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他们交情不浅,就一定要往下流的方向去想吗?”苏傲雪怒而把报纸重重摔在了桌上。

记者的笔触很惹人讨厌,把康美新写成了一个为了能演戏就不惜献身蔡逢春的**女。然而事实上,他们年龄相仿,对戏剧也都抱有同样的热忱。先有惺惺相惜的同事情,尔后才进一步发展成了男女之情。可就因为男导演和女演员的身份,所以被先入为主地抹黑成了有目的的情色交换。

碰上这种糟心事,最能理解康美新的人无疑就是苏傲雪了。她是女编剧,而杜景堂是男股东,外人就自以为是地认定他们的关系必定是靠金钱维系的。

苏傲雪比照着自己的遭遇,不无担忧地问道:“我要不要给美新打个电话?我觉得她现在一定不开心,最好能有人在她身边陪她说说话。”

想安慰康美新的人很多,但能感同身受的却不多。苏傲雪是同病相怜的过来人,能给予的支持自然比一般人更多。

然而,不等她跑去叫康美新的号头,电话机倒先响了起来。

机械的铃声此时听来无端有种紧张感,《欲海两道关》从导演到编剧,无一例外地统统陷入了舆论危机,现在又轮到了演员。

苏傲雪脸上忧心忡忡的,揣测着这个电话是不是要来告诉她,情况还要继续恶化下去。想到此,她不由伸手捂上了狂跳的心口。

但就像她自己曾经说过的,每一次面临危机,她心底都是害怕的,却从未因此而逃避。所以这一次,她同样拒绝了杜景堂要帮她接电话的动作,稳了稳心神,上前拿起了话机。

“你好,哪位?”

“苏姐姐,是我!”

是张翠兰的声音。

苏傲雪松掉卡在嗓子眼的一股劲儿,对着杜景堂笑了笑。然后,随意地坐在沙发上,对着电话问道:“翠兰吗?好久不见了,你最近好吗?”

张翠兰局促又勉强地笑了一声,道:“不算坏,我的电影上映了……苏姐姐,你的事我其实……我知道是,是赖……”

苏傲雪猜到她在为难什么,也不由地默了默,随后才开口:“翠兰,别说了。他是他,你是你。”

这话,不止是要安慰张翠兰的,亦是在说服自己。

不管张翠兰是在哪个时刻知悉此事的,以她的地位是无法阻止赖贵真。何况,这次恶斗的起因是锦华的新电影《十足春光》要上映了,而张翠兰演到如今戏份最重的一个角色就献给了这部电影,站在她的立场上,有私心也不奇怪。再者,她现在能打这个电话过来,说明她这几天的日子也绝非心安理得。

“姐姐,我和他散了,是我提的。我……我想了很多,最后想到了那句话——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他那么薄情寡恩的人,或许早点离开才是对的。”

苏傲雪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看了眼身旁的杜景堂。

屋里很静,整通电话他都能听见。

杜景堂眸色一沉,他也不清楚张翠兰眼下的举动,是出于愧疚,还是计策的一环。他的第一反应,认为也得防着张翠兰委身赖贵真之后言行都受人控制。

电话里的一片寂然,这让张翠兰的悔意攀至顶峰。

她是在觥筹交错的酒会上,听出赖贵真笼络记者的真实目的。那天晚上回到赖贵真给她租住的更为宽敞的公寓里,她信了那个男人的鬼话,所谓商场无父子,电影的成功比友谊更重要。

张翠兰只是个凡人,这些天来,她的心一半装的是对苏傲雪的愧疚,另一半则是跻身当红影星的**。日夜厮混的关系让她误会赖贵真和她的关系比苏傲雪更为亲密,却忘了这段关系不是从情感上发展起来的……

那些报道开始按计划见报,对《欲海两道关》的票房有一定影响,但碍于《十足春光》徒有**的歌舞场面,故事性却不尽如人意,所以没能抓住机会反败为胜。

倒是报道失控之后,赖贵真眼见着自己挑起来的火烧到了自己的眉毛上,又立刻出面做好人,还让张翠兰去送花篮,借此撇清关系。

张翠兰这时才恍悟自己不过是枚棋子,赖贵真一点也不考虑她的颜面,要她往东就必须得往东,要她掉转头往西就得原地掉头。

同样成长在烟花巷中,不同的是苏傲雪因为这段经历而拒绝依靠任何人,张翠兰却很信她的妈妈,也信了那句“女人后半辈子的归宿是嫁个有钱人”。因此,她一开始才会做出错误的决定。

直到今天赖太太找上门来,和她说了一番话,补全了事情的另一半真相。

听完那件事后,张翠兰又去回想赖贵真完全不体谅自己背叛好友时的挣扎,也不在乎她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弯又去支持苏傲雪时的尴尬。赖贵真打算盘时,想的全是他自己,左右被人发现的后果,是要由张翠兰去承担的,他只要发号施令即可。

可是,据赖贵真太太的说法,他站出来搅混水的原因,似乎也不完全是为了电影。

张翠兰终于认识到,女人不该以男人为中心,重塑自己的交际圈。

只是,眼下的沉默不知道是否意味着这个觉悟来得太晚了。

“苏姐姐,你知道赖贵真为什么会跟你作对吗?”张翠兰绞着电话线,着急地兀自向下说,“是枕边风,他有新欢了!是……李海存的新太太!据说,锦华之后会改编李海存的话剧本。”

赖太太找张翠兰说这些,自然也有自己的目的。层出不穷的女人,让她烦恼不已。虽然影戏演员花销大,但这些女演员纠缠赖贵真的同时,也会给电影挣钱。而这次的女人,赖太太很不喜欢,背后还养着个吃软饭的,据传那个姓李的赌博成性,赌鬼向来都是无底洞。所以,她找到张翠兰想联手制伏外边的野花。

听罢这些,张翠兰却觉得自己已经是第二次被男人戏弄了,再要傻乎乎地钻营被窝里的事,未免也太不成事了。她决心和从前最要好的苏姐姐说清楚真相,哪怕苏姐姐生她的气,不再理会她了,那也是她咎由自取。然后,她会洗心革面地去过接下来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