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浮桥入口处,近千名官差正拿着鞭子厉声恫吓。

“都不要挤,把桥挤塌了,你们都得饿死在这里。”

“排好队,一个个来,说你呢,不要挤。”

官差狠狠一鞭子抽在一名衣衫褴褛的瘦弱汉子身上。

“啊!”

“不要打,不要打。”

瘦弱汉子疼的大叫一声,急忙退了回去。

就在这眨眼的功夫,男人起身,捧着捧粟米,来到面容粗糙的汉子身前,说道:“就快轮到咱们渡河了,用这捧米挨过今天吧!”

男人说着扫了老汉和少女一眼。

老汉立时明白了什么,急忙让女儿取出两个粗面饼子,递给了面容粗糙的汉子。

面容粗糙的汉子收下米,让孩子将饼子拿去分食,眼眶有些湿润。

他刚才动了抢老汉和少女的心思,被男人看到才不得不收起这个心思。

没成想男人取了米来接济他。

老汉也发现了粗糙汉子的危险,急忙让孙女取饼出来。

老汉深知自己年迈,孙女弱小,根本无法抵抗汉子,这样做其实是在破财免灾。

“天杀的,不要抢。”

“哇!爹。”

就在此时,几名泼皮经过,看到小女孩怀里的布袋,伸手便夺了过去。

小女孩失声痛哭。

妇人与抢自家粮食的灾民拉扯起来。

男人猛的一瞪眼,几步返回,一把夺回布袋,正要开口怒骂。

抢布袋的几名泼皮灾民却是一起扑向了男人。

“你他娘的找死。”

“打死他。”

男人瞬间被打倒在地,却是抱着布口袋死都不肯松手。

看着刚才接济自己的人正在挨打,粗糙汉子腾的站起,让儿子兜起衣服,将米放下,飞奔过去,抬脚踹翻一人。

老汉颤颤巍巍站起身,用手里的木杖,戳着地上的泼皮灾民,咒骂道:“打死这些挨天杀的。”

粗糙汉子一脸横肉,动起手来,就是个不要命的主,一连踹翻几人,伸手把男人拉了起来。

泼皮灾民就好比抢食的野狗,见对方不好惹,互相对视一眼灰溜溜地离开了。

男人投去感谢目光,抱拳道:“多谢兄台帮忙。”

“不用客气。”粗糙汉子点了下头,转身回去坐下,看着五个孩子在那分食粗粮饼子,眼中浮现一丝久违的光彩。

五个孩子后面是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手中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这是一对逃难的母女。

小女孩怔怔的望着年龄相仿的小男孩吃饼子,用力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吞了口口水,显然她已经饿到了极致。

小男孩感受到小女孩的目光,想了想,将仅有的一角饼子掰成两半,递到了小女孩面前,“给你。”

“多谢,多谢。”

小女孩还未接到手中,蓬头垢面的女人便抢先夺了过去,口中连连道谢。

女人抢走饼子,并不是要自己吃,而是怕男孩的父亲发现后反悔。

“樱儿,快吃,吃了就不饿了。”

女人搂着小女孩转过身,将饼子递到她嘴边,不停督促女儿快些吃。

粗糙汉子望了女人一眼,又看向大儿子,抿了抿干巴巴的嘴角,却是没有说什么。

多那一口粗粮饼子,对一家五口来说用处并不大。

他们的难处也不是一口干粮能解决的。

粗糙汉子现在唯一的念想就是尽快带着孩子们渡过黄河,因为过了河就是东京城,那里有他们的皇帝在,皇帝不会对他们见死不救。

但是望着前面缓慢移动的人群,不知何时才能轮到他们渡河。

就在此时,前方有人大声叫道:“啊!有船来了。”

“有船来了。”

“好多船。”

“来了好多船。”

“陛下派船来救我们了。”

有灾民奔走相告。

灾民们闻声全部站了起来,争相往岸边跑去。

刚才那四家人亦是跟着人群来到了岸边。

放眼望去,宽达一里的河面上,驶来十余艘船只,船身很大,每艘船上都冒着滚滚黑烟,速度非常快,不多时便到了河道中间。

少女怔然道:“爷爷,我们可以过河了吗?”

“是。”老汉泪目,重重点了下头,看着一旁夫妻,说道:“陛下派船来救我们了。”

男人抱起女儿,一手缠着妻子手臂,目光望着粗糙汉子,说道:“这次都有救了。”

粗糙汉子别过头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复又望向河面,只见河道两侧又驶来无数帆船,一眼望去密密麻麻,根本数不清,这些船每一艘都很大,在一里宽的河道上延绵出去数里。

更远处还有数之不尽的船只赶来,大小参差不齐,数量之多,生平所未见。

灾民们振臂大叫起来。

“朝廷没有不管我们。”

“陛下没有不管我们。”

十余艘蒸汽船最先靠岸,船上的官员来到岸上,灾民们争相围了过去。

户部尚书王钧望着眼前的凄惨景象,叹道:“我等愧对天下子民啊!”

殷良点了下头,清了清嗓子,唱道:“陛下有旨。”

“草民参见陛下。”

灾民们闻言全部匍匐在地,叩请圣旨。

殷良取出圣旨,唱道:“河北旱灾,致流民百万,无妄之灾,当为朕身,然朕居深宫,年年享安,未与民苦,朕心有愧,既召百官,接民渡河,必善安之。”

“谢陛下恩典。”

灾民们一起谢恩,匍匐起身,脸上都是喜悦神色。

王钧无奈一叹,这道旨意是苏牧的意思,其中只字未提得罪上天的事,只提如何救灾,难道陛下不知道这样做会让百姓对皇帝失去崇拜?

如果这份旨意让他来起草,必然是:今日大旱,当为朕身屡,无知获罪及天父。有善不敢蒙,有罪不敢免,皆与帝心。万方有罪,即当朕身,朕身有罪,无及四海。朕预亲谒太清宫祈雨,告慰天父,以求民安。

然后再将灾民接去东京城,朝廷择日发出祭天祈雨的布告,最后由苏牧出面祈雨,求下雨来后,百姓就会对苏牧这个皇帝深信不疑,即便今后再发生大灾,他们还会坚信,他们的皇帝陛下可以解决这一切。

苏牧不想欺骗百姓,故此,才发出这样一道旨意。

这是现代科学与古代思想的碰撞。

苏牧这样做真的有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