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和沈云初一起下楼将他们夫妻引入阁楼。

互相一介绍,苏牧这才知道介子休的妻子,竟然是白鹿书院那位姓穆的老夫子的女儿,名叫穆书蝶,容貌中等,颇为文静,一见便知是个持家稳重的女人。

沈云初虽贵为一家之主,但招待介子休的事,她却无法代劳,将穆书蝶请去楼上小坐,留两人在楼下叙旧。

“咳咳~”介子休干咳两声,拱手弯腰一礼:“那个......这个,介修多谢先生赠词,先生的词作暗含至理,弟子受教了。”

苏牧笑着摇了摇头:“子休太过客气了,你我也算不打不相识,那日承蒙你出言相帮,我还没来得及当面致谢。”

说着拱了拱手,他作为一个具有现代灵魂的人,真的没将介子休拜师当回事。

见他如此谦逊,介子休急忙回礼:“先生严重了,既然介修叫了先生,自当出言维护,何况那日徐通判的做法本就欠妥。”

两人互相寒暄着,就像两个扭扭捏捏的小娘子,忽然相视一笑,都觉得失了大方。

“子休快快请坐。”

“先生请。”

二人虽是坐定,终究是交情尚浅,又是一阵无言。

“先生似是对我大魏律法钻研颇深?”

介子休寻了个话题,先开了口。

苏牧淡淡笑道:“闲来无事时,略有钻营。”

大魏虽外有强敌,但临湖处于大魏腹地,却是一副盛世升平景象,百姓安居乐业,社会趋于安稳。

这种情况下,熟知律法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故此他将大魏的律令研读了一遍。

古代社会与现代社会区别很大,不是单独的法治,而是强调礼法并用,对待民众法从严,礼从轻;对待官员法从轻,礼从严。

官员在律法面前有特权,违法成本相对较低,但官员违礼的成本比普通民众成本就高很多了。

如魏礼所规定的守丧制,父母去世需守丧三年,确切的说是二十七个月。

官员丁忧守制,要辞官回乡为父母守丧三年,在此期间不得行婚嫁之事,不预吉庆之典,不许饮酒作乐,不许夫妻同房,若有违反便会成为政敌攻击的把柄。

百姓也需要依礼守制,但他们即便有所违反,官府也不好处罚。

大魏曾有那么一段时间,兴起过‘因丧纳娶’的风潮,家里死了老人,不止不守丧,反而大办喜事,这便是世俗对守丧制的践踏,朝廷三令五申都毫无作用。

风潮也只是风潮,毕竟是伤风败俗的一件事,无法长久,妖风刮过,社会再度恢复原状,如今大魏仍旧是礼法并治。

又如,这遍地的青楼楚馆,依大魏律法,官员是不准嫖娼的,百姓则不受此限,但官员从来不会遵守,朝廷不好将其拿办,只能听之任之。

苏牧了解了这个时代的礼法,试着接受它们,才好融入这个社会,只有这样他才能成为这个时代的一份子。

大魏的律法与前世有很大不同。

就说诬告反坐制,是真的反坐,诬告人家,对方一旦提出反坐,那真是百分之百反伤,将诬告不成反伤己,落到了实处,故此诬告的事在此时很少发生。

以苏牧的了解,这个时代的法律很人性化,但地位的悬殊,阶级的划分,又使得这种人性化少了一份该有的平等。

介子休问道:“先生对大魏礼法并治有什么看法?”

“很好。”

苏牧点点头,他确实觉得很好,单独强调法治,会使得世间良俗逐渐被践踏,单独强调礼治又会使人们过分被约束。礼法并治虽存在缺陷,却不失为一个不错的办法。

“只不过还不太健全。”

“哦!”介子休好奇的哦了一声,问道:“先生所指的是哪方面?”

“如刊印书籍,作者的权与利,律法中就没有明确规定。”苏牧将心中的想法,梳理一下,接着又道:“又如,工匠制作出一样东西,他所付出的时间和钱财,律法同样没给予保护。”

“嘶~”介子休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苏牧说的完全超出了他思维的界限。

著作权与专利权法,是超越时代的法律,他不明白很正常,苏牧会想到这些,完全是因为自己的屁股问题,他虽然能力有限,但研究出一些简单实用的产品还是能做到的,他制作了个马桶就收手了,是觉得研究出来,很快就会被人学去,利益完全得不到保障。

介子休道:“先生不知,朝廷对刊印书籍也有所规定。”

苏牧道:“略知一二,不过规定太过笼统,只强调了署名权,没保护作者的利益。”

“还请先生赐教。”

介子休起身拱手,他如今的职位是候补推官,今后从政的路子,基本已经确定是在刑名这个方向,故此才这么上心。

苏牧抬手请他坐下,娓娓道来。

“既为法,自然要强调权与利,朝廷对作者的署名权有所规定,对于作者的利却只字不提,这是极为不妥的.......”

两人灯下交谈,多数时间都是苏牧在说,介子休在细心听,每每听到苏牧的独到见解,介子休便起身一礼,连道学生受教。

苏牧从著作权起始又讲到民刑讼,一问一答,诸类繁杂,都做了深入的交流。

介子休作为一个刚入官场的小白,自是受益匪浅,竟不觉已至深夜,直到沈云初和穆书蝶携手下楼,他才尴尬起身,拱手告辞。

夫妻二人回家的路上。

介子休连连称赞苏牧非常人也。

穆书蝶对沈云初也是赞不绝口。

介子休在遇到苏牧之前,可没有如此豁达,穆书蝶看在眼中自是高兴,心中对苏牧夫妻两人多了一丝感激。

苏牧房间内。

沈云初问道:“夫君与介推官谈的如何?”

“很好。”

苏牧伸手一拉将她拉进怀里,刚刚没吃了她,此时看还有谁敢来打扰。

“夫君~”沈云初害羞的嘤咛一声,软软的靠在他怀里。

苏牧轻轻在她唇上一吻,随后将她拦腰抱起走向床榻。

片刻后,她轻启朱唇,如同樱桃破开,丁香微吐,吟唱出一曲清歌,婉转、悦耳、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