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抬头,看向外面那一片苍茫,韩安国心里五味杂陈。
小太监没有闲着,见他出了门,尽职尽责为他穿上了鞋子。
“多谢。”韩安国依旧彬彬有礼,不同的是,这次彻底死了心。
撑着油纸伞,韩安国佝偻的身体渐渐没入雨幕。
殿内
看着韩安国离去的背影,刘荣也是有些感慨。
一代旧人离场,总是令人唏嘘。
“陛下。”单丘小心捧着一杯参茶走了过来,恭敬递给刘荣。
“天气骤降,陛下喝杯参茶去去寒气吧。”
没有去接,刘荣交代道:“叫卫绾过来。”
单丘捧着参茶的手微微一抖,愣了一下之后连忙回应:“诺。”
…
天色朦胧,小雨淅淅沥沥。
远处,却透着一丝光亮。
卫绾由小太监撑着油纸伞,迎着那丝光亮快步拾阶而上。
不过时,已经来到了殿外。
“卫司直来的正好,陛下正在里面等着你呢!”
单丘笑着迎了上来,笑眯眯说了一句。
“有劳中常侍相迎,我这就进去拜见陛下。”
笑着对单丘拱拱手,却被后者侧身躲在一旁,连称不敢。
脱了鞋,卫绾迈着矫健的步伐走了进去。
“臣丞相府司直卫绾,拜见陛下。”
卫绾看向在窗边负手而立的刘荣,恭敬行了一礼。
“起来吧。”
“谢陛下。”
转过身,刘荣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上下打量了一下卫绾。
“卫爱卿气色不错。”
卫绾虽然也上了些年纪,可是气色很好。
总体黑亮的头发上,少有白丝。
“愧蒙陛下褒奖,最近银行万事皆顺,臣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因此气色上强了那么一点。”
刘荣闻言笑笑:“是啊,银行存款的突飞猛进,贷款的人数持续增多,于国于民都是大为有利的事情。”
“对了,”对他招招手,两人相继坐下,刘荣问他:“最近这长安城百姓贷款购房一事,进行的如何了?”
卫绾拱拱手,笑道:“幸赖窦公三年来日以继夜的安排,百姓们大部分都住进了新房,所需贷款也都在陆续归还当中。”
“一切都很顺利。”
“百姓还贷可有压力?”刘荣皱眉询问。
“陛下放心吧,朝廷贷款利息极低,保证个个百姓都能如期归还。”
卫绾还有一句话没有说,逛了趟新长安,大汉各郡的有钱人早就盯上了住房。
只是碍于朝廷公布的五年之内不得转卖,才没有动手。
不过,没有买却不少人先给了定钱。
这些定钱,可是不少!
百姓们用这些定钱还贷,那是一点难度都没有。
“这就好。”百姓安居乐业,就是最好的消息。
“卫绾呐,”灼灼目光看向卫绾,刘荣对他说:“朕知道你清廉,洁身自好。”
“朕,想让你出任御史大夫一职,你意下如何?”
陛下让自己出任御史大夫,那韩安国怎么办?
韩安国从太尉调任御史大夫这么大的事,朝廷上一直议论纷纷。
卫绾虽然没有参与廷议,可是朝廷大事还是知道一些的。
“陛下,”卫绾看向刘荣,好奇询问:“御史大夫不是由韩公出任,怎么…?”
瞳孔微缩,刘荣脸上露出一丝寒霜:“韩公腿脚不好,已经告老还乡了。”
韩安国告老还乡了?这…
卫绾顿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原来如此。”卫绾似懂非懂点点头,眼中不断闪着精光。
略微思索,卫绾站起身来,朝刘荣恭敬行了一礼。
“臣,多谢陛下信任。”
“臣,一定不会辜负陛下隆恩,兢兢业业为陛下排忧解难。”
御史大夫虽然只是丞相副手,可是好歹的也是三公之一。
自己在司直职位上干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机会能够一展心中的抱负,卫绾自然不想失去这个机会。
“朕相信卫爱卿的才能,定能胜任!”
…
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水滴落在地上,韩安国浑浑噩噩坐在马车里。
如同一块没有知觉的枯木。
今天的事情,不断在脑海里回**,反复回想。
不知过了多久,车厢里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哎…”
叹息过后,韩安国只觉得胸中烦闷无比,车厢里憋闷的厉害。
推开车窗,外面略显冷冽的春风,伴随着道路两旁新栽的树木散发出的独特气味,传了进来。
柳树弯弯,柳条垂在地上,一簇一簇在这细雨中竟有一番别样的美感。
远处,不知是谁家搬迁,一辆牛车静静停靠在路边。
车上,满是需要搬运的行礼。
大人费力的从牛车上往其中一处宅院中搬着行礼。一路说笑。
几个稚子顽童,调皮从柳树上摘了几个树枝在一旁嬉戏打闹。
玩的太过专注,却不小心又多摘了几支。
被大人指着柳树大声呵斥。
“窦公费劲心思给咱家门前种的柳树被你们给糟蹋了,信不信老子揍你一顿!”
“孩儿知错了。”
被大人呵斥了,稚子站成一排,垂着脑袋小声开始认错。
“当家的,孩子知道错了改了也就是了,别生气了。”
一个衣着朴素的妇女笑着劝说一句。
男人似乎还不解气,大声呵斥:“如今能过上这样的日子是容易的吗?”
“这是窦公不知到得罪了多少王侯将相,才为我等庶民百姓争取来的。”
“做人要惜福,万不能不知好歹!”
“是是是,你说的对。”那妇女笑着附和一声:“窦公可是为我等庶民操碎了心。”
“改天呀,等咱们安顿好了,可得去看看他老人家。”
“这还像话!”那汉子嘀咕了一句,对几个稚子挥挥手,继续搬运行礼去了。
稚子们见他离开,纷纷朝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继续玩耍了起来。
韩安国看着这一幕,连连感慨:“如此得民心,窦婴倒是做了一件好事。”
“哎…”
窦婴一心为民,可是自己呢?
想起自己还要弹劾他,韩安国顿时有些羞愧。
有些…悔不当初。
“周宰。”
“家主,您有什么交代?”坐在车前的家宰谄笑探过一个脑袋,小声请示。
“告诉车夫,前往魏其侯府。”
三年来,自己给他添了不少的堵,如今都不在朝堂了,韩安国反而看开了。
想着过去瞧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