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着性子等到了晚上,我稍微收拾一番后,就乘了夜色悄悄的往宁瑞宫而去。为了不引人注意,在离宁瑞宫还有百十米时,我就下了轿,只带了蒋秀和小泰两个,顺着一个偏僻的小道儿过去。安槐早安排了他贴心的徒弟在路头等着,见我们到了,赶紧带着我们由一个小角门进去。

按着我的吩咐,宁瑞宫里虽然人少,却全是安槐最贴心得手的人,见我进去,也不作声,打着灯笼径直在前面引路,不过一会,就到了皇后的寝殿前,只见他们轻轻一拍掌,里面啪嗒一声轻响,有人从里面将门推开,轻声道,“来了么?”

“是,”安槐的徒弟闷着喉咙应了一声,就带着我们进去,直将我送到皇后的寝室门口,这才停住了。

寝殿里寂静无声,只有一点灯火如豆,昏黄暗淡轻轻摇曳着,想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就听“吱呀”一声,寝殿门打开,一个声音冷冷道,“什么人在外面?皇后已经歇下了。”正是慧哥儿。

大半年不见,慧哥儿清瘦了许多,一件半旧的湖水绿的袄子,已经洗到发白,松松挽着的头发上,只有一根极普通的银簪子,除此之外,手上身上,再不见半点钗环点缀。

想到当日永巷中她待我的情分,我心里顿时一酸,旁边蒋秀已经上前一步唤道,“慧姑娘,我们娘娘瞧你们来了。”

慧哥儿不防是我们,顿时愣了,她却没有半点欢喜的样子,满脸警觉戒备的道,“你们来干什么?”

蒋秀正要往她跟前去,被她这一句,忙生生的收住了脚,道,“娘娘得知皇后身子不好,过来瞧瞧。”

慧哥儿沉默不语,只用眼睛死死的盯着我,像是要从我们的脸上看出到底有几分真实来,半晌,她忽然语气幽幽的道,“我家娘娘已经成了这样子了,你们……你们就饶过她了罢!”

她的语气里满是绝望和哀求,她又对我道,“娘娘,奴婢知道娘娘您进了昭仪位,是真心的为娘娘您欢喜的,奴婢知道我家娘娘对您不住,不敢求娘娘别的什么,如今我家娘娘已经这样儿了,只求娘娘您开恩,只当我家娘娘已经死了,再别恨她了罢。老天爷有眼,定会保佑娘娘您的,”说着,她双膝一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我忙伸手去扶,叫道,“姑娘快起来,有话好好的说,莫这样。”

她只是不肯,哽咽了道,“我家娘娘如今神智不清,已经受到惩罚了,娘娘……”

“我家娘娘既然答应过你不会和你家娘娘为难,就一定会遵守诺言,”蒋秀在边上道,“慧姑娘难道没有发觉,这里伺候的人全都换了吗?”

果然,慧哥儿愣了,“怎么?难道……是……”

“正是,”蒋秀点头,“慧姑娘应该知道,此时谁是最想你家娘娘死的,若不是我家娘娘顾念着答应了姑娘你,暗里将你们身边的人皆都换掉,又命人严加防范,只怕你家娘娘早就已经……”

慧哥儿亦是个极聪明的女子,此时听蒋秀这样一说,顿时如醍醐灌顶,她连连向我磕首,泣道,“奴婢多谢娘娘大恩大德,娘娘的救命之恩,奴婢来世当牛做马,也难以报答了。”

蒋秀将她扶起,道,“我们娘娘这次来,一是瞧瞧你们好不好;二是……二是有紧要的事儿,要跟你们商量。”

慧哥儿神色便一凝,她朝周围看了一眼,边忙掀开帘子让我们进屋。我命小泰在门口守着,扶了蒋秀跟着慧哥儿进了屋。

才一进屋,就见前面浅黄色帷幔后面,一个头发散落,衣衫凌乱的人缩在那里瑟瑟的发抖。慧哥儿一见,顿时急了起来,“娘娘,您怎么起来了?”

她急奔过去想扶她,却见她啪的一甩手,身子直往后缩,指着我们道,“出去,出去,出去……”

“娘娘别怕,昭仪娘娘不会伤害您的,昭仪娘娘仁和良善,是个讲信义的人,娘娘,她不会害咱们的……,”慧哥儿温言软语的哄着,试图让她安心。

她却只是摇头,大瞪的眼睛里满是惊恐畏惧,口里喃喃着,“出去,出去……”

我静静的站着,无声的看着她。她再无往日身为皇后时的矜持端庄,惊惶战栗宛如置身于猎人箭下的小白兔,眼里的惶恐惊惧,让我不由自主的想要忘却她当日的残忍和冷血。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缓步走到她的跟前,冷然出声,道,“皇后,你看我此时一身宫女的打扮,就应该明白,我今天来不是为了找你报仇。”

她的身子极轻微的一颤,眼里分明有些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转瞬既失。我心中顿时有了几分把握,接着道,“皇后知道不知道?皇上刚刚大选秀完,昨天新进的八位新妃嫔已经进了宫,于今天早上,在锦元宫里接受了那个人的训示教诲。而这一切,原本应该是在这里,由你这个当皇后的人来做的。”

皇后依旧抖抖索索的样子,让人觉得我分明是在同一个木头人说话。然而我并不以为意,语气冷冽如积年寒冰,“难道,你就甘心吗?你当初说,我是拿着仇人当恩人,而你又何尝不是被人利用陷害?”

“娘娘,您……,”慧哥儿显然没想到我会说这个,脸色不禁有些微微的发白。

我凝然不理,只是定定的看着皇后的脸,她的身子渐渐停止了颤抖,低垂着头,像是竭力在想些什么?

我莞莞而笑,笑声里却满是凄厉和悲怨,“你身陷囹圄,我痛失皇儿,而那个人,唯独那个人,渔人得利,圣誉赞极,凤印在手,称心如意,皆大欢喜……,”我的语气激烈,渐渐的,说不出话来,直余身子颤抖不已。

屋子里寂静无声,蒋秀和慧哥儿全都傻傻的说不出话来。我蹲下身子,伸手轻理皇后散乱的发丝,语气却笃定,“我知道,你今天这样子,是做给我和她看的。”

“不,不是……我家娘娘是真的……是真的……,”慧哥儿急急想要分辨,然而一对上我的眼眸,她顿时心虚的结巴起来。

她的反应让我更是笃定了自己的判断,我继续看向皇后,“我承认,我是恨你的,我恨不得吃了你。可是我不糊涂,你的话是有道理的,她一反往日性情出手救我之时,我就已经怀疑她的动机了,若不是如此,我又怎能将你身边的人换掉,我又怎么会让他们严防有人对你下毒手,我虽然答应过慧姑娘不为难你,可是我若是不管,你一样会没命。你应该知道,谁比我更巴不得你死?”

她一动不动,我却肯定我的话她必定是听着的,声音一扬,我接着道,“你倒也不用谢我,我肯救你,只是因为你死了只是解我心头之恨,却能扫去她登上后位的屏障,一旦她如愿登上后位,那么,她下一个要对付的应该就是我了。只有保住了你,她才会暂时不向我下手,因为她知道皇上宠爱我,只要皇上见到我,才会牢牢记住你曾经怎样的残害他的皇长子,才会将你永囚深宫,再不给你出头之日。如此,虽然她不能如愿登上后位,亦能稳掌中宫凤印,做我大肃朝后宫之中真正的掌权者!”

说到着里,我已经是哀伤无力到了极点,“说到底,她才是真正绝狠之人,如此一箭双雕的好计谋,也亏她想得出来。如今眼看着她如愿以偿,风头劲盛,虽然一时间她不能将你怎么样,但宫内风云向来都是转瞬万变的,如今新人进宫,说不定哪天我就成了昨日黄花,到时无力保你,你纵然装疯卖傻,但是皇后娘娘,你到底还是封号在身呵,除非死了,否则,你一样是她的眼中之钉!”

我将话说得这样精细明白,终于,她慢慢的抬起头来,眼光清定闪亮,再无一丝滞凝之像,一字一句道,“你待怎样?”

我直直的对上她的眼睛,“若要性命无忧,你就只能同我合作。”

“可是扳倒了她,本宫一样是性命难保,没有本宫肘制着她,要本宫命的人就是你了,”皇后目光咄咄,再没之前半点的疯傻之像。

我起身,慢慢走去椅子前坐下,“不如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我再告诉你,我拿什么让你相信我,如何?”

她定定的看着我,双眸流动清亮,似在思衬着我话里有几分真意。我也不急,只安然的坐着,静静的等着她。

她到底长叹了一声,幽冷的苦叹道,“在这样的地方,一个人若是要去害另一个人,还能有什么别的理由呢?”

我细细一想,倒也了然,然而却又不甘,道,“我并没有害过你。”

听了我的话,她抬头很是奇怪的看着我,道,“在这种地方,只要有威胁,就必须要除去,否则,纵然对方再良善,也是自己的危害了,怎么这个道理,你竟不懂么?”

说这话时,她满脸的嘲笑,那表情就像是在看一个白痴,“自从你得了皇上的宠,你可知道皇上总共到本宫这宁瑞宫来过几次?六次,只有六次呵,哈哈……”

她阴阴的笑出声来,眼里却隐隐有泪,“往年,皇上纵然不爱女色,但到底还能雨露均沾,对本宫也相敬如宾,可自从有了你,皇上连着改了宫里的规矩,将你的位分一进再进不说,宫妃侍寝,竟然也可以在自己的宫室里,这本是本宫身为皇后才能有的特例。你们,你们这样做,将本宫置于何地?”

听了这话,我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到底如我所料,英宏的任性,才是最根本的祸根了!

皇后的声音愈发的幽冷,“你也怪不得我,要怪只怪你自己竟然有了身孕,而你才刚有孕,皇上就已经有了进你位过三品的想法,如此下来,你一旦生下皇子,只怕皇上更加要将你捧上天去,”说到这里,她幽然冷笑,“正宫无子,依着皇上对你宠幸的程度,你的儿子就十有八九会被立为太子,到那时,我的后位定是岌岌可危,你自己说,在这样的形势下,我怎能不想着要除去你。”

她的话里,除了怨愤悲哀就是延绵不绝的无奈。我目瞪口呆,半晌,方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来,“我一向敬佩你大度雍容,却没想到,你心里竟然有这样的想法,也是我太过轻率了!”

“要想在这个地方好生的活着,就得惯做表面文章,你没想到的事,又何止这一件!”她怔怔的看着眼前微暗的灯火,像是感慨,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于是我们都沉默起来,过一会儿,她将脸转向我,语气里没有一丝表情,“我知道你已经封了昭仪了,那孩子也被以太子名义藏进皇陵,没有了皇子,他对你还是这样好,本宫倒不知道是不是该恭喜你呢?”

我心里瞬间一痛,死命的一咬牙,我看向她,“我倒想问你,可有后悔过?”

她脸上的表情一僵,两眼死死的盯住我,半晌,她缓缓道,“若说后悔,是本宫不该中了锦元宫那位的套。而若是再重来一次,本宫依旧会那样做。”

她的语气里没有一丝表情,“无论是本宫,还是本宫的家族,都不允许任何人威胁到我们的地位,谁都不行。”

她最后的话,斩钉截铁,一字一字的从牙缝里挤出,听在我的耳里,忍不住一阵心凉。

一阵寒意从心底,逐渐蔓延到我的全身,到此时,我才发觉,进了这个富贵牢笼的女人,是多么的可怜,在红粉掩饰的笑脸背后,藏着怎样血腥残忍,那带着笑意的厮杀,丝毫不逊于血腥无情的战场,并且,它杀人于无形,更让你防不胜防!

可是,却并不是我们自己所愿,家族,自身的荣耀,不得宠的要争;可争上去了却更累,除了争,还要防,防着身前背后那不知名的暗角里,随时会射来的冷箭。

就如眼前这个女子,纵然已经贵为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高高的立在众人的头顶上,亦是四面皆敌,稍有不慎,就从那高高的宝座上跌下,粉身碎骨……

身子抑制不住的战栗,我紧紧的攥着拳头,仿佛,那样可以让自己觉得安全些,小指上如葱管的指甲禁不住我的大力,顿然断裂,那粗劣的断口,深深的刺进我的手心里。

皇后笑得尖利,“总有一天,你会同我一样的,否则,你今天不会来找我。”

屋子里昏黑暗淡,那一点如豆的灯光鬼火似的摇曳着,映在我们两个人的脸上,份外妖冶诡秘。我也笑了,“原来,进了这个地方,当真已经是万点不由人了。”

停了一停,我再看向她,郑重道,“你家里已经没落了,凭着你,想再翻身已经是很难的了,你应该明白,我是你唯一的指望,最起码,我能保住你的命。”

“我已经是在地狱里的人了,死和活,还有什么要紧?”她像是不为所动。

我咯咯的笑出声来,“皇后,你又何必不承认,若是不在意,你何苦如此辛苦的装疯卖傻?”我恢复了镇定闲淡,往椅背上一靠,“或许你真的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可是,你的家人呢?若不是为着你皇后的封号;若不是顾着皇家的体面;你的家人又怎能还能保持着这表面上的安然,”我一字一句说的清晰,“你只有保住自己的命,才能保住你的家人!”

我这一句话果然说到了她的心里,她的脸色慢慢的暗沉,半晌,她的身子缓缓的软靠在椅子上,道,“你要我做什么?”

“我要知道当初那件事前后所有的细节,”我冷冷开口,眼里的怨忿随着我的话刹时浓烈如火……

按着规矩,敬事房在每天供皇帝翻选的绿头牌里,加上了新进嫔妃的。然而这次却很是奇怪,英宏并没有如众妃设想的那般,很快就召新妃嫔侍寝,连着一个月,他大多只是一个人呆在清心殿里翻阅奏章,偶尔召人侍寝,也是只翻我和瑾贵妃的牌子,并且,大多是瑾贵妃的。

这一切看在众人眼里,顿时诧异万分,一时间,宫里处处都在议论,就连太后也知道了这事儿,然而英宏只是寥寥数语,用一个国事繁忙的借口,就将此事带过了,毕竟,什么事都大不过朝政之事去。

众妃再看那八个新妃嫔时,眼里不由多了几分讥诮。人的心理就是这样,纵然自己不得宠,可若是有人陪着,她们的心里顿时就会觉得平衡起来,仿佛,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独受寂寥的人了。

甚至,她们在见我竟然也有渐渐被冷落的迹象时,脸上更多了些幸灾乐祸,而对于瑾贵妃突然的荣宠日盛,除了心有诧异,更是阿谀奉承,说不尽的谄媚之词,仿佛,面前坐着的就已经是当朝的皇后般。

我的脸上竟然适时的堆了几许落寞和寂寥,让她们更加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我沈凝霜终于让英宏渐渐的失去的兴趣,很快,我就要和她们一样,寂寞宫花独自红了。

关于这些,我只是赋予淡淡的一笑,再不作理会,每日除了去给太后和瑾贵妃请安,我都是将自己关在静延宫里,再不跟人多说一句闲话。这些看在别人眼里,则更像是一个失意的怨妇。

转眼间,就又是初一,娘和大娘按规矩进宫看我,闲闲的说着家里的事,娘道,父亲见二姐没有中选,很是失望生气,而二姐至那日被绑着送回去之后,更是状如疯癫,每日里都在抱怨忿恨,家里被她闹得鸡飞狗跳。

想起二姐在雏凤殿里最后看我的那一眼,我暗暗的叹了口气,她定是恨我入骨的,每日的指责怨愤里,只怕多的是对我的怨咒罢?

娘说这些时,面上淡淡的,我仔细斟酌她的表情,她像是并不知道那日大娘和我到底说了什么?再想起那日父亲的来信,我已经明白,大娘定是将那日的事埋在肚里,回去后并没有跟一个人说起过的。

果然,大娘想来是怕我说漏了嘴,她笑了随着娘的话道,“你爹看到了你第二日送回去的信,就跟我和你娘说,他就知道你定是会帮她的,只是她自己没福罢了,今儿早上我们来时,你爹还让我们带口信儿给你,要你好生的保重自己的身子。”

我感激的看着大娘,眼波流转里,彼此都已是明白了彼此的心意。我从衣领子拉出大娘当初送我的那块玉来,笑着向她们道,“二位母亲放心罢,我过得很好,母亲给我的这块玉,女儿每日带着,这天寒日暖的,倒亏了有它,竟没受什么罪的,”说着,我娇娇的道,“多谢母亲了。”

大娘见我如此,也放下了心,拍着我的手道,“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欢喜就好了,自家娘俩,哪里倒要用上这个‘谢’字来!”

娘也笑了,“你在宫里好,就什么都好了,我们在外面也就放心了。”

我心里不由一阵发暖,将头靠在娘的身上,我恨不得一世就这么靠下去,再不离开。

突然间,我想起一事,忙问,“二姐落选,她的母亲……?”说到这里,我就顿住了,娘和大娘一听到她,全都沉下脸来,大娘恼恨道,“这个贱人,自己的女儿那样,她不旦不压劝着,还跟着发疯,你父亲不待见她,她就整天的去找你大哥大嫂的麻烦,你大嫂在暗里,都不知道哭过了几回了。”

我皱一皱眉头,“她们竟然这样的么?也太不像话了,”想一想,我道,“咱家在城外的秀明湖那里,不是有一个别院吗?你们回去告诉父亲,就说那里安静,二姐如今心里不自在,就到那里住一阵子去,嗯,让她母女都去罢,为的是好照顾二姐。”

大娘一时笑了,“正是呢,送了她们到那里去,家里要清净许多呢?”

如此,大家又说了会子话,待留完午膳后,看看时辰已到,我命蒋秀送了出去,临别时我又嘱咐道,“下次再来时,让大嫂子母子一起来,我要瞧瞧孩子。”

蒋秀送了她们回来后,就向我道,“娘娘,才安槐派人来说,已经按娘娘吩咐的安排了,要娘娘放心。”

我点点头,想了想,问。“锦元宫那边有什么动静?”

蒋秀笑了道,“她只当娘娘此时必然是同别的宫妃那样,将精神全放在巩固君宠上,再没想到咱们竟然在这个时候对她用上了心的?咱们的人回来报说,她竟是丝毫没有察觉的。”

小青笑了道,“皇上这几天多是翻的她的牌子,她得意都来不及,哪里还顾得上注意咱们呢。”

“这倒也未必,只怕她防得更紧呢,想着我定是心里不甘,要想着怎么再翻回去的,”我弹一弹手指上的珐琅套金护甲,郑重道。

然而我又笑了起来,“只要她一心觉得我只想着固宠,倒也不怕她防了,她越是防着这个,我倒越是好行事了。”

蒋秀点头,“正是呢。”

然而她似在思衬着什么般,好半天,到底小心翼翼的问我,“娘娘,您这次是真的要跟皇后合心了么?你忘了太子殿下他……”

我的唇角浮现起一缕似笑非笑,不答反问道,“皇后有一句话说的好,若想在这地方好生活着,就得惯做表面文章,你觉得,我有没有将这句话放到心里去呢?”

蒋秀这才笑开了,道,“娘娘如此想,奴婢就放心了。”

我慢慢的靠在椅背上,端进一杯茶水慢慢的抿着,而唇边的笑意更浓,皇后啊皇后,若是你知道我已经将你的话领略为处世为人之良言,并且将它贯彻发挥到淋漓尽致,不知道你可会悔断肝肠。

其实,我在去见她之前,心里都只是在猜测怀疑,就连她是否真的疯癫,我亦是将信将疑,然而就在我对上她眼睛的一刹那,我就知道,她是装的。这或许是一种直觉,一种对手之间莫名其妙的默契,一种我心底深处刹那间的灵光闪现。

她的眼神是清凉凛冽的,虽然只是一瞬间,然而我是凝了全部的精神去探审她的,所以,纵然只是一瞬间,就已经牢牢的落入了我的眼里。

想到这里,我不由轻笑出声,她到底是不甘心的,在屋子里禁了那么久,她并没有好生收敛自己的性情,让自己达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境界,相反却更加的浮躁起来,以至于,轻易的就让我识破了她的伪装。

若换了我,只躺在**装睡,任你百样神通,我只闭眼不见,也就完事大吉了!

可是她偏不,她亦是极聪明的,我深夜防她,必然是有缘故,她怎能放弃这个机会,慧哥儿在见到我时,明明说她已经是睡下了的,不是吗?

我对她说,我已是知道她是被瑾贵妃利用了的,如此,我只将失子之仇算在那下棋之人的头上,而她,只要她肯助我,我必然既往不咎。

她或许是不信的,但是正如我所言,我是她唯一的希望,若不能甘心的认了自己的命,她就只能别无选择。

已经是初秋了,到了傍晚,又下了一阵小雨。立秋之后再有雨,则是下一场凉一场了。

小青推开窗子笑道,“正会子外面倒凉快,空气闻着也好,小姐要不要出去走一走的?”

她这样说的时候,有清冽的风吹过窗边的纱幔,凉爽爽的扑在我的脸上,我心里顿时一畅,也笑了,道,“也好。”

宫里的道路是极讲究的,除了一些景致特别的地方用的是鹅卵石外,大都是用的青石铺砌,中间稍拱,两边微沉,此时虽然才下过雨,然而这样中间高两边低的路势,雨水早就顺着两边流尽了,风一吹,竟然是干爽清净,一点污浊也没有。

难得这样凉爽舒适的天气,我心情大好,只扶了小青和小茶,从静延宫的后门出去,顺着一条松柏遮天的小路,慢慢的往御花园里去。

走不了几步,小青指着前面道,“小姐快看,雁心湖的荷花真美啊,可惜,却是快谢了的。”

我抬眼遥遥看去,远远的一座小湖里,一片碧叶连天,间或一两朵粉红浅白随风摇曳,刹是好看。我心念闪动,这里正是当初我推英宏落水的地方。

想着当年他的狼狈愤怒,我顿时抿唇而笑,心里竟然有一丝微微的甜意。

我喃喃的念着,“原来,这个小湖是叫做雁心湖么?”

“是啊,听说这里原本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小荷塘,不知道为什么,太后特别喜欢这个地方,命人在这个小荷塘里种了各样品种的荷花,后来因着荷花越发越多,太后又不许人采了去,就将这小荷堂越开越大,到最后,干脆就开成了现在这样的小湖了,雁心湖这三个字也是太后亲起的。”

这是第二次有人跟我说太后爱极荷花,可是,为什么要叫雁心湖呢?怎么想也跟这两个字不搭的。

小青也摇头,“这倒不知道,这听说这里的荷花只能远远儿的瞧着,谁也不能去采摘一朵。”

这样的话我也是知道的,蒋秀曾告诉过我,当年一个宫女因为采了一朵这里的荷花,被活生生的打死。我再难想象,太后这样宽仁和蔼的人,竟然也会有这样残虐的时候。

边说边走,不觉到了雁心湖边,视野顿时开阔,清风送爽间,有清洌的荷香扑鼻,我慢慢的看着那清荷无边,心底一时竟然恍惚,仿佛,还是幼少的时候,全家去秀明湖的别院里去消暑,因了大娘的一念之仁,又或许是栩表哥向父亲请求的缘故,我和娘也能跟了去。有月亮的晚上,栩表哥拉着我的手站在别院最高的那座楼台的平台上,指着遥遥的秀明湖对我说,“凝妹妹,你看,那边满湖都是荷花。”

清夏的楼台上,有细细的露水沾在栩表哥的眉毛上,他说这话的神情宛如献宝,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这一眼,我的心就顿时如停止跳动般,整个人,深深的被震撼!

如水微凉的月光下,烟水浩渺里,那满眼的绿,和隐约其间随风而舞的点点微红浅白,那寂静无声的美,宛若世俗之外的清灵仙域,如伸手可触,却又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我的身子慢慢的颤抖起来,眼里有水样的东西缓缓流出,栩表哥转身看见,忙道,“哎呀,凝妹妹,露水把你的脸全都打湿了。”

他极小心的拭去我脸上的泪,眼神温柔的说,“等我长得大些了,我就跟舅舅说,带你到那湖里去看,好吗?”

他说这话时的神情是极认真的,眉眼温柔,一如我的娘亲,就在那晚,就在那时,我的心里就起了变化,我牢牢记住了,等他再大些,他会带我去秀明湖的荷花。

“哎呀,小姐,您要干什么……?”小青一声急叫,随着叫声,我的身子被她一扯,差点跌倒。

我一惊之下,顿时回神,这才惊觉,不知不觉间我竟然走到了湖边,若不是小青拉得快,我已经一脚踏进了湖里。

小青小茶全都白着脸,小茶道,“娘娘可是要那花儿么?可不能采它,太后若知道了,凭她是谁, 都是不得了的事儿呢?”

小青也道,“小姐喜欢这花儿,咱宫里也有一个小荷塘呢,回头叫小泰他们去摘来就是,小姐哪能自己动手呢,差点儿就掉进湖里了。”

我怔了一怔,心知自己是恍惚了,回想往事,秀明湖看荷,想来该是一件永不可能实现的梦想了,这样想着,我心里顿时黯然。

再看了一眼雁心湖,我扶了她们的手转身往回走,闷闷的道,“回去罢。”

小青小茶见我脸色变得不善,也不敢说什么,一边一个,扶着我又慢慢的往回走,到了前边,才要顺着原路走时,小茶突然指着右边一条鹅卵石小路笑着道,“娘娘,不如从这条路回去罢,这条路上有几株好茶花呢,听说是云南大理国进贡的名品,叫什么滇池蝶舞,又有叫什么普陀紫光的,倒是好看的很呢。”

我本已无心,可见她和小青满脸期望的样子,也就点了点头,无可无不可的依着她们。然而才转过一个假山,忽听前面有嘤嘤的哭声,伴着哭声的,是一个尖利的嗓子在低声的斥喝着什么?

我不由停下脚步,小青小茶对看一眼后,将相询的目光对准了我,我心里本就不痛快,此时更觉厌烦,当下一言不发,掉头转身就走。

小青小茶忙跟了上来,小青不解道,“小姐,您怎么了?”

“不过是些无趣的是非,以后再莫去管这些,”我的语气也有些冷了下来。

小青小茶不由面面相觑,也不敢再说什么。不料我们的声音已经惊动了假山后的人,只听那个尖利的声音陡然高喝,“什么人?站住。”

她的语气极不客气,随着声音,就有衣裙上的环佩叮当声响起,竟然追过来了。

我听着声音是极陌生的,而在这宫里头,除了太后瑾贵妃外,就是我的位分最高,可即使是太后和瑾贵妃,当了面也没有这样呵斥过我。我此时心里正烦,听了这样的语气,心里顿时腾的冒出火来。

我站住身子,冷冷的看过去,只见人影一闪,假山后转过一个身穿湖水蓝宫装女子来,眉眼俏丽,却双眼含威,在她的身后,一个身穿浅绿色宫装,年龄幼小许多的女子正满脸是泪的跟在后面。

这个年龄小些的女子,竟然是只被封为更衣的新进宫嫔姜雨燕,那个大耍威风的女子,则是被封才人的柳诗婷。

柳诗婷本是气势汹汹的过来,待看见竟然是我,她顿时就变了脸色,不等我开口,之间她身子一软,就跪在了高低不平的鹅卵石上,口里叫道,“嫔妾见过昭仪娘娘,嫔妾不知是昭仪娘娘在此,冒犯了昭仪娘娘,请昭仪娘娘恕罪。”

姜更衣像是失了魂儿般,忙也跟着跪下了,抖抖索索的不知道说什么好,竟像是被吓得呆住了。

我冷着脸不说话,小青取过随身带的一个软垫放到一块平整光滑的大青石上,小茶扶着我过去坐下,蹲下身子给我轻轻的揉着脚。

那柳才人见我脸色不善,更是哆嗦成一团,只是叫着,“昭仪娘娘饶命,昭仪娘娘饶命……”

“你们在做什么?好好儿的,她作什么哭了?”我终于开口,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

“这……这……,”柳才人结巴着说不出话来。

小青看了看我的脸色,过去对跪在柳才人身后的姜更衣道,“娘娘问话呢,怎么回事儿?更衣小主您来说罢?”

姜雨燕身子一哆嗦,竟然忘了规矩,抬头张惶的看着我,大大的眼睛里泪水汪汪,很是楚楚可怜。

看在我的眼里,我心里不由一软,倒也不忍心训斥她,便软声道,“你说罢,她作什么骂你?你说出来,有我为你做主。”

姜雨燕听了我的话,眼泪竟“哗”的流得更凶。我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只得耐了性子等着,好半晌,她才平静了些,哭着道,“嫔妾……嫔妾刚刚扶才人姐姐散步时,一不小心,差点儿摔了才人姐姐,嫔妾该骂……”

“什么?”我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小青小茶也吃了一惊,再看那柳才人时,已经汗如雨下,软瘫成一团烂泥般了。

我命小青将姜雨燕扶起来坐到我身边,柔声问道,“你说……刚才你扶着她?”

“是,”姜雨燕的眼里犹带着泪。

“怎么要你扶她,你们身边伺候的宫女呢?”

“嫔妾的宫女正在为才人姐姐擦着屋子里的地儿,才人姐姐说才下了雨,外面的风儿吹着舒服,要出来走走,就……,”小更衣像是极怕那柳才人,边说边偷偷的看着她的脸色。

我心里的火已经炽烈到极点,然而我仍然耐了性子问,“作什么你的宫女要给她使唤,她要出来走,就该你搀扶着她的?”

姜雨燕扑闪着大眼睛,“她说,她身为才人,我理该伺候她,这是宫里的规矩。”

“位分比她低的,就理该伺候她么?”我不觉冷笑出声,看向那柳才人,我语气寒洌,讥讽道,“你如今是才人,她就该伺候你,待你明儿晋了位份,就得该我搀着你出来逛园子了!”

“嫔妾不敢,娘娘,娘娘,嫔妾糊涂了,嫔妾被蒙了心了,娘娘饶了嫔妾罢,娘娘……,”柳才人此时已经吓得胆破,她滚爬着过来抱住我的腿,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连声的哀求着。

我心里厌恶,一脚踢开她,命小茶道,“你去唤人过来,领了她去贵妃娘娘那里,请贵妃娘娘裁夺罢。”

小茶便去唤了人来,不由分说架起瘫软的柳才人,带着姜雨燕去了锦元宫。

我走了这半天,早已经脚软,小青就去传了轿来,问我道,“娘娘,您要去锦元宫一趟吗?”

我摇摇头,“不必了。”

然才回到流元殿时,云琴却已经在等着了,见了我忙屈身行礼,笑道,“我家娘娘请昭仪娘娘过去坐一坐呢。”

我笑了起来,“是为那个柳才人的事儿吗?”

云琴过来扶住我,笑着道,“正是呢,那柳才人一意狡辩,只是喊冤。我家娘娘无法,少不得再请昭仪娘娘劳累走一趟儿。”

我心里冷笑,脸上不动声色道,“贵妃娘娘客气了,就走这一遭儿也是没什么的。”复又上了轿子,一路直往锦元宫而去。

才进锦元宫正殿,就见那柳才人正跪在地上哭得伤心,姜雨燕在一边也是不知所措的样子。瑾贵妃俏脸含霜,一声不响的坐着喝茶。

我扬声笑道,“贵妃娘娘这里正在包公明审,嫔妾还是迟一会子再进去罢。”

瑾贵妃闻声抬头,顿时笑了,指着我道,“明晓得我请你来就为这事儿,偏这张嘴儿鼓噪得很。”

这边云琴已经扶着我进了屋子里,有宫人赶紧的用帕子掸一掸瑾贵妃手边的座椅,服侍我坐下。

看了看地上跪着的两个人,我笑问道,“我身边的小茶可有禀告贵妃娘娘怎么回事了么?”

瑾贵妃点一点头,指着那柳才人道,“这下作的东西,此时竟又狡辩起来,说原是和出姜更衣出来玩耍,并不是使唤她来着,却是妹妹你听错了。”

“是么?”我冷冷看过去,那柳才人正偷偷看我,一接触到我寒洌的眼光,顿时身子惊得一抖,忙低下头去。

“我倒也不知道她有没有使唤姜更衣,我只是听到有人在假山后用呵斥奴才的语气训着什么人,就连我,不过和小青她们两个说话的声音大了些,也被她这个大才人连声喝问呢!”我的语气淡定,说完端起手边的茶来轻抿一口,笑赞一声,道,“好茶。”

“你好大的胆子,”瑾贵妃听了我的话,顿时脸色一沉,指着柳才人冷声道,“昭仪娘娘你都敢无礼,看来,是没有冤枉你的了。”

柳才人双泪交流,“嫔妾并不晓得就是昭仪娘娘到了的,贵妃娘娘饶命。”

正在这时,有宫人进来回禀道,“婕妤娘娘到了。”

只听一阵环佩叮当,安婕妤扶着小宫女,摇摇摆摆的进来,口里叫着,“嫔妾给贵妃娘娘,昭仪娘娘请安。”

瑾贵妃忙命人扶住,语气关切道,“你身子不好,怎么还要亲自过来?”

安婕妤虚软的在椅子上坐下,气喘吁吁的道,“嫔妾这些日子身子不太好,没想到竟然出这样的事来。嫔妾身为栖霞宫主位,有失职责,怎能不来向贵妃请罪?”

她恨恨的看着柳才人,“我身子不好,又想着你们都是大家闺秀里选进来的,规矩礼教上,自然是再不会有错的。万没想到,你竟然这样猖狂,纵然她只是个更衣,但到底也是天子妃嫔,除了太后,皇上和皇后外……,”说到这里,安婕妤猛然察觉自己失言,忙心虚的偷眼看向瑾贵妃。

瑾贵妃垂着头拨着手指上的护甲,脸上看不出喜和怒。我接过话来,对那柳才人道,“正是呢,如今贵妃娘娘是后宫之主,若说有这样资格的,也得该是贵妃娘娘才是,几时又轮到你了。”

瑾贵妃这才抬起头来,笑一笑道,“先将她关起来,回头我禀告了太后皇上,再做处置罢。”

我语气淡然,“太后皇上是最重嫔妃德行的,如此品行,传到太后皇上那里去,只怕……”

这句话一落入那柳才人耳内,她刷的就白了脸,急急的求着我们,见我和瑾贵妃面若寒霜,转而又去求安婕妤,“好娘娘,嫔妾求你帮着说句话罢,若是被太后皇上知道了,嫔妾只怕就没命了啊?好娘娘……”

安婕妤正一脸恼恨,哪里肯理她,喝道,“住嘴,我看不上你这轻狂的样子,既然有这会子怕的,当初做什么来,竟敢就使唤起皇家嫔妃来了,你好大的胆子!”

她看一看边上的姜雨燕,语气稍有和缓,却也是埋怨的,道,“你也是忒没用了点儿,她叫你怎么你就怎么?你进宫前,教导你的姑姑没有告诉你妃嫔的本份和规矩吗?竟然这样容易就被人使唤了。”

一边的姜更衣被她训得一缩脖子,再不敢吭声,水汪汪的大眼里,泪水盈然。我在边上瞧着可怜,于是向瑾贵妃和安婕妤笑道,“这小更衣倒是很有意思,安妹妹如今身子弱,不好多劳神,不如,就叫她搬倒我宫里住着去,贵妃娘娘和安妹妹觉着如何?”

安婕妤尚未答话,就见瑾贵妃点头笑道,“这倒也是个好主意,只不知道安妹妹怎么想,可怕冷清么?”

安婕妤忙向我们道,“如此多谢娴姐姐垂怜了,都是嫔妾的身子不争气,没精神管束她们,这才惹出这样事来。只要贵妃和昭仪不觉得嫔妾懒惰,嫔妾唯有谢天谢地的。”

那边姜更衣就忙磕下头去,“多谢昭仪娘娘。”

安婕妤倒笑了,“哎哟,她这会子倒伶俐起来了,想是知道昭仪宫里的风水比我那里好的?”

我心里一动,脸上却不露一丝,“安妹妹若是这样说,我倒不敢留她了。既然是风水好,我回去备了八人大轿,敲锣打鼓的将妹妹你和贵妃娘娘都接去,咱姐妹一起住着去。”

瑾贵妃笑得不住,向安婕妤道,“你听听,她那嘴可饶人么?你笨嘴拙舌的,可别跟她说,小心被她绕了进去。”

大家顿时都笑了,才又说了几句话,就有宫人进来回禀,“回娘娘,敬事房的人才来报说,请娘娘上晚妆。”

我和安婕妤忙齐声道喜,安婕妤笑道,“原本还想叨娘娘一顿晚膳的,不曾想皇上竟不肯给我们这样的机会,昭仪娘娘,我看咱们还是退了罢,没的赖在这里招人厌。”

瑾贵妃纵然矜持大气,此时也不禁扭捏了起来,红了脸儿嗔道,“才说你嘴笨,这会子倒赖皮起来,偏皇上还跟我说你秉性温良呢。”

安婕妤被臊了个满脸通红,我看看外面天色已经黑透了,拉了拉安婕妤的袖子,笑道,“罢了,快走罢。”

向瑾贵妃福身告了退,我带了姜雨燕,三人一起慢慢走出来。身后是柳才人凄婉的哀求哭嚎声,听在我的耳里,竟莫名有股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