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苏牧又乘着许青娘的乌篷船穿过湖面,来到白鹿书院。
他心中虽惦记太平村的私塾,却不好这么快就逃课。
寻思着等会儿课间再去触怒老夫子,让他把自己赶出去,然后偷偷去太平村。
奈何目老夫子今日压根不理他,任由他在课上走神。
苏牧落得了个无趣,只得当个三好学生,跟着认真学习。
晏公卿有意培养他成为教书先生,故此让他学的都是科举考试的内容。
此时的科举制度,分为,县试、府试、院试;解试、会试、殿试,前三试为童试,通过三试者便是秀才生员。
有了秀才功名就可以参加解试,也叫乡试,又称秋闱,乡试(解试)通过便是举人,考中举人就可以做官了,但举人做官前途有限,故此更多的人会选择继续去考会试和殿试。
会试被称为春闱,通过会试便是贡士,贡士相当于准进士,只要殿试时不出意外,就可以顺利成为进士。
童试主要考诗词和经贴墨义,此间的学子有的还在为秀才功名努力,有的则在准备参加来年的解试。
包小满和贾峪都是秀才,明年秋天要考解试,如果通过,后年春天就可以去参加会试了。
程烬则连个童生都不是,来这里完全是混日子,程家也不指望他能自己考取功名,只求他来这里能学点东西,将来好借父辈荫恩请求朝廷封赏个一官半职。
大魏每年选取的官员很多,通过科举入仕的只有三分之一不到,更多的是通过父辈荫恩做的官。
介子休那一介进士不过五百名,而去年朝廷授出的官职高达一千五百名,考取进士是寒门子弟唯一的出路,却从来都不是士族的唯一出路。
但有一点,荫恩得到的官职上限很低,士族子弟如果都如程烬这般不思进取,逐渐也会被新兴起的士族所替代。
当然这个过程需要几十年时间,时间就像永不停息的车轮,将那些腐朽的士族远远抛下。
故此,士族子弟也不都是不思进取,比如包小满是包家的第三代,人虽喜欢玩乐,读起书来却异常刻苦,因为他没有别的路可走,包家到他这一代如果不能崛起,就要彻底没落了。
苏牧完全没机会参加科举,但他在太平村的弟子有机会,故此他觉得认真学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帖经、墨义、策论、诗赋,是科举考试时的科目。
帖经、墨义考的主要是四书五经。
四书指的是大学、中庸、论语、孟子。
五经指的是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
四书五经全加起来也没多少字,但真要融会贯通,没有十年寒窗是绝不可能的。
好在苏牧记忆力异于常人,之前在家里便经常研读,倒不是一窍不通。
策论是结合时事写议论文,又称问策,策问,随着考试级别的提高,此项分值占比也会加重,策论的题目通常会直指朝廷时政利弊,但怎么答很重要,是一味的歌功颂德,还是直指时政利弊,完全看个人取舍。
通常来说,歌功颂德成功率比较高,毕竟殿试的主考官是皇帝,你在策论里骂他施政不力,他肯定是不喜欢的。
诗赋对苏牧来说反而是最简单的,因为他脑子里存货还有很多。
帖经的试题类型,是考官任意选取四书五经中的某一段,留下几个字或几句话,要求考生将其他的默写出来。
其实就是填空题,将四书五经全部记下来,这一项考试问题也就不大了。
而墨义就是围绕经义及注释所出的问答题。
需要的不止是背诵能力,还需要通词达意的将题目的意思解释出来,也就是释义,一般都是学习一些大儒和高官的释文,能有独到见解则更好,但你的见解必须能得到考官的认可。
科举对苏牧来说,说难也不难,说不难也难,他如果不是赘婿,还真想去试一试。
“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仁者以财发身,不仁者以身发财.......虽有善者,亦无如之何矣!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
整本《大学》不过两千余字,苏牧闭目轻吟,很快背完一遍。
在苏牧看来,大学是一部神书,书中道理发人深省,他每次研读都会觉得治国理应如此,古人不是不明白书中的道理,只不过国家太大,人口众多,各方利益盘根错节,再加上施政者能力有限,很难将书中的理想变成现实。
穆老夫子走到苏牧桌前,问道:“你在读大学?”
他之所以对苏牧态度大变,是因为一大早女儿穆书蝶来了一趟书院,将昨晚他们夫妻拜访苏牧的事告诉了他。
女儿女婿与苏牧关系缓和,他自然不会再去针对苏牧,反而关心起苏牧的学业来。
苏牧点了点头,起身施礼。
“见过夫子,是的,学生最近在读大学。”
“哦!”穆老夫子哦了一声,轻捋着胡须道:“老夫考校考校你,‘仁者以财发身,不仁者以身发财,’何解?”
苏牧愕然,他没想到,这老夫子突然要考校自己。
不过,这次他没有选择顶撞,娓娓答道:“回老夫子,此两句之意为,仁德之人,运用财物帮助他人,自然会得到众人拥戴,不仁之人,利用身份地位以搜刮财富,终必招来亡身之祸。”
穆老夫子点点头,又问:“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何解?”
“一个国家不应该以财货为利益,应该以仁义为利益。”
“很好,你读大学有何感悟?”
“学生读大学,感如,一国之君,一朝之臣,一域之民,若都如大学中所言行事,人们都将无比幸福。”
苏牧心中确实有此感慨,前世那种盛世,不止没能达到这种程度,反而世风日下。此时的社会有礼的约束反而距离书中理想更近,人们差的反而是最容易获得的财富。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穆老夫子点点头,甚是欣慰:“自天子以至于庶人,一是皆以修身为本。时至今日,你还觉得密国公周宗说被囚禁致死,冤枉吗?”
苏牧;“.......”
这老头原来还记恨上次那件事。
苏牧从来没觉得周宗说帏薄不修(男女通吃)是对的,笑着回道:“学生从不觉得密国公冤枉,而是觉得其子祁国公行的是至孝,不应生受指责,何况斯人已逝......”
穆老夫子闻言,略一思忖,点点头,“善。”
说罢转身离开。
见这老头今日反常,苏牧很快明白了,介子休夫妻肯定是跟他说了什么,才导致他对自己态度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