在一边轻轻的摇着风轮,他牵过我的手笑,“有一句话,叫做只羡鸳鸯不羡仙,凝霜,只有在你这里,朕才会有这种感觉!”
我不防他说起这个,顿时脸红得如柿子一般,嗔道,“皇上。”
他却不理,悠闲的晃着身子,“朕有时真的不想再当这个皇帝,巴不得抛开了这天下,去跟你浪迹天涯去。”
她这句话真的吓到我了,我急忙去捂他的口,惊呼道,“皇上,”看着他不以为然的表情,我哭笑不得的叹了口气,心里虽然感动,亦更知道不能再由着他这样胡说下去,于是便催着英宏歇下了。一天奔波,我亦是疲累到了极点,如此,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