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冷了,刘襄在煮粥,加了米,加了各种豆子,放了枣,放了葡萄干。

今天是腊月初八,后世有在这一天喝腊八粥的传统。

汉朝没有。

他不管,他就是要在这一天喝腊八粥。

刘襄煮的很认真,煮了快半个时辰了,米很烂,豆子很硬,葡萄干很贵。

不好喝。

他喝了满满一罐子。

撑得肚子疼,心里仍然很空。

抬头看着铅灰色的云层,已经阴了三天了,原以为要下雪,安平军疾驰百里,撤回了无极县附近的山谷,不躲避风雪,战马会冻死。

可雪一直没下。

入冬以来,一场雪都没下。

刘襄盼着下雪,大雪一到,汉军就得退兵,他就不用在这里耗着了。

将近一个月了,大小十余战,烧掉了十几万石粮草,几十万支羽箭,数不清的辎重,为了保持行军速度,只拿回来很少的一部分,也没办法分发给百姓,真心疼。

可战争就是这样,容不下丝毫的善念,心狠的,凶残的,卑鄙的,往往就是胜利的。

慈不掌兵啊。

这段时间,敌进我退,忽东忽西,打的就是一个快字。游击战十六字真言,刘襄牢牢的记在心里,可这种战法的精髓他还没有摸到,正在理论联系实际,一一的验证,慢慢的学习。

现在只学会了前面四个字。

安平军全员骑兵,马匹众多,就是利用速度欺负汉军的步卒。

这叫一招鲜吃遍天。

皇甫嵩伪装过、埋伏过、堵截过、包围过。

可面对四千精锐骑兵,伪装运粮队的被吃掉。埋伏的瞒不住众多的斥候,以刘襄谨慎的性格,他动用了上千的越骑充当斥候,就是防备敌人埋伏。

堵截的被铁骑击溃。

包围的抓不住灵活的骑兵。

逼急了,安平军疾驰一天,百十里地就冲过去了,需要多少人马才能完成包围呢?骑兵加速赶路,步兵敢追吗?急行百里,骑兵还有口气,步兵就把自己跑死了。

皇甫嵩麾下的三河骑士不到三千人,等他用了一遍计策,已经折损过半了。他非常怀念北军五营,若是北军精锐还在,刘襄小儿怎能如此嚣张,早就剿灭了这个流窜恶贼。

奈何北军一战覆没,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刘襄牵扯了三四万的兵力,下曲阳城下,汉军已经不敢再分兵了,城里的十几万黄巾又不是摆设,真当他们不会反攻出来吗?

为了怕张宝被算计,史阿潜到城下,向城内射了不少箭书,上面只有两句话:“援兵已至,安心守城,落款为神上使刘襄。”

万一皇甫嵩玩一出减灶计,假装分兵追杀援军,其实是暗伏兵力,勾引黄巾出城,那就完犊子了。

希望张宝谨慎点吧,刘襄还不想失去这个屏障。

此时的汉军大营一片愁云惨雾,天气越来越冷,每天都有人冻死,士气快要维持不住了,他们可不像安平军,提前几个月就制作了夹袄御寒。

兵力被牵扯,城池攻不下,难以为继了。

“刘贼骑兵精悍,至如疾风,去如收电,我军难以应对,补给越发艰难。粮草匮乏,冬衣被毁,众多士卒冻饿而死,将军,撤兵吧。”曹操心中苦涩,劝谏着皇甫嵩。

巨鹿太守郭典也出列附议:“将军,不如退到瘿陶修整,天气转暖再来讨伐蛾贼。”

长史梁衍也开口劝说:“君侯,当做决断了。”

皇甫嵩慢条斯理的捋着胡须,待属下安静以后,才不慌不忙的训斥了一句:“为将者,岂可自乱阵脚,汝等心浮气躁,怎能统带大军?”

“我等知错。”

“朱公伟已过瘿陶,两万大军正在南方搜索刘贼,吾欲出重兵,两面夹击,彻底剿灭流窜恶贼。”

曹操翻了个白眼,我要是知道援军已到,我也不慌。他一边腹诽,一边接过令箭,听着皇甫嵩分派任务。

“以八千人为一路,七路齐出,每路间隔二十里,多派哨探搜索前进,七万大军南北夹击,必定一网成擒。吾自带万余兵马,坐镇城下,围困黄巾蛾贼。”

“末将领命。”

皇甫嵩又提点众人:“汝等出兵,要大张旗鼓,不必遮遮掩掩。”

曹操觉得他疯了,赶紧劝谏:“城中蛾贼若知我军南下,必定出兵攻伐,城下万余兵马怎能抵挡?将军乃是军中主帅,干系重大,怎可如此冒险?”

随军的凉州名士阎忠也开口劝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君侯三思。”

皇甫嵩捋着胡须,呵呵笑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用兵之道,存乎一心,汝等依计行事便可,吾心中已有成算。”

众人下去整军。

不多时,大军齐出,浩浩****奔南而走。

城中的黄巾欢喜万分,都在传神上使来援,可始终不见露面,原本心中不安,别是骗人的吧?

今天汉军南去,必定是援军已到,看汉军大张旗鼓的动作,这位神上使的大军肯定不少,有救了。

黄巾军士气大涨,纷纷请战,要出城干翻汉军,张宝却游移不定,别人不知道神上使是个什么玩意,他可一清二楚,刘襄跟他们兄弟两个,可是有仇无恩,怎会派大兵来援?

这里面有阴谋。

皇甫老贼使计诓我,当真奸诈!

某才不会上当。

张宝无视汉军的动作,勒令各部提高警惕,坚守城池,两军隔着城墙对峙,安然不动。

这种行为却激怒了城中一员大将,他找到张宝,直言要出城杀敌,策应神上使刘襄的援兵。

言辞犀利,行为粗鲁,被打了二十军棍,愤愤不平的回房养伤去了。

刘襄当天就接到了汉军南下的探报,此处距离下曲阳只有四十里,汉军的大动作,怎么可能不知道。

“都去南边找我吧,围着地球转一圈就能找到了,小太爷看你们耍猴戏。”嘀咕了一句又高声下令:

“命令各部小心隐藏。”

这时候可不能动,等南下的汉军走远了,才能看出虚实,摸清了皇甫嵩的意图,战机就出现了。

刘襄等了三天,安逸的在山谷中歇马,此地坐北朝南,凛冽的北风无法侵袭,安平军悠哉悠哉的避过了寒流。

汉军在寒风中寻觅了三天,瑟瑟发抖,一无所获,七八万人散落在几百里的地界,冻得直骂娘。

腊月十一,艳阳当空,刘襄出兵整整一月,他终于跟皇甫嵩见面了。

没有潜行,没有夜袭,安平军将近四千骑兵,大大方方的自南方而来,卷起漫天的风尘,直驱汉军营垒。

皇甫嵩心中苦涩,瞒天过海之计,被捅破了。

他宁可被人夜袭,黄巾不耐夜战,夜晚容易脱身。

刘宜程,小小年纪,如此难缠。计策被看破,大军在百里之外,败局已定。自己兵败身死,黄巾难制,必定再次席卷天下。

各地叛乱不断,羌胡、北狄、南蛮、百越俱都起兵,煌煌大汉,为何如此多难。

他想去挽回一下,既然刘襄自称汉室宗亲,那就让他成为真正的汉室宗亲,若能说服他扶保大汉,以此人的手段,汉室之幸也。

皇甫嵩骑着一匹乌骓马,带着亲卫,要与刘襄阵前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