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军的伤损也不小,战死三百多人,重伤五百多人,轻伤不计其数。
主要是黑山军的兵卒没有甲胄,而冲击敌军,入营肉搏的任务也是他们为主力,中军士卒的披甲率高,四千甲士,三千弩手的伤亡倒是不大。
战阵之上,甲胄就是命!
刘襄想要把董卓的目光吸引到主力决战这边来,就必须给他一下狠的,只有打疼他才能让他忽略偏师的偷袭。
第二天继续攻营。
第三天仍旧如此。
董卓吃不住劲了。鏖战三天,对面射进营中的箭矢得有五六十万,当然,他也射出去二三十万。
战死的兵卒超过了两千人,受伤不计其数,大营未破可士卒快扛不住了,真他娘的凶猛。
论不怕死,凉州人谁也不惧,但这次碰上了对手,对面的士卒是真敢拼命,营中的两千骑兵多次冲击攻进营地里的敌军步卒,可根本冲不溃,缠上来拼命的大有人在,已经折损了三层有余,他在这些羌胡的眼中看到了畏惧。
带兵有方啊,不愧是刘宜程。但想就这样打败我,那是远远不够的。
明日你敢再来,老夫就要你付出代价!
大战的第四天,刘襄不负所望的来到了凉州军大营,但攻势已经缓解,表现得一副进攻乏力的样子,强攻三日,锐气已失,也确实该乏力了。董卓倒是没有怀疑什么,他军中的士卒也是士气有损,乏力厌战很正常。
敌军疲惫,该落子了。
“传令董越,伺机突袭敌后,决战之时已经到来,命他拼死向前,一战溃敌。”
说实话,如果就这么打败刘襄,董卓其实不太满意。
不尽兴。
在他的心中,自己与刘襄的部下是现今最善战的军队了,可对面没带骑兵,总是少点意思。
不尽兴啊,有点胜之不武。
董越麾下有两千骑兵四千步卒,这几天为了躲避敌军斥候的探查,他们往山中又退了十多里,距离大营快有三十里了。
等他接到命令带兵赶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四点钟了,正是未时末申时初,太阳偏西,他们如果直接向西冲击,光线刺眼,于己不利。
所以他决定绕个弯,自东南发起进攻,击穿敌军侧翼,驱赶败兵向西北奔逃,正好冲散北门的阵势,然后把他们一起压入汾水。
大功告成,完美!
两千骑兵在前,四千步卒在后,董越身先士卒,带着立功受赏的愿景,率领大军轰隆隆的冲向敌军侧后。
可惜他想得挺好,实际情况却不相符。
刘襄早就知道外面有伏兵,他怎么可能不防备。大战三天,兵卒乏力,正是偷袭敌后的好机会,他最喜欢这种战法了,所以今天,中军的兵力大多安排在后阵呢。
“命令南线稳固阵型,东线准备绕后,前方进攻的部队交替掩护,脱离纠缠缓缓后撤,小心敌军反冲。宿卫整队,随时准备随我冲锋。”刘襄一系列的命令下达,大军的重心转向来袭的敌军。
典韦在后阵待了四天了,憋得够呛,敌人冲上来的时候,他笑得无比开心。
“哇哈哈哈哈,可算是来了,太公等你等得不耐烦啊,兄弟们,现在轮到咱们吃肉了,加把劲,杀他个片甲不留!”
“杀!杀!杀!”
留守后阵的士卒战意沸腾,他们早就饥渴难耐了。
凉州骑兵冲得很快,绕过山坡,进入河滩,划过一条弧线完成转向,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冲到了阵前。
可迎接他们的不是惊慌失措的人群,而是铸铁的大盾,两丈的长矛和漫天的箭雨。
之前还蔫了吧唧的兵卒,现在像打了鸡血一般亢奋,看了半天的戏,终于轮到他们登台亮相了。
才这点骑兵,不够杀呀,啥时候才能凑够晋升军爵的战功啊?你们怎么不多来点人!
如果说凉州军是羌胡众多,命贱不怕死,那么,安平军就是一群好战的疯子,军爵无时不刻的在他们眼前晃悠。
幽州首重军爵,军属虽有优待,但不是谁都能经商赚大钱,大多数的人还处于养家糊口的阶段。
想发家致富,最明显有用的,还是家中子弟晋升军爵。
军中士卒每次休沐归家都信誓旦旦的向家人承诺:待我升了军爵,咱们就换大房子;待我升了军爵,大片的勋田让你们种不过来;待我升了军爵便能凑够彩礼,娶你回家;
待我升了军爵……
待我升了军爵……
军爵!军爵!军爵!
他们心心念念的都是军爵!
敌人在他们眼里就是军功,是大房子,是大片的田地,是金灿灿的钱币,是一句句的承诺,是吹出去的豪言!
军功快点过来!
人头,拿来吧你!
“杀!杀!杀!杀光他们!”
凉州骑兵冲得太快,盾阵立得太快,长矛架得太快,箭矢射得太快。
一切都很快。
眨眼之间人仰马翻。
骑兵还来不及调整,两翼的甲士就冲了上来,两千骑兵被包了饺子,后续不断有人冲进骑阵,像一张大网困住了鱼群一般逼停了全部骑卒。
陷入步兵阵势的骑兵不如鸡,冲不起来又无法结成紧密阵型,时间一长,必定会被围攻致死。
董越焦急万分,不停的大声呼喝,想要指挥部下撞开一条通道。
这一切都落到了典韦的眼里。
“嘿嘿,合该老子发利市。”他掂量了一下手戟,觉得距离不太够,嘟囔了一句:“回头得练练射箭了。”
说完抽出旁边士卒背上的投矛,闭上一只眼瞄了瞄准,左腿前迈,右腿蹬地,拧腰送跨,肩臂发力。
“走你!”
“呜”的一声闷响,投矛发出一声怪叫,直奔五、六十步以外而去。
董越头皮发麻,后背像炸了毛似的,感觉被猛兽盯上了一般,他猛然抬头去看,就见一个黑点一闪而至,然后钻心一般的疼痛袭来,一股大力将他带落马下。
“呃呀~!”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惨叫出声,可随即就被逆涌的鲜血堵住了咽喉、口鼻,他咳出大口的血沫,看着插在胸腹之间的矛杆,挣扎了一下,气绝身亡。
主将战死,全军深陷敌阵,凉州骑兵彻底崩溃,投降之声不绝于耳,可仍然让收不住手的步卒斩杀大半,活下来的不足六百。
等董越所部后续的步卒赶上来时,骑兵已经全军覆没了,杀得不过瘾,渴望军功的安平军士卒一拥而上,他们要缠住敌人,等待两翼迂回,然后彻底歼灭这些步卒。
站在望楼上观察战况的董卓傻眼了,两千骑兵死得太快了,有一顿饭的功夫吗?都等不到后续的步卒支援,自己更是来不及派人援救,董越是个废物吗?
正正好好的撞到了敌人的嘴里去,两翼一包夹,立刻完蛋大吉。
配合的太好了,真默契,他感觉自己被演了。
看着东门处交替后撤的敌军,看着东南方向立阵稳固的甲士,被敌军后阵包围的步卒该怎么救援?
这是个难题。
而此时碰到难题的不止董卓一个。
张郃走出大山才发现,他们跑得太远了,再向前就快到临汾了,越过永安得有六七十里地,那还怎么偷袭?往汾水里跳吗?
他看着眼前的河道,气得直犯晕。
命苦啊,自从向导被蛇咬死以后,他们顺着简易地图加速赶路,结果低估了兵卒赶路的速度,错过了山口,这帮中军的牲口太能跑了。
兵卒体力太好也是个烦恼!
“回头,再摸回去。”
这才一百多里就出错,太丢人了,当初主公是怎么在山区迂回千里,攻陷敌国王都的?
太难了!
张郃为走错路而懊恼,刘艾倒是没走错路,他安安稳稳的沿山沟而行,顺顺利利的见到了徐荣,然后,就在自己的军中被抓了!
“徐荣,你可真是不要命啊,现在周围都是我军士卒,你带着几个从人还想跑出去不成?放了我,念在多年好友的份上,我不杀你。”刘艾有些气急败坏,这事传出去可就丢脸了,在自己的军中被人俘虏,没脸见人啊。
徐荣片了一片烤羊肉,放在嘴里细细咀嚼,咽下去以后才回道:“让你的人滚下去,否则,今天某就尝尝多年好友烤出来的肉,到底是个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