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头一挑,周亚夫低头轻笑一声,侃侃说道:“他到底还是来了。”
抬起头,笑着对家宰说:“请蓝田侯书房稍等,老夫这就去。”
“诺。”
家宰拱手一礼,退出屋内。
“父亲,”周阳瞪大了两眼,面露不悦:“他不会是来看您笑话的吧?”
“蓝田侯今日到京,参加完陛下的赐宴就到老夫这,说明什么?说明蓝田侯还是敬重老夫的,哪能是过来看笑话?”
周亚夫瞥他一眼,训斥道:“休要胡言乱语!”
“哦~”
周阳撇撇嘴,低头不语。
韩安国来干什么,周亚夫心知肚明。
看自己笑话这种事以韩安国的为人,是干不出来的。
韩公,唯有不服之心而已!
想到这,周亚夫揶揄般笑笑。
…
书房内,韩安国看着书架上有些寥寥的藏书,不禁心生疑惑。
这周亚夫,如此智谋超群之辈,怎会如此少的藏书?
按理说,越是学问高深的人,藏书越是丰富,也就越多。可他周亚夫偏偏反其道而行之,是不屑藏书,还是已经阅书无数,烂熟于心?
要是前者倒还符合他周亚夫一贯的作风,要是后者,那就有些可怕了。
韩安国正胡思乱想之时,一个声音从后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索。
“蓝田侯好兴致。”
嘴角微微勾起,韩安国转过身来,对身后那人拱手一礼:“见过条侯。”
周亚夫慢慢踱步在屋内,瞟了眼书架上的藏书,脸上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蓝田侯似乎对老夫这藏书,很感兴趣?”
同样瞟了眼书架,韩安国抚须点点头:“是啊,老夫很是好奇,像君侯这样智谋超群之人,怎会如此少的藏书?”
眸子里精光一闪,韩安国拱手一礼:“不知君侯能否为老夫解惑?”
周亚夫座塌而下,伸手邀约同坐:“蓝田侯想听,自无不可。”
“请坐。”
“多谢。”
韩安国应邀座塌而下。
两人对坐在书房,周亚夫瞅着书房的藏书,微微一笑:“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也并非老夫沽名钓誉,而是实在是没时间看。”
韩安国怔怔看向周亚夫,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
“条侯说的不错,是老夫糊涂了。”
韩安国拍着脑门,笑得乐不可支:“你我带兵之人,每日公务缠身,哪还有时间读书?”
“是老夫着相了。”
“蓝田侯此来,怕不只是来看老夫藏书吧?”
周亚夫瞥他一眼,脸上带着一丝微笑,兴致盎然看向他。
“刚一回朝,便听人说条侯挂冠,说实话,舍不得你呀!"
韩安国满是不舍看向周亚夫,唏嘘道:“你我同朝为臣几十载春秋,你猛然挂冠,老夫这心里…不是滋味呀!”
“白驹过隙,岁月如梭。人呐,都有干不动的时候,都有累的时候。”周亚夫也有些感触良多,对他说:“老夫自先帝时便为国征战,如今实在是身觉乏力。”
“力有不殆。”
“与其尸位素餐,还不如主动一些,把位置让出来,让有德者居之。”
眼中透着些许笑意,周亚夫盯着韩安国:“蓝田侯说呢?”
韩安国脸色不禁为之动容,朝周亚夫拱手一礼:“条侯高义。”
“说实话,要说这朝堂之上,真正让老夫钦佩的没几个,但是你条侯绝对可以算作其中之一。”
韩安国看向周亚夫,认真说道:“不仅仅是因为条侯你的赫赫战功,老夫更钦佩的是条侯的人品。”
“从来不争不抢,处事淡然。”
“不过,”韩安国面有不甘,对他说:“条侯总是顺风顺水,恐怕是体会不到什么叫做命运多舛。”
“什么叫做命运弄人。”
周亚夫认真打量他一眼,淡淡说道:“蓝田侯这话就错了。”
微微抬头,周亚夫回忆道:“当年,老夫性格直率,**不羁,不幸被先帝贬谪,沦为白身。”
“只能在书院教书育人,仰天空度日。”
“那时候,老夫也曾像蓝田侯这般想法。感觉命途多舛,多有不甘。”
“可事实证明,这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待有一天,放下执念蓝田侯才会发现,世事并非如此。”
抱拳往未央宫方向一礼,周亚夫道:“当今陛下圣明灼照,乃大有为之君。对于臣工,也多有宽仁,不曾深究。”
“譬如那赵信,若不是他实在作死,陛下岂会惩治于他?”
“蓝田侯,自当思虑才是。”
韩安国脸色阴晴不定,低头不语。
周亚夫其实说的并不错,陛下一向宽仁。对自己,一向容忍并赐予殊荣。
细细想来,并无偏颇。
之所以不让自己像他周亚夫一样深入大漠,也不过是自己善于防守而已。
周亚夫善攻,自己善守。一攻一守,陛下总能恰如其分。
就算是换做自己来用兵,恐怕也会选择如此。
“听说,”轻咳一声,韩安国不再过多纠结此事,换了话题:“条侯就要重回书院教学,不知是真是假?”
周亚夫抚须而笑:“蓝田侯说的不错,是有这事。”
韩安国有些羡慕:“闲云野鹤,教书育人,羡煞老夫也。”
拱手笑笑:“过两年,老夫若是挂冠,也一定到书院,和条侯作伴,一同教导学生如何?”
周亚夫面露微笑:“大善!”
缓缓站起身,韩安国正色拱手:“深夜拜访条侯,多有叨扰,告辞了。”
周亚夫站起身来,不以为意摆摆手:“蓝田侯哪里的话,你能来老夫高兴还来不及呢,哪来的叨扰?”
“请~”
“请。”
…
椒房殿
“陛下,蓝田侯出了宫便朝条侯府邸而行,看样子,是去找条侯叙旧去了。”
单丘小声在旁禀告。
“条侯远离了朝廷,蓝田侯没了追赶的对手,哪能不去送送?”
刘荣将羽觞搁在案几,不以为然摇摇头。
“陛下,”糯糯娇嗔一声,陈娇将身子贴过来,将刘荣的羽觞移走,关切说道:“勿要饮酒过多,对身子不好。”
“皇后说的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