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朝之时,仙人命数之说大行其道,倍受推崇。

上到公卿下到走卒都会被占筮、谶纬之术左右,即便皇帝,也对命理之说深信不疑。

所以神棍是一个非常有前途的职业,一旦入了门,几乎没有上限。

混得不好的,至少能养家糊口,混得一般的,可以授徒骗学费,好点的可以成为权贵的入幕之宾,参赞谋划,极受重视。

顶级的神棍可以聚集信众,收拢民心,称雄一方,甚至争霸天下。像张角、张修、张鲁、于吉、左慈都是超级大神棍。

牛辅碰到的真人,叫做费长房,豫州汝南郡人士,曾为市掾,就是管理市集的小吏。后来追随壶公入山修仙,没学成,但擅占筮,能施法术医重病,鞭笞百鬼,驱使社公。

最近跟世交赵爱儿学到了避天罚的秘术,并由此领悟了引雷之法。

“那位果然学究天人,必是真仙无疑,他答应了还会传法?”费长房不惜奔波四百里,假意投到牛辅手下,为的就是修仙求道,他跟过真人,可惜没学会神仙术,一直引为平生憾事。

赵爱儿最近很受打击,同样的秘术,为何别人就能领悟法术,她就啥也没学会,老天不公!

她恹恹的回答道:“那位说他不会修行。世伯,为何刘使君讳莫如深?我总觉得他有什么忌讳,而且隐约感觉他对修行有种不屑一顾的样子。”

费长房捋捋胡须,指点道:“占筮、谶纬乃人间之术,治病、驱鬼乃营生之法,只有炼丹、行气、导引、**才是长生大道。修仙之难,难比登天,其中忌讳颇多,那位估计是怕泄露天机,遭了天谴。

你也见了,他寥寥数语,便是直指天道,招引天雷真实不虚,至于为何不明说,你自己悟吧。”

说完叹息一声:“悟道,悟道,悟了才能得道啊!”

“唉!侄儿悟性欠佳,怕是没有修道的资质。”赵爱儿很是气馁。

费长房似乎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那时他也沮丧过,大道在前,求之不得,确实磨人心志,这只能靠自己调整,别人帮不上忙。

他说回正题:“这几日我已打探清楚,界山军营中有兵马两万,董卓、牛辅和长史刘艾都在营中,大营东南方向的山中伏着六千人马,带兵的是董越,永安城里有两千人,由段煨统领,护送运粮的三四千人也归他统管。你尽快把消息传回去。”

“我知道了,世伯。”赵爱儿起身出门。

费长房捋着胡须自言自语:“只传递消息,怕是功劳不够啊,待我再谋划一番,立个大功,如此方能在刘使君那里换来大法。”

不提费长房准备策划阴谋诡计,董卓的布防很快就传到了刘襄手里。

而此时,张郃在山中猎户的帮助下,也摸出了一条通过界山的小路。穿沟过岭一百四十里,可绕到永安后方,唯一的问题是沟沟坎坎太过崎岖,行不得车马,后勤补给指望不上了。

刘襄思考一番,觉得这个险值得冒。

“儁乂,我给你两千弩手三千轻步兵,多带箭矢、口粮,突袭永安,若成则就地坚守,若不成就退进山中,骚扰敌方粮道。”

调动的是中军五千士卒,黑山军的装备和战力还是差了一些。

“末将得令!”张郃欣喜万分,大军功不远了。

他迅速点起兵马,每人携带六十支箭,十日口粮,第二天就进入了山中。一百四十里山路,他们至少要走六天,没有后勤,没有支援,必须一鼓作气迅速拿下城池,任务极其艰巨。

但张郃不怕,中军的士卒也不怕。

偏师走后,刘襄也得行动起来,他要出兵拖住董卓的主力,特别是凉州的骑兵,要让他们无暇回援永安。

八月初六,张郃入山的第三天,刘襄领兵三万,辰时出发,巳时赶到了董卓的营寨。

敌营依汾水立寨,西门无法展开阵型,他决定放南门不攻,命令赵云领一万兵卒进攻北门,他亲自领两万人攻打东门。

“典韦,你带三千人看守后阵,防备敌军偷袭。”

又命安平军两千甲士领三千步卒镇守左翼,防备敌军出南门进攻侧翼。

大军沿敌营展开,阵势占据了方圆三里,两千射声营弩手推着橹车靠近寨墙,两千甲士跟随在后,防备敌军反冲弩阵,其后是推着四十架床弩的三千黑山军步卒。

第一波攻势便动用了七千人,与以往小打小闹截然不同。

士卒踏着碎步,列阵向前,行进之时呼喝挑战。

“战!战!战!”

气势汹汹,一往无前。

北门赵云所部协同进兵,一起发起攻势。

万余大军呼喝之声响彻云霄,战鼓擂动,号角争鸣,旌旗遮天蔽日,箭矢如疾风骤雨,大盾如钢铁长城。

长矛大戟往来突刺,投矛飞梭连绵不绝,两军士卒互不相让,鲜血喷涌,尸体横陈。

董卓站在望楼上笑得欢畅:“刘宜程沉不住气了,这还不到一个月呢,他就忍不得了,果然还是年轻毛燥啊。”

刘艾在旁边问道:“可要发动伏兵?”

“等敌军疲惫。”

“明公,偷袭后方的部队该出发了,山中难行,还不知要走几天呢。”刘艾提醒道。

这几天他们一直在等,等待对面沉不住气,此前探讨了好几天,最终认为刘宜程除了年轻气盛,他们找不到其他的弱点。

“传令牛辅,坚守营地,消耗敌军力气,不得贸然出击。传令董越潜伏不动,等待命令。”董卓说完转头询问:“山路崎岖,需要向南绕行,再折返往北,这一路过于艰险,你为何非要亲自带队?让张济他们去便可。”

刘艾摇头:“此路偏师要临机决断,是偷袭敌方大营还是继续向北攻取界休县城,要视情况而定,张济等人勇则勇矣,智谋不足,我信不过他们。况且,想要劝服徐荣,只能由我亲自过去。”

董卓不想让长史刘艾冒险,他身边就这么一个能出谋划策的人,但没办法,手下都是一帮子莽夫,无人可用啊。

“那便如此吧,今夜入山,绕行敌后。”

“末吏遵令!”

幕后互相算计,台前兵卒争锋,两军大战一日,互有伤损。

堑壕填平,营门倒塌,寨墙残破,安平军多次攻进敌营,又被敌人拼死击退。

吕布喘着粗气,心中愤恨,他是并州的军司马,但手下的兵卒都是新招募来的,根本就没什么战力,却被牛辅狗贼顶到了最前面,后面是凉州人的督战大队,伤亡惨重啊。

死在督战队手里的比死在敌人手里的还多,这帮凉州贼,根本没拿他当做自己人,就是把他当做消耗敌军箭矢的靶子。

迟早弄死他们。

牛辅不在意吕布,小小的军司马而已,能打又怎么样?是能以一敌百还是能以一敌千?凉州军中就不缺能打的猛人。

敢违令就弄死他。

董卓皱着眉头查看功曹报上来的战损,守营一天,战死近千人,重伤三百多,刘宜程的攻势太猛烈了,对面的弓弩也太犀利了,再这么打几天,自己的部队就得崩溃。

还好有后手,否则就只能退兵了。

刘艾整备完部队,就要带着三千人马入山,他其实更想拿下界休,夺取那里,就有机会全歼敌军,毕其功于一役。

若能彻底击败刘宜程,那可就太好了,大家都是汉室宗亲,凭什么你短短几年就名扬天下,我满腹才华,却只能在凉州打混?

我就是要击败你,然后踩着你的名头,登临高位。

战场之上,波云诡谲,双方都想出奇制胜,各人都有自己的心思。

人心如鬼,兵不厌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