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到静延宫门口,远远就见蒋秀正在门口翘首而盼,一看见轿子,忙迎了过来,隔着轿帘轻声道,“娘娘,皇上到了。”

我嘴角溢起一缕笑意,轿子直到了流云殿门口,方才落下。

扶了蒋秀的手缓缓进屋,屋子里已经掌上了灯,外厅里,晚膳已经摆好。就见英宏一身浅白色锦袍,正脸带微笑,双手负立的站在桌旁等我。

“臣妾见过皇上,”我屈身行礼。

他伸手托起,道,“说是你去了锦元宫么?”

“是,”有宫人用银盆端过清水来,服侍我洗手净面,我用绸巾拭干净脸上的水,边将今日发生的事细细说给他。

他皱了眉,道,“竟然有这样的事,也忒轻狂了。”

我掩了他的嘴,“皇上只会子可别恼,臣妾就怕看见皇上不高兴的,”说着,我又一撅嘴儿,“反正皇上待会儿去了锦元宫,贵妃姐姐自然还要禀告您的,到那时,皇上再生气不迟。”

我如嗔似恼的样子,惹得英宏一把搂我在怀里,语气里满是歉意,道,“凝霜,你不高兴么?”

“不是的,”我也敛了神色,软声道,“臣妾知道,皇上是为了臣妾好。”

他摸一摸我的头发,“你不恼朕,就最好了。”

我靠在他的胸口上,听着他那里咚咚的心跳声,心里一阵安慰,我再没想到,他竟然肯为我费这样的心?

宫里只见他似在慢慢的冷落我,却又哪里知道,敬事房报说他歇在清心殿的那些晚上,在夜深人静之后,他都是来了我这里;而就算是翻了瑾贵妃的牌子,他也总是先来看过了我,才过去那边的。

而他如此的一反常态,亦是为了我。那八个新妃嫔,他都早已经不记得样子,只是为着规矩,不得不为之;至于翻瑾贵妃的牌子,亦只是不想将众妃,特别是太后的注意力引到我的身上来罢了。

他这样的心意,我是极吃惊的。古往今来,无论是哪一朝哪一代的君王,有谁会这样待一个妃子的?

以往,我总觉得他对我只是一时的新鲜而已,纵然宠爱,纵然有几许真心,在见到新人如玉时,又怎能不将心移了去。

感动,真的感动,在他那晚将打算告诉我时,这样漫天漫地的感动,如潮水般刹时将我淹没,“只羡鸳鸯不羡仙,”这是我脑子里当时唯一闪现的一句话。

“凝霜,你信不,在她那里,朕其实并没有……,”他在我耳边细细的说了几句,我的脸顿时如火烧起来。

“宏,”我将脸埋在他的怀里,深深叹息。

晚上,是蒋秀陪在我身边,待到外面人声静了,蒋秀见我还没有睡,悄声问道,“娘娘,您下面怎么做?”

我静默了半晌,反问,“你怎么想的?”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叹道,“她可是有太后撑腰的,又是小公主的母妃。想要扳倒她,可不容易呢?”

我黯然点头,“正是呢?她不比良昭仪,一击不中,必然要反咬咱们,太后是她的亲姑母,见此也必然会……”

“那……娘娘您……”

“多难我都会做的,”我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来。

合上眼,却再无睡意。果然如我所料,皇后告诉我,当初良昭仪曾经有意无意的在她面前提起,在我被禁足之时,我的屋子里被人发觉有男子的声音。而且,她之所以看了那封信深信不疑,是因为在很早之前,她就得知,我有位表兄对我很好。

而这一切,竟然是宝哥儿于无意中听到有两个太监在私下里议论的结果。宝哥儿当即就禀告了皇后,因为这样的事实在太过敏感,皇后严命不许声张,在她的母亲宁国夫人进宫探望时,她将此事说给母亲,命家里人暗里探查此事。

可是这样隐秘的事,竟然会传进了宫里,又被这样低贱的两个太监知道,她不是不起疑的,她命人暗中监视这两个太监,却发现,这两个太监竟然颇为鬼祟,她更是疑心,一下子想到自己前些日子的那场病。

那场病来得没有任何症兆,来势凶猛,任凭太医如何诊治,亦无起色。眼看着已经奄奄一息,宁国夫人进宫探视时,暗生疑惑,将她服用的药带出宫去找名家高人查看,赫然发现,里面有一种极厉害极罕见的毒草。

她又怎能不知道这是谁下的手呢,可是,那个人的背后可是太后啊。她和母亲权衡合计了半天,终于决定不动声色,只暗里将太医院里送来的药换成宁国夫人带进来的解毒之药,终于,她的身子一天天见好,而当时的瑾贵妃已俨然以皇后自居了。

通过自己中毒这件事,她就知道了自己的身边定是有了瑾贵妃的人,此时见这两个太监行为鬼祟,她想出了一个一箭双雕之计,在除去身边暗患之时,更要给瑾贵妃一个警告。

她让宁国夫人带进砒霜来,自己下在银耳羹里,又假装不在意的样子,赏给了宝哥儿,宝哥儿才吃了两口,就口鼻流血,倒地而亡。

此事立时惊动了整个皇宫,宁瑞宫里的奴才除了慧哥儿,全都被锁拿关押,果然,不过一两晚,那两个太监就死在了刑房里。

当时,她也已经认定了,所说我和一位表哥之间有私情之事,只是瑾贵妃想接她的手来除去我,可万没想到,宁国夫人竟然打探出来,这竟然是真的,我的栩表哥,对我一往情深。

在我荣宠日盛时,她对我的恨意也日愈浓重,她自进宫以来,皇上对她只有敬重;只有客气。原本,她倒也习惯了,可是,可是当她看见英宏对着我的那个眼神时,她的心里立时被深深刺痛,她这才知道,原来,皇帝的眼神,竟也可以如此温柔!

――却,不是落在自己身上!

当良昭仪有意无意的告诉她,我的房内似有男子的声音时,她在短时间的震惊后,马上就想到了关于我和栩表哥之间的事,于是,一个念头,慢慢的,慢慢的,如漫天的野草,终于,满满占据了她整个心头。

在我有身孕,并为止严防死守时,她也没有闲着,纵然我如何戒备,在我的身边,还是被她安插了眼线,我的一举一动,全都落在了她的眼里。

就在她想着怎么对付我时,祥琳公主适时的将一封信交给她,说是她的小姑,也就是我的表嫂,至她的新婚夫婿的书桌上发现的,并且从他的贴身书童的口里得知,她的新婚夫婿心中所想,乃是他那位进了宫的表妹!

而他进了宫的表妹,正是我!

这一切,和她之前所查探到的情况全部吻合。看着那封信,她宛如在极困倦的时候,被人送来了一个枕头,她在找人核对了笔迹后,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说到这里时,她很坦然的向我承认,那个小礼子是被她威逼利诱了的,剪冰亦是。她心知光凭一封信,并不能将一个已有身孕的宫妃送命。而她,是绝不能让我把孩子生下来的。

她的话,一字字一句句,落在我的耳里,无不是阴气森然,我只知道防,可却并不知道从何防起,更不知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一个人若是惦记了要算计谁,总是能找道理由和机会的。

皇后幽然长叹,“本宫只是输在皇上对你太过有心了,本宫万没想到,那几日,你竟然不在宫中。而本宫也忽略了瑾贵妃了,本宫只以为,她和本宫一样嫉恨你,在这件事上,她必然要和本宫合了心的,可万没想到,她竟然当场翻了脸,那时本宫就知道,本宫是中了她的计了。”

她的面色平淡漠然,仿佛在说着一件极平常的事,屋子里一片静簌,听的人早已经被这样血腥残忍的内幕惊到无声。

慧哥儿突然呜呜的哭出声来,她悲戚的问,“娘娘,怎么宝哥儿竟然是娘娘您毒死的么?娘娘,您怎么就狠得下这个心来呢?”

皇后冷笑一声,咬着牙道,“那个贱婢死有余辜,她暗里同锦元宫的人勾勾搭搭,以为本宫不知道么?哼哼,你以为她怎么就那么巧,偏就被她听到那样的传言来?”

慧哥儿白了脸,“娘娘……”

皇后一抚慧哥儿的头发,颓然长叹,“也只有你,是真心待我的了,如今落得跟我在这里受苦,是我对不起你!”

说到这里,她向我凄然而笑,道,“沈昭仪,我知道我无资格求你,但是,慧哥儿当初对你多少有点情分,就请你看在这点子情分上,找个机会,将她送出宫去罢。”

看着慧哥儿,我轻轻点头。慧哥儿却急了,哭着抱住皇后,“小姐,咱们可是从小儿一起长大的,如今,您可要慧哥儿去哪里呢?慧哥儿是要一辈子都跟着小姐的。”

我再不敢看她们,扶了蒋秀的手出来,门外守候的人默默的为我在前面打着灯笼,在我临出宁瑞宫时,我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宁瑞宫漆黑静默,如一座黑夜里的兽,无情的吞噬了皇后一生的风华,媚丽红颜,不过一转眼,就已成了空。

我原先的猜测试探,在皇后的嘴里,终于得到了确定。照此看来,关于我和表哥之间的事,瑾贵妃必定是早已经知道的,她原本是想要借皇后的手来除了我,没想到皇后不旦没有上当,反倒对那几个故意泄漏消息的奴才起了疑心,使了那样的一箭双雕之计,引得瑾贵妃心里发虚,无奈自己下手,除去了安插在皇后身边的心腹。

偷鸡不成蚀把米,瑾贵妃自然是不会甘心的,祥琳公主也明确的告诉我,是良昭仪让她去找皇后的。而良昭仪,向来同瑾贵妃交好。我一直都奇怪,剪冰当初只向瑾贵妃一人禀报过我屋子里有男子声音,这样隐讳的事,剪冰必然不敢到处去说,而皇后怎么就知道了?

到此时,我心里才明白,定是瑾贵妃告诉了良昭仪,命良昭仪传给了皇后。

她将皇后的心理早已经拿捏得很是清楚明白,知道在那样的情况下,皇后必然中计,而我和皇后无论谁输了,她都是最大的赢家。

她实在是打的好算盘!

我暗里握拳,瑾贵妃,你实在是好算计!

心里恨到滴血,却不能有丝毫显露在脸上。我知道,瑾贵妃不比旁人,须得谨慎了又谨慎,若是一击不中,我将满盘皆输呵。

蒋秀也知道瑾贵妃不比寻常,然而,她更怕我恨急了眼会轻举妄动,因此,她每每的警告劝谏于我,此时,她见我心里不好,便将话风一转,“娘娘为何要让那小更衣住到咱们这里来?”

想到那个姜雨燕,我笑了笑,道,“今天无意中遇上这档事,原本也是想避开了的,可那柳才人运道不好,偏她自己要撞了上来,那小更衣瞧着也是可怜。”

蒋秀道,“锦元宫行事向来独断,今日倒想着要请娘娘过去帮衬,也是奇怪?”

我冷冷一笑,“你不明白这里面的奥秘,今年选秀时,皇上说了要以德行为先,而这几个中选的全是太后看中的,此时却出了这样的一件事来,岂不是让太后脸上无光,所以,她这才不肯自己做主,请了我去,不过是要太后厌了我。”

蒋秀急了起来,“那娘娘您岂不是……”

“我这不是将那小更衣带来咱们这儿住着呢么?只有这个小更衣是皇上自己看中的,太后倒也不好明白着说什么?”说到这儿,我叹一口气,“今天是我莽撞了,只是既然遇上了,也是避无可避,再说,咱们和锦元宫的那位有那么大的仇恨,太后是她的姑母,以后敌对终究是免不了的了,如此,我就只有抓紧皇上这一头了。”

蒋秀半晌无声,许久,才轻轻一声,“也是呢。”

“秀儿,你怕么?”

“奴婢自从妹妹死了,就再没想过要好生活着的,只要报了妹妹和皇长子的这个仇,奴婢就是立时死了,也是没什么的!”蒋秀的声音极平淡,就仿佛,是在说着一件于她无关的事。

第二日一早,我命杨阿亮将瑛常在隔壁的凝翠轩收拾了,将姜雨燕接了过来,然而我亦并不与她过多亲热,就连每日该给我的问安,我也都免了。

而英宏去锦元宫时,瑾贵妃果然就将此事禀告于他,就在当晚,英宏一道旨意,将她夺去封号,罚去了浣衣局作了苦役。听说那柳才人临被送去浣衣局时,大哭大闹,哭喊着说自己是当皇妃的命,并对我诅咒连连。

这样的事情,自然有奴才有意无意加油添醋的传到我的耳里,他们以为我定是要恼得极了的,我却只是一笑,再不多说一句。

姜雨燕今年才十三岁,很是天真烂漫的样子。大约是我曾经帮过她的缘故,偶尔遇上,她都和我极是亲热,时间一久,我对她倒真的有了几分喜欢,更为着之前柳才人的事,到底不愿太后对我存了怨,再去给太后和瑾贵妃请安时,我有意无意的带上姜雨燕,太后果然喜欢她这般无心没肺的脾气,竟然就和紫芫当年般的,命姜雨燕时常去荣寿宫里走动说话儿,还命英宏将她的位分晋为答应。

这一天,姜雨燕才从太后那里回来,就很是欢喜的捧了一个小白玉瓶子过来,献宝似的送给我,说,是太后赏的极好的珍珠面子,她自己留了一点儿,余下的全给我。

看着她一点心机没有的样子,我好气又好笑,她若是个会耍世故卖人情的,必然是全送给我,再不会说什么自己留了点儿,余下的才给我之类的话。然而就是她这样坦然诚实,反让我觉得她实在真诚。

我笑一笑,道,“我不爱用这些个,你自己留着罢。”

她扑闪了大眼睛,极认真的道,“娘娘,这可不是寻常的珍珠面儿,这是用上好的南珠磨成,再用极珍贵的雪蛤油混了蒸干,再掺了灵芝粉,用了肌肤光滑娇嫩,再不见一丝斑点的。”

蒋秀在边上听着,忍不住就接过去仔细的看,又笑道,“果然有这么好么?是太后告诉姜小主的?”

姜雨燕得意起来,“太后没有告诉我,是我自己看出来的。”

“什么,你自己看出来的?”我和蒋秀全都吓了一跳。

姜雨燕见我们显然不信她,顿时急了,道,“是真的,我在太后那里玩,内务府的人送来了这个,说是太后每年都要的,太后见我在,随手就拿了一瓶子给我,并没有说什么。”

蒋秀好笑起来,“小主,娘娘并不是不信这个是太后给你的,只是,你说……这里面加了什么,你竟然能看得出来……”

姜雨燕很无辜的点头,“是啊,我一闻气味儿就知道了。”

我这才真正的吃惊起来,接过那个瓶子,“你说,你一闻它的味儿,就知道里面加了什么,是么?”

“是啊,”姜雨燕倒满脸奇怪起来,好像我问了一句极好笑的废话。

然而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的一拍手,笑了起来,“呀,我还从来没有告诉过娘娘您,我父亲可是领皇家内帑钱粮的皇商啊,专做的就是药材和香料的生意。我从小就常扮成男孩样子,陪着哥哥去前面仓库里玩儿,这些东西,别人瞧着稀罕,我见得可多着呢!”

我这才恍然大悟,也难怪她进宫时只被封了个小小的更衣,原来她乃是商贾出身,相比于官宦世家,出身实在太过低贱。

然而看着她没有半点心机的样子,我到底怜惜,当下告诫道,“你有这样的本事是很好的,只是你该知道,这是皇宫里,不是你自己的家,像这样的事,你以后还是不要再跟人说了,”说到这里,我又加重了语气,“谁也不能说,知道吗?”

她像是很不明白,但她在经过柳才人的事后,亦多少知道了点厉害关系,不再是才进宫时那般天真无忧了,于是点了点头,笑道,“嗯,我知道了,我屋子里的王嬷嬷也是这么说呢。”

我点头,“你知道就好。”

蒋秀笑道,“哪位王嬷嬷?对小主倒很不错呢?”

姜雨燕笑着点头,道,“王嬷嬷是我从栖霞宫带过来的,我进宫后,内务府说宫女都分完了,就给了我一个老嬷嬷的。”

小青在边上听到这里,连声道,“该死该死,他们也太欺负人了,人再怎么不够,哪里就少了这一个的,更衣的份例拢共就一个宫女儿一个太监的,他们竟还给换成个老嬷嬷,我找他们去。”

姜雨燕忙摆手,道,“谢青姑娘了,如今我进了位分,已经给我加了人了。那位王嬷嬷对我极好,我倒很喜欢她,也就将她还是留在身边了。”

小青这才罢了,我见她说到那位王嬷嬷时很是亲热的样子,又忍不住奇怪,“什么样的一个嬷嬷,倒叫小主这样恋着的?”

姜雨燕笑道,“她并不是拿我当小主的,我倒觉得她像我的奶奶般,她又是宫里的老人,伺候过先帝的妃子的,常说些宫里的事给我听呢。”

我心内一动,“怎么,她伺候过先帝的妃子么?”

看着姜雨燕点头,我心里突然翻腾开来,对于先帝,有件事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先帝会下旨不让龙山寺的枯禅大师进宫呢?

对于一个帝王来说,这是极不寻常的,龙山寺是皇家寺院,龙山寺的高僧在年节庆典时进宫里做法事,是很正常很应该的事呵!

大肃朝的规矩,宫女在宫里到了一定年龄时,是可以出去的,除非是举目无亲了,又或者是获了罪的,而若是后者的话,则是服杂役的居多,如此,自然是不能知道什么?

“这位嬷嬷既然这样好,明儿你来时,就带了她过来,我无事时倒也喜欢听老人说说古儿的,”我装着不经意的样子笑着说。

姜雨燕倒很高兴,连声的答应了,于是,在她回去时,我又命蒋秀拣那颜色老些的料子拿了两匹,叫姜雨燕带回去给那老嬷嬷,只说是她服侍姜雨燕得好的缘故。

姜雨燕兴高采烈的回去了,蒋秀却看着我犯疑惑,我自然不好明说,随口敷衍了。

到了第二日,姜雨燕果然就带了那王嬷嬷过来,那王嬷嬷极是感激,一见我就连连的磕头谢恩,我只作怜她老的样子,命她在脚踏上坐了,又叫小茶取了几样点心来给她吃,她哪里受过这个,很是受宠若惊起来,万万不敢受,被蒋秀和小茶劝了,道是因为娘娘要听你说说古今的趣话儿,下的赏,她这才忐忑不安的在脚踏上歪了半个屁股。

她却是在乡下长大的,见识的原本就多,又在宫里待了那么些年,什么事情没有见过,现在为了要讨我的喜欢,于是挖空了脑袋的想了许多的新鲜事来说给我们听,我倒真的被她引得笑了好几回。

如此,我每日只管叫她来,到最后,我索性留了她在流云殿里当差,姜雨燕见我很是欢喜的样子,倒很高兴她能为我引来这样一个我喜欢的人。

终于有一天,我有意无意的问,“听说,你以前是伺候先帝的妃子的?”

“回娘娘,是的,不过,也没有多久,就换了地儿了,”她笑着回道。

我不以为意的道,“嗯,是哪位嫔妃呢,如今还在么?”

她的神色警觉起来,这一变化让我顿时大为疑惑,她道,“不过是……不过是一位小才人,早已经……不在了的……”

她这样吞吞吐吐,让我大为怀疑,然而我转念一想,想来是牵涉到了当年的一些隐讳的事,皇宫这个地方,哪朝哪代,这样的事都是免不了的。当下我也就不再追问,只做出随口的样子,道,“对了,你可知道一位龙山寺的枯禅大师么?听说他的医术很是高明呢,前些日子我身子不好,想请了他进宫帮我瞧瞧,却说他不在龙山寺的。”

却不料她如当初安槐般,顿时脸色大变,手上正端着的一杯茶水也尽数泼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慌忙跪了下来,急道,“娘娘,奴婢失了规矩,请娘娘责罚。”

“无防,你只说那位枯禅大师罢?”她越是躲闪我越是起疑,心里隐隐知道定是极不好的事,我当远远的避了,然而却不知为何,我忍不住就是想要问个水落石出。

她的脸已经白了,眼神扑簌心虚,不敢看我,半晌,她才开了口,声音却是低不可闻,“奴婢年少时进宫至今,那位枯禅大师奴婢也只是略有耳闻,其实也并不知道他什么的。”

眼见她如此,我知道她定是不肯说的了,倒也拿她无法,只得又笑了转问其它的,于是,我随口又问,“你当初伺候的那位才人叫什么?生得可美么?先帝待她如何?”

这倒真的是我随口而问,她的脸色却越发的白,眼神闪烁躲闪着不肯回答。我顿时就觉得有点儿恼了起来,脸儿一沉,将手里的书往桌子上一拍,道,“既然嬷嬷觉得为难,也就罢了,你回去歇着去罢。”

边上小青见我不高兴,忙过来对那王嬷嬷道,“可是该死了,娘娘不过爱听些古话儿,又没叫你去诋毁诽谤谁,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就这样吞吞吐吐的没个爽利,问这个不晓得,问那个不开口的?”

见我变了脸色,那王嬷嬷这时也有点子慌,我平时很是抬举她,她的日子相比往年里,很是好过了几分,对此,她原就有着几分感激,此时见我有点恼,她唯恐我发怒于她,慌忙笑道,“奴婢不为难的,只是年代久了点儿,奴婢得仔细想想,可不能胡说给娘娘听呢。”

我脸色稍雯,将身子缓缓靠进软垫里,懒懒道,“那你就好好想想罢。”

她做出思索的样子,道,“那位才人开始时只是兰妃娘娘身边的一个宫女,对了,兰妃娘娘就是如今的太后。”

“哦,竟是太后当年身边的人?,”我顿时来了兴趣。

“是的,当年,先帝后宫也并不是很广泛,皇后以下位分最高的,就是兰妃娘娘了。兰妃娘娘为人贤淑谦和,很得先帝的喜欢,先皇后也很敬重她,那位才人就是兰妃娘娘当年一个贴身使唤的宫女,”王嬷嬷说起往事,神情里不由自主的带了些神回。

她停了一停,又道,“这个宫女生得也真的是好,更弹得一手好琴,听说也是个大家的女子,只因为家里人遭了事,她才被罚入官里,送到宫中做了使唤人,”王嬷嬷说到这里,很是感叹,“先帝常去看兰妃娘娘,偶然见到她,不觉就喜欢了,兰妃娘娘很是大度,就命她伺候了皇上,可没想到,竟然就有了身孕了!”

“有身孕了,那倒很好啊,”我嘴上这样说,然而心内着实不以为然,一个罪籍之女,依着宫里规矩,就是生了皇子,也一样是身份低微,占不得高位。

那王嬷嬷一砸嘴,也笑道,“正是呢,当时皇后只生了一位公主,兰妃娘娘虽说有过两次生育,可生下来的也是公主,加上别的妃嫔娘娘们生的,先帝当时共有五位公主,却没有一个皇子,先帝急着呢,一见这个宫女有孕,也不管她是不是罪籍,当即就封了她为才人,并因为她爱梅花,赐了‘梅’字为封号。”

“一个才人就赐了封号?”我不禁讶异。

“是的,这里面还有个缘故,就在她查出有孕没两天,兰妃娘娘也紧跟着被查出有了喜讯,先帝很是高兴,直说是她带来的吉祥好兆,这才对她格外恩惠。”

我这才释然,点头道,“原来如此,倒也难怪。”

王嬷嬷接着道,“当时兰妃和皇后也大是高兴,对她是百般照顾,伺候她的奴才都是精挑细选的,奴才就是其中的一个了,虽然并不是近身服侍的,但是梅才人就和娘娘您一样,待人是极宽和的,奴婢当时很是暗自庆幸呢,”王嬷嬷说到这里,神色间仍然唏嘘不已,倒叫我心里一阵黯然。

“那,这位梅才人后来生的是皇子还是公主啊?又是怎么殁了的?”小青性急,在边上催着问。

那王嬷嬷顿时脸色一黯,声音也低了许多,“唉,哪里还有什么公主皇子的,分娩时,听说是一位公主,却是倒生难产,母女双亡的。”

“啊,”这倒是我没有想到的,心下顿时一阵惊叹。

王嬷嬷接着道,“兰妃娘娘当时也正是要生的时候,被这件事儿一惊之下,动了胎气,就在当晚,兰妃娘娘生下了一位小皇子,”她看向我,“这位小皇子就是当今圣上了。”

我点头,小青又问,“那,后来呢?”

“后来?”王嬷嬷看了小青一眼,“先帝原倒也有几分悲痛,可当兰妃娘娘生下了小皇子后,先帝他就……”

她停住不说,我却为那梅才人暗自神伤起来,是呵,先帝所关心的只是皇家子嗣罢了,她纵然再美再好,在别的妃嫔终于如他所愿为他生下龙儿时,他的心里,哪里还会有一丝一毫,是记得她的!

想是这件事太过沉重,大家一时全都默然,屋子里顿时沉寂起来,突然,那王嬷嬷像是想到了什么,极紧张的对小青蒋秀道,“二位姑娘,今天这话,不过是奴婢说了给娘娘解闷儿的,二位姑娘听了就忘罢,可千万不能出去跟人说道去。”

“为什么?”这下,连蒋秀也奇怪了。

那王嬷嬷像是极为难的样子,但是已经说到这里了,像是也不好再瞒,当下一狠心,她压低了声音道,“梅才人死后,宫里就流传了一个谣言,说其实当时梅才人生的是一位皇子,也并没有难产,被……被……被兰妃娘娘……给……”

“住了,”我只觉浑身寒毛一炸,忙将她喝住,然而饶是如此,我手心里已经满满全是汗意。

然而这件事,到底就窝在了我的心里,我自觉不自觉的,竟然就很想去打听一下,可是那王嬷嬷担忧得有理,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过惊骇隐讳,其中牵涉到的,可是皇上和太后啊!

若是皇上知道了,他必然……

突然,我脑子里灵光一闪,瑾贵妃仰仗的不过是太后;皇上对瑾贵妃另眼相看也是因着太后;而我之所以如此忌讳,亦同样是因为她的身后站着的是太后。既然太后才是真正的关键人物,我不如……

我将这个想法暗暗的说给蒋秀听,蒋秀刷的变了脸色,“娘娘,这……这也太冒险了吧?”

我点了点头,“冒险是一定的,可是你想,无风不起浪,当年既然有这样的谣言,难保这里头就没有什么?就算真的只是一个谣言,当年的梅才人已经死了,这件事是真是假,也就只有太后自己知道了。只要我们安排得当,再巧妙的将这事传进皇上的耳里去,以皇上的性子,定是不肯善罢甘休的。到那时,纵然不能证明这件事是真的,同样,也无法证明不了这事是假的。”

蒋秀惊讶的看着我,“这……这……”

“只要皇上对太后心上存了芥蒂,接下来的事,也就好办了,”我语气冷冽,一条计划在心里逐渐完善。

隔了几天,紫芫住的祥芙宫里突然发生了一个惊人的事。宫人在按例打扫祥芙宫偏北角儿上一所闲置多年的屋子时,竟然在一个墙角里发现了一个暗格,暗格里放着一个锈迹斑斓的铁箱子,铁箱子上贴了张已经发黄变黑的纸,上面有暗红的几个大字,“冤,绝密,皇上亲启。”

那箱子看起来年代颇为久远,暗红的字迹经过宫人仔细辨认,竟然是以血写成的。那几个宫人这一惊非同小可,赶紧就将这箱子交了上去。

很快的,这件事就传遍了宫里,人人都在猜测那箱子里放的是什么?

这一晚,英宏再来时,一副闷闷不乐,眉头紧锁的样子。我看在眼里,也不好问,只得使尽了浑身解数,拣好笑的事情说于他听。可是他却依旧不为所动,临了,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拥我进怀,道,“凝霜,朕没什么,只是有点儿烦,你别担心了。”

我这才低了声音,宛然道,“皇上怎知臣妾担心?”

他的唇角溢起一丝笑意,“你向来娴静,此时却如此卖力的说笑,不是要开解朕的么?”

我伸手轻抚他紧皱的眉头,“臣妾没用,到底不能让皇上高兴起来。”

他拥着我的手紧了一紧,“你的心意朕知道了,只是……”

“只是什么?”我状似无意。

他看了看我,像是在考虑该不该说,我垂下头来,“呀,必定是朝政上的事,臣妾该死,忘了规矩了。”

他忙摇头,道,“不,不是。”

“不是?”

他沉吟了半晌,终于道,“凝霜,你可知道在祥芙宫里找出一个箱子的事?”

“臣妾知道,如今满宫里都在说这事儿呢,怎么……”

他抚一抚我的脸,叹了口气,“凝霜,除了你,朕还真找不到人来商量这事。”

我悚然而惊,“怎么?那箱子里有很严重的事儿么?”我忙摆手,“皇上,后宫嫔妃不得干涉政事,就算是后宫之事,也只有皇后可以过问,如果皇后她……,嗯,皇上也只能跟贵妃娘娘商量的。”

英宏似颇烦乱的样子,摇头道,“凝霜,你别急,其实……这事儿说起来,只是朕自己的事儿。”

我这才释然,然而随即又惊,“怎么,那箱子里说的是皇上的事儿?”

他合了眼睛不说话,半晌,他才点了点头,“是的。”

张开眼,他从袖子里取出一张已呈暗黄的纸来,递给我,道,“你看看罢。”

那张纸上有个暗红的字迹,同样是以血书就。我惊疑的接过,然而才看两眼,我就“啊”的叫出声来。

“皇上,这……”

他点了点头,神色间颇为复杂烦恼,“是的,这封信是给朕父皇的,却没想到,直到如今才被发现。”

他看向我,“凝霜,你说,这上面写的,会是真的吗?”

他这样问我时,语调里很是无力,我知道,他的心里已经起了涟漪了。

“是真是假……臣妾……不敢妄论,只是……只是……,”我吞吞吐吐着。

他追问,“只是什么?”

“只是臣妾以为,这件事还有待查证,此时万不可让太后知道,若……若这上面所指其实另有其人,岂不是伤了皇上和太后母子间的情义。”

他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先帝只生了我一个儿子,这血书上所说的若是真事,就只能是朕,更何况,朕已经查问过了,当初住在那间屋子里的,是先帝的一位才人,是难产而死,她死的时候,正好就是朕出生的时候。”

“可是,这未必就是那位才人留的啊,或许,是后来的哪位妃嫔,她……,”又看了看那纸上写的,我自己也觉得这样的说法难以成立。

果然,他又摇头,“朕查了,在那位才人死后,那屋子就再没有人住过的,而且,你看下面,她明确的说出,害她的人就是……,”他的语调痛苦,说不下去了。

“兰妃?”我看着那信,喃喃低语。

“兰妃正是母后了,父皇当时虽然有皇后,但是只生了一个公主,在父皇驾崩前的一年,她就已经薨了的,父皇临驾崩时,这才正式册封母后为皇后。”他解释。

“这事臣妾也听说过,却不知道太后以前是叫作兰妃的,”我轻声细语道,看着他的脸色,我试探了问,“那,皇上接下来,该当如何呢?”

他拧着自己的眉心,像是极痛苦的样子,然而他很快的抬起头,冷冷道,“若这上面说的是事实,朕定当为母报仇。”

“皇上,”看着他这样痛苦挣扎,我很是心疼不舍的将他的头轻轻的拢在怀里,然而,却有一丝笑意,浅浅的溢上我的唇角。

英宏为这件事困扰着,脾气也暴虐起来。一时间,无论是朝廷里的大臣;还是后宫的嫔妃,全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撞在了他的火头儿上。

关于那个箱子,太后也知道了,在英宏按例过去请安时问起此事,英宏到底还是依了我的主意,没有据实以告,只随意拿话来搪塞了,太后是再想不到那上头去的,倒也没有起疑。

又过了几天,眼见着英宏焦虑不已,却无从查探,我给他出了一个主意,“皇上,到底是过了许多年的事了,若此事是真,只怕经手的人也早就已被灭了口,所以,查探是无法查探的了,若皇上实在不甘心,臣妾倒有个法子,可以借此试探太后一番,或许,能看出些端倪来,也未可知?”

英宏顿时问道,“哦,是什么法子,快说。”

“皇上不如……,”我清一清嗓子,凑到英宏的耳边一阵细语,最后道,“臣妾想着,如果太后当年果然做下此事,眼见皇上这会子突然有如此举动,她想来多少要有些吃惊和心虚的。”

英宏脸上不觉有了笑意,点头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我嫣然笑道,“不过是无奈之举,想来太后自然是不会有什么的,不过是要为太后去去嫌疑罢了。”

第二日一早,英宏突然下旨,并不说任何缘由,径直将那位早已经死了多年的梅才人追封为谦仁慧贤贵太妃,并且命将遗体从妃陵里挖出,选黄道吉日送入皇陵里,葬在先帝身边。

按规矩,不管是加封活着的太妃,还是死去的,都要和太后商议了的。此时英宏这样突兀的一道圣旨,顿时满朝震惊,满宫哗然,太后更是吃惊非小,怒气稍息之后,就是分外的震怒,她连下几道懿旨,急请了英宏去荣寿宫里问询,英宏却不卑不亢,只道是那铁箱里有着绝密的事情,他是因着这个方才加封的那梅才人。

太后问那铁箱里到底有着什么,英宏却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太后一眼,道,“乃是关于先帝和朕的事,太后还是不要问了,只安心的静养晚年罢。”

太后气得直哆嗦,竟然就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眼睁睁的看着英宏行礼告退,扬长而去。

当晚,英宏再来我这里时,很是痛苦的问我,“凝霜,朕看今日母后着实气着了,朕是不是很不孝?”

我婉言相劝,“皇上不过是为着查探事情的真相,若此事是假,皇上能借此洗清了太后的嫌疑,怎能说是不孝,若……若此事竟然是真的,那么,皇上为生身母亲明了冤,就更是应该的了,皇上万万不要胡想了。”

英宏像个无助的孩子,“其实,这么些年以来,母后待朕是极好的,朕实实不该怀疑母后才是。可是,朕小时候曾经在一本什么书上,看到过一段狸猫换太子的故事,朕知道,有些人为了皇权富贵,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这一点,看看现在的皇后就知道了。”

他这句话,说得我倒愣住了,我万没有想到,他竟然能将后宫里的尔虞我诈看得如此清楚透彻,如此,若他将来知道,这件事竟然是我……

那他会如何想?

是的,这件事不过是我设下的一个局罢了。我命小福找来一个腐蚀得严重的铁箱子,将一张纸用鸡血写上那些字,贴在一块薄薄的木板上,将那木板放在阴暗潮湿的地方,并每日在木板的另外一面浇掺了石碱的水,待到那纸逐渐受潮,变得发霉发黑了,再放到那箱子里,用一把经年的锈锁锁上,放到那间屋子的暗格子里去。而那暗格子,也是我让小福弄的,那屋子里经年无人居住,除了每隔几日宫人按例过去打扫外,平时连个看管的人都没有,小福做这件事,竟然是极容易的。

太后又怎能不慌呢,当年的那个流言,想必她不会没有听说过,此时英宏突然这样做,她自然要猜测怀疑,更何况,英宏没有通过她,就径直追封了一位地位低微的才人到如此尊崇的地位,这本身就是对她身为太后的权威的最大挑战,她又怎能没有反应?怎能不愤怒?

英宏哪里知道当年的事,我杜撰的这种种巧合,原本就已经让英宏起了疑心,在这种情况下,哪怕太后的反应再正常,在我有意无意的引导挑拨下,看在英宏的眼里,也都成了心虚害怕了。

我不过是深知当局者迷,关已者乱这个道理,牢牢抓住了他们的心理罢了!

当晚,蒋秀和我提起这件事时,我不由戏谑的笑出了声,“我只借这件事来发挥下罢了,它到底是真还是假,有谁知道呢?”

一笑之后,想到英宏黯然的神情,我却又深感歉意,到底,是我害得他如此困扰了。

这件事才过没几日,太后又做了一件让英宏极愤怒的事,她以新进妃嫔不得圣心为由,一道懿旨,将瑾贵妃年方十四的堂妹召进宫中,并且,径直封为正五品容华,赐号“和。”

这事若是放在那铁箱事件之前,英宏尚还不至于如此反感,如今却正戳在英宏的心坎上,他顿时大怒,只是碍着她到底是太后,不好露在脸上,但饶是如此,他还是以新进妃嫔位分都太低,此时不好太过破例为由,硬是将瑾贵妃的堂妹连降了两级,因有我的例子在前面,所以保留了封号,封为和贵人。

这无疑让太后颜面尽失,太后气怒交加之下,顿时就病倒了。英宏不卑不亢,依旧每日前去请安问询,并不让朝臣们有半句话说。

事情闹到了这般地步,我暗暗高兴,只是为免英宏将事情做得太过明显,反而会坏了我的事,我还是婉转的劝导英宏,不要和太后闹得太僵了,新进的妃嫔,也该召她们几次,特别是新进的和贵人,更是不能冷落了。

说这话时,我极委屈又极无奈的样子,看得英宏一阵心疼,他无奈叹息,突然道,“凝霜,唯有你,是如此的明理大度,不贪富贵,淡薄功利,朕唯有在你这里,才能够真正的放松下来,真想跟你找个世外之所,只管逍遥自在的过着咱们两个的日子,再不用去理那些不相干的人!”

他指着墙上的那副东山寻隐图,道,“那样的地方,亦是我此生所向往的地方了,只是凝霜,只怕咱们俩个这辈子,都只能在梦里想象了。”

我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如此感慨,将头靠在他的胸口,我轻声叹息,“其实,只要跟皇上能永远在一起,无论是在哪里,臣妾都是欢喜的!”

这样说的时候,我心里也确实就是这样想的,这宫里处处暗礁,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只有他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才能够有机会停下来,好好的歇上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