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听她咕咕哝哝说了一大窜,白君然就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

“不就是煮一碗饭吗,哪里来的这些名堂?”

“这说明做饭也是要讲究方法的。”

“哼!就你鬼主意多。”

积压在胸口的沉重,仿佛一下子烟消云散了,接过墨兰递来的饭碗尝了一口,用力点头,“嗯嗯,这饭好香啊。”

“那是当然,不止饭香,这汤也极好喝呢。”

在墨兰有心的劝慰下,白君然不客气的将盘里的东西一扫而空。

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之后,他心满意足的坐在一边喝茶水。

墨兰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碗筷,对他道:“你是在为徐琅的事情生气吗?”

一提起这个人,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要是在我白家军里,就徐琅那样的恶棍,早就被我一声令下军法处置了,哪还有机会容他这么嚣张?”

“其实呢……”

她柔细的声音缓缓响起,“若你真想为你的兄弟孙瑾报仇,方法也不是没有。”

“噢?”他眼前一亮。

墨兰冲他招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白君然一怔,慢慢凑过头去,当她小声的在自己耳边念叨了一阵之后,他的神情顿时为之一震,“哈哈!这法子果然甚好啊。”

由于心底大乐,白君然想也不想的,将近在咫尺的墨兰拉至怀中,对着她娇嫩的小嘴,狠狠便亲了下去。

被他突如其来抱在怀里一顿猛亲的墨兰,在怔了好一会儿后,终于顶着一张大红脸,气恼的冲出了房门。

※※※※※※

三天之后,京城里发生了一件大事,一惯被老百姓恨得牙痒痒的徐琅徐总兵,终于被推去了午门,刽子手活生生的,用最果决的方式,将他的脑袋搬家。

而刑部尚书徐庆民,则在得知自己的侄子被斩下脑袋的那一刻,彻彻底底的昏了过去。

城里一些胆大的百姓无不拍手称快,甚至还买了炮竹以此来庆贺恶人徐琅终于被服法了。

最高兴的,当然还是白君然。

成功的为当年死去的兄弟孙瑾报了仇,又眼睁睁看着那个徐琅尸首分家,这怎能不让他心满意足。

回府的路上,萧何忍不住问出心底的疑问:“咱北麒五品以上的官员若是犯了罪,一般都要由刑部亲批才能执行斩首,那徐庆民之前不是抵死要保他侄儿的命,后来怎么就想通了,决定亲手送他宝贝侄儿上了断头台呢?”

“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白君然对着萧何一番讲解,听得萧何啧啧称奇。

原来那徐庆民这一阵子始终为了自家侄儿操心费力,整日吃不好喝不好也睡不好。

若是以前,他还能仗着自己是国丈的身份誓死保护侄儿的性命。

可这次和他作对的可是当今兵马大元帅白君然。

虽然他整整十年没回京城,但白君然手中军权太重,别说是自己,就连皇上都忍不住忌惮几分。

所以徐庆民担心也是与日俱争。

人在着急的时候,通常都会乱了分寸。

徐庆民因为心急如焚,所以送到案上的折子他每天也是草草了事,随便看一眼后也就盖下了自己的印章。

其中有一个折子是说一个犯人犯了许多恶事,杀人掠夺无恶不作,而该犯人的名字,写的是“余良”。

徐庆民当时也没太在意,大印一盖,便定下了此人三日后在午门斩首。

而夜半时分,白君然派人偷偷潜进刑部,将那“余良”两字各添一笔,就变成了“徐琅。”

因为上面已经盖下了印章,而且这折子也批了下来,当徐庆民发现自己上了当时,已经为之过晚了。

就这样,倒楣的徐琅,就这么被自己的亲生叔父给判了死刑,送上了一条性命。

得知事情始末之后,萧何不由得哈哈大笑。

“我说元帅啊,这么阴损的主意到底是谁想出来的?绝!实在是太绝了。”

白君然嘿嘿一乐,“我家兰儿果然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奇女子,仅仅和我说了一个小小的典故,就一语解开梦中人,看来饱读圣贤书,果然也是会有大作为的啊。”

他突然十分庆幸,那么个精灵古怪的小东西居然是自己的妻子。

心底也有些懊恼,当年如果自己没有逃出京城,而是留在京里和小妻子朝夕相对,那么他是不是就不必浪费,这整整十年的大好光阴了?

萧何看着自家元帅双眼发亮,笑得一副没天理的样子,忍不住偷偷一乐。

看来,元帅的春天,已经到了!

就在白君然和萧何骑着马一路有说有笑的赶回白府时,府里来了一位让所有的人,都意想不到的人。

那女子二十一二岁的年纪,身材高挑健美,一身青色衣裙,站姿笔直傲气,满头乌发盘于脑后,竟一根珠钗也没佩戴。

再瞧她五官虽然细致美丽,可眉宇间竟带着几分豪杰之气,就连皮肤也不若一般女儿家那般白晳如水,而是向外迸发着健康的小麦颜色。

当白君然看清此人的长相之后,忍不住面上一喜,“珞瑜?”

“元帅!”

两人的脸上都有久别重逢的喜悦,明明在这个男女授受不亲的年代,他们依然像好兄弟一样抱在了一起,相互拍了拍对方的背。

“元帅,你可想死我了!”

此女正是陈珞瑜,在白家军里,职位是一名手法非常高超的军医。

两人一番喜悦重逢后,白君然就开始打听军中的情况。

“虎子和二胖他们都很想你,还有伙头军那帮厨子们,天天好酒好肉的攒着,就等元帅回去后给你做一顿丰盛的饭菜来庆贺你凯旋而归呢。”

“还有去年在陕北一捡的那个叫小路子的男孩子,最近又长高了不少,等着你回去教他刀法呢。”

“哦对了,还记不记得你临回京时救下的那几个女娃娃,她们的父母都已经将她们领回家去了……”

听陈珞瑜兴致勃勃的讲起军中的大小事宜,已经回京有一段时间的白君然忍不住心底发痒。

只有在战场上,才能让他展露出真性情。

也只有在战场上,才能让他觉得自己的世是那么的丰富多彩。

就连萧何在听了这些事之后,也不免开始对军中的生中产生了莫大的怀念之情。

几个人相谈甚欢,场面极其融洽。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正是白君然的娘子墨兰。

她手中端着刚刚沏好的茶叶,因为今日家中来了客人,虽然当她刚一得知这英姿飒爽的女子就是早有耳闻陈珞瑜时,心底有些发堵。

但本着白家一任女主人的身份,她依然要笑容满面的将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

这个陈珞瑜的确如想象般那样独具男儿豪气,她也早就听说白君然最欣赏的就是这种类型的女子。

但这么多日与白君然朝夕相处,她不信他对她这个妻,一点感觉也没有。

“是陈姑娘吧,早就听君然提过你的名字,也听说你是军中一名非常优秀的军医,那些上战场打仗的将士们,多亏了有你这样的人照顾,才能继续为我北麒江山效力,陈姑娘的功劳可真是不小呢。”

温温婉婉的将茶一一倒好,送到几人面前。

而刚刚还一脸有说有笑的陈珞瑜,则因为她的突然出现,绽放在脸上的笑意慢慢的消逝了下去。

萧何见状,不由自主的轻咳一声。

他可是清清楚楚的记得,上次就因为几个护卫不小心说了些闲话,自家元帅结结实实的挨了他小娘子好一顿白眼。

眼下这是什么情况?

新欢碰到旧爱?

可是……谁是新欢谁是旧爱啊?

白君然听萧何那一声咳,也立刻了然,若是不萧何提醒,他差一点就忘了不久前自家小妻子还因为陈珞瑜吃醋来着。

想到这里,他淡淡一笑,将墨兰的手拉了过来,对陈珞瑜道:“还没正式向你介绍我的娘子吧,她叫墨兰,我和奶奶都喜欢叫她兰儿,别看小丫头年纪不大,脑子可聪明得很呢。”

陈珞瑜挑了挑眉,有些挑剔的打量了墨兰一圈,端起茶杯轻轻一啜,笑道:“都说元帅欣赏的女子是豪气飒爽型,可白夫人横看坚看,样子都有些弱小啊。”

陈珞瑜是个脾气很爽快的女子,讲话的声音也不若一般人家的女子那般轻柔细慢。

大概是在军中待得久了,身边又都是些粗蛮男儿,所以时间一长,自然也养成了几分男儿之气。

在她的眼里,白君然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元帅。

每次战事之前,他都能非常精确的料准敌军的战法,同时也能很好的布下奇异阵法,将敌军打得落荒而逃。

平日里,白君然则是个完全没有架子的普通人。

他能在累了的时候和众将士们挤在地铺上呼呼大睡,也能与最底层的士兵们相互称兄道弟。

无论是谁,只要遇到困难,他绝对会义无所顾的出手相帮。

偏偏这样一个男子,还生得一张英气逼人的面孔,性格也随和得令所有的人都忍不住与他交心交意。

天长日久,陈珞瑜便把这个男人,当成了理想的另一半。

即使明知道他家里还有一个已经过门十年的妻子,可她依然义无反顾的,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傲然站在他身边的那个女子是自己,而非别人。

可是当白君然将他抛在家中不闻不问整十年的妻子,如此正式的介绍给自己的时候,她的心不由得微微一沉。

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失去了,怎么抓也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