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坤半边身子挣了一下却没能挣脱，外强中干地冷笑了一下：“今天我来得早，还没喝多呢。”说罢，睃眼寻找场子里的相帮。
没那个胆子却总喜欢挑事，杜景堂被他的无能逗笑了，转身恭恭敬敬倒了一杯酒，递到他嘴边：“既然这么有缘碰上，我敬你一杯。”
“你这是敬酒吗？”田坤偏头一躲，看见杜景堂腰间似乎依然别着枪，脸上的狰狞立刻又收敛了三分。
杜景堂见状，忽然转头问道：“赖经理，酒喂到嘴边不算敬酒吗？”
刚才赖贵真要李太太喝酒的时候，就是这副表现。所以他此刻说什么都是错的，只好讪讪地笑了一下。
另一边，田坤自以为是的羞辱，并没有击垮苏傲雪，倒是成功唤醒了她的愤怒。她闹不明白姓田的为什么那么可笑，他高高在上地炫耀自己的贼心，提醒苏傲雪无论她现在是什么地位，也不过是许多男人脑中的犯罪对象罢了。
男人拿性当消遣也当武器，所以，男人眼里的女人既是玩物也是罪犯。
但现在的苏傲雪绝不可能吃这一套！
康美新拉住滕然起身的人，惊慌地喊了一声“傲雪”。
苏傲雪没有立刻挣脱，只是眼神坚定地看着她，道：“让我自己面对一次。”说时，潇洒起身。
“三哥，你干嘛不直说。田少爷喝马尿之前，应该好好照照自己！”
田坤心中大怒，当即有要动手的架势，嚷嚷着：“苏傲雪，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可他忘了自己一边肩膀还在杜景堂手里。
“说话客气点！”说罢，杜景堂露出吃人一般的狠辣表情，把田坤重新拽倒在椅子上。
苏傲雪不再恐惧这张脸，抱着双臂，下巴颏往上一抬，冷哼道：“我不知道我算什么东西，我只知道我最近沾了脏东西！”两眼一瞟，看向了另一人，“赖经理不请我坐坐吗？”
话音刚落，她便伸手拉了隔壁一张空椅，坦然地坐在了对面，又道：“赖经理，你真好手段！”
“如果要感谢锦华为你出面力挺，这倒……”赖贵真表现得很厚颜，即便知道自己的损招可能暴露了，依旧能泰然地抽着烟。
如果不是因为理亏而词穷，苏傲雪真要怀疑自己冤枉他了。
“各大影戏报都很捧场，把大量的篇幅都给了《欲海两道关》，好像比花钱买广告的效果更好。”苏傲雪翻了个白眼，扯着嘴角冷笑一下，“赖经理，你喜欢这样阴阳怪气地说话吗？”
赖贵真脸上连假笑都维持不住了，田坤和他提这个法子的时候，他也以为在道德上攻击编导的法子能奏效。但结果不仅不如他的意，一场混战还把锦华出品的电影都搅进去了，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早知道，还是一门心思挖演员的秘闻，也许还更奏效一些。
不过，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倒是眼前这个女人接下来会出什么招，赖贵真完全摸不到她的脉，只好默默地抽着烟。
苏傲雪也不打算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开门见山地为自己讨公道：“赖经理，我自认在合作过程中，我即便没有做到最好，但我一定做到了最努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句话，我是够得上的。我做事向来靠实力，而不是陪酒陪笑，所以酒桌上的小人谗言，我无力招架。或者说得再直白一点，我区区女流，哪里配和你这样顶天立地的大男人攀交情呢。几个月共事下来的情分，不及三杯黄汤的分量重。”
说着话，苏傲雪姿态倨傲地起身，直接越过桌子拿起了赖贵真刚才强迫李太太喝的那杯酒。举手一倒，把桌子洒得一片狼藉。
最没出息的李海存咂嘴哼声，不知如何是好。他很想开口质疑苏傲雪一个孤女出身，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又慑于她如今完全变了个人似的气场，一动不敢动。
“赖经理，我之前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你会做出如此短视的小人手段。但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你从来不觉得我一个女人能在编剧这个位置上撑很久，对不对？”苏傲雪从赖贵真眼底得到了答案，丢下酒杯，哂笑着撂下一句，“那我们走着瞧！”
原来，问题的根本不是赖贵真行事作风乃小人做派，而是他狗眼看人低，他觉得得罪苏傲雪不需要付出代价。
女人在电影业的作用，从来只是台前的木偶，没有哪个女人能真正掌握这个行业的话语权。所以，当赖贵真把苏傲雪放进恶意竞争的阴谋中的时候，丝毫未考虑过任何后果。女人做编剧只是昙花一现罢了，他根本不顾虑日后难相见的问题，他从不认为女人走编导的路会有什么将来可言。
苏傲雪原想扔下狠话就潇洒走人的，但抬脚的一刻，她看见一对水汪汪的蒙尘的眼睛。是那位可怜的李太太，一个和她一样半生飘零却不似她那般幸运的无姓名的女子。
刚才，就是看见赖贵真强迫她饮酒的那个瞬间，让苏傲雪突然明白了自己在赖贵真眼里根本不是什么合作过的同行，只是一个价格稍高的女人。
“报纸上有我的地址。”苏傲雪看着那对泪眼说道。她没有立场说更进一步的话，但她也用自己的方式慷慨地伸出了援手。
最近报纸上那么沸沸扬扬地传说她的私事，吕班公寓这个住址，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
按照报上的说法，社会上许多人都觉得苏傲雪能成功的关键，是有幸被杜景堂相中。可杜景堂曾说过的，包括苏傲雪自己也认为，杜景堂的出现只是让她的路途变得干净了。但要是没有杜景堂，苏傲雪也会走上这条路。哪怕裹着满身污泥，她也会咬紧牙关爬到这个位置上……
如果眼前这个姑娘愿意登门，苏傲雪已经把话都准备好了，她想说别人给的评价并不重要，女人是可以为自己正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