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我等求见魏其侯,烦请禀报。”

“诸位都看到了,”家宰指着敞开的府门,对他们说:“丞相特命仆将府门打开,就是为了迎接诸位。”

“诸位要想见丞相,大可不必禀报,直接进去就是。”

刚刚嚷嚷着要进去的几个人看着大开的府门,虽然还叫嚷着要面见,可是谁也没有进去的意思。

抗议归抗议,真要是见到了窦婴,又该说些什么?

你给的价钱不合理,得重新给?

快拉倒吧!

这件事是朝廷定夺的,或者说是陛下定夺的。

地大大不过天去,还能找陛下掰扯?

现在不过是嚷嚷几声,过下嘴瘾罢了。

所以,外面围着的人虽然多,可是也都知道这件事自己并不占理,只是围在府邸门外,借机用这种方式表达不满而已。

谁也没胆子真进去和窦婴掰扯。

不过,他们不敢,不代表有些人不敢。

比如:正在府内做客的韩安国,就在和窦婴畅谈此事。

“魏其侯你也看到了,这件事迟早都得解决,早解决还能平息些怨气。”

“要是迟迟不给一个解决之道,你可是要落埋怨的。”

听着外面的吵闹声,韩安国一副为他考虑的模样,劝解一声。

“解决之道?不知太尉所说的解决之道,是何意?”窦婴眼中闪过一丝厌恶,看向韩安国。

轻咳一声,韩安国压低了声音,对他说:“我知道朝廷已有章程,你也为难。”

“不过,老夫还请魏其侯看在老夫薄面上,为南军将士们多补助一些。”

“你知道,将士们浴血奋战,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些许家产。”

“要是就这么付之东流,老夫如何面对他们?”

窦婴心中警惕稍稍退去,不过还是没有松口的意思。

“韩公应该知道,此次城外所有人都一样,朝廷都会一视同仁。”

“单独为太尉开这个口子,老夫无法面对天下人呐!”

窦婴对他拱手一礼:“太尉恕罪,恕老夫不能从命。”

自己亲自开口,窦婴都丝毫不给面子,韩安国顿时心中有些生气。

脸上也觉得有些挂不住。

“既然如此,老夫也不强求,告辞了。”

韩安国自觉失了面子,站起身就要离开。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乱。

原本在外面吵闹的那群人,顿时惊慌失措起来。

这是怎么了?

两人都有些纳闷,纷纷朝外看去。

“家主,陛下到了。”

听到刘荣来了,窦婴原本紧绷的心顿时放松了下来。

心里不禁有些感动。

关键时刻,还得是陛下呀!

而身边的韩安国,心情就恰恰相反了。

顿时感觉不安起来。

陛下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这是?

“知道了,我这就去迎接圣驾。”窦婴整理了下衣袍,迈步就往外走。

韩安国见此,顿时有些为难。

略微思索,咬咬牙还是跟了上去。

来到府门外,韩安国发现那些本来围在外面的一众人早就跪了一地。

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唯恐被刘荣惦记上。

“臣,参见陛下。”

窦婴瞥了眼外面那群跪在地上的人群,恭敬对刘荣行了一礼。

“窦爱卿辛苦了。”

双手将头发花白的窦婴搀起,刘荣心里有些不忍。

“参见陛下。”

韩安国紧跟在后,连忙跪拜迎接。

瞳孔一缩,刘荣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韩公不在府中,怎么有空到魏其侯这?”刘荣没有扶他的意思,淡淡问了句。

“臣闲暇无事,正好路过这里,所以就…”

韩安国赶紧找了个借口,想要蒙混过关。

“朕听说,魏其侯这里热闹,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环视四周,刘荣看向他们:“正好,说给朕听听,朕也跟着热闹热闹。”

这样的事情和窦婴都不敢直接说,哪还能和陛下说?

嫌自己命长?

听到刘荣这话,在场的都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

见没人说话,刘荣皱眉开口:“你们不愿说,那朕替你们说。”

“你们觉得,朝廷给出的补偿的钱财少了,不合你们的预期,是也不是?”

谁都没想到,陛下竟然会把话挑明,一时间愣在原地,都没有吭声。

静等刘荣说下去。

“朝廷给了五年前的市价,你们当初买的时候,又给长安百姓什么价钱?”

眼中满是凛冽,刘荣斥责道:“长安城外的百姓,被你们低价购买了田亩,修建了宅邸。”

“可是百姓们,却只能被迫到更远的地方栖息。”

“泾水边、渭水边、灞水边、浐水边、沣水边、滈水边、潏水边、涝水边。”

“到处都是百姓搭建的临时住所。”

“你们把百姓赶出了长安城,让他们只能远离京都,这就是你们干的好事!”

“和他们相比,你们觉得你们冤枉,觉得委屈。”

“是不是?!”

被刘荣这么一呵斥,趴在地上的那些人,身子顿时像被一个无形的大手往下压了一下似的。

猛地往地上一趴。

当初在城外修建府邸,哪个能干净,哪个真正做到了买卖公平?

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随便给两个钱,也就把原本住在这里的百姓给打发了,谁会真正用市价购买?

再说了,就算自己给,他们敢要吗?

现在被刘荣揭了老底,没一个人敢吭声接话。

刘荣往窦婴那一摆手,对他们说。

“丞相提出要扩建长安城,就是为了安定百姓,给你们造下的孽收拾烂摊子。”

“你们这些人,应该感谢他。”

“而不是在这打扰他。”

说罢,刘荣看向地上趴着的诸人:“诸公,你们说呢?”

陛下都这么说了,谁敢反对?

“臣等感谢丞相襄助之恩。”

诸人对窦婴行了一礼。

点点头,刘荣迈步往里走,没有再看他们一眼。

窦婴感激看了一眼刘荣,跟了上去。

韩安国轻咳一声,对南军的那几个过来的轻轻挥挥手,示意他们赶紧回去,别在这添乱。

之后,也跟了上去。

陛下进了魏其侯府,跪在地上的这些人如获大赦,纷纷乘车狼狈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