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信一甩袖子,冲他说:“大水冲垮了本侯府邸,本侯倒要问问他蓝田侯该怎么办!”
“去蓝田候府!”
说罢,由周宰扶着上了车。
周宰立在一旁,劝道:“侯爷,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蓝田候虽然不是太尉了,可还是大汉彻侯。”
“陛下的先生,曾经的太子少傅。”
“真要论起来,在陛下心里份量恐怕不下于丞相。”
“您要去他那里,是不是再考虑考虑。”
赵信听了他的分析,脸色阴晴不定,心中已是有了退意。不过,身为侯爵,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
哪能轻易收回?
不然,以后如何立足?
轻咳一声,已经没了刚才的咄咄逼人,连同声音也降了不少,赵信道:“事情已经出了,还不许本侯问问?”
“他蓝田侯深得圣眷不假,可也不能不讲理。干下这样的事,本侯过去讨教讨教也是应当。”
周宰扯了下嘴角,知道他这不过是死鸭子嘴硬罢了。不说圣眷,单说爵位。
一个小小的亭侯,怎么也没办法和县侯相提并论。
再者,韩安国办的是公事,背后又有陛下撑腰。过去找韩安国要说法?纯粹是吃饱了撑的!
传到陛下耳朵里,有你好果子吃吗?
不知天高地厚的蛮夷!
周宰赔笑着为他捋了捋后背,道:“侯爷,气大伤身,您这是何必呢?”
“仆看,蓝田候也是无奈。仆听说,陛下深夜把他叫去宫中,临危受命。”
“您说,蓝田候他能不尽心尽力吗?”
赵信眼睛一瞪,怒斥道:“这哑巴亏就这么咽下去?钱财是小,面子是大。”
“如果本侯出了事一声不吭,将来如何立足?”
周宰笑着说道:“要不这样,仆先代劳去一趟,看看蓝田候怎么说。为侯爷您,先跑一趟。”
“您看如何?”
赵信点点头,不太情愿说道:“这样也好,就让你这老小子,给本侯冲锋打头阵吧。”
虎着脸对他说:“记住,不得落了本侯的面子!”
…
“宗正府刘宰,请求拜见蓝田候。”
“大行令府张宰,请求拜见蓝田侯。”
“隆虑侯府赵宰,请求拜见蓝田侯。”
“长治亭侯周宰,请求拜见蓝田侯。”
…
长安城风云际会,除去一二位众所熟知的九卿,一大堆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王侯将相家宰,奉了自家主人的命令。
堵在蓝田候府门外,嚷嚷着要进去。
府邸内,韩安国脸色异常平静,似乎根本没把门外的人当回事。
自顾自,在书房手持狼毫笔,肆意在纸上笔走游龙。
“侯爷,那些家宰堵在门外,纷纷求见。仆跟他们说,侯爷身体欠佳,不便接见。”
“可他们,就是不走啊!”
张宰进得屋来,焦急回禀。
笔锋不停,韩安国书写越发大开大合。
写下最后一个字,不慌不忙用镇纸压上,搁下狼毫笔,这才抬起头看向他。
“侯爷您看这事儿?”
张宰越发急躁,忍不住再次询问。
韩安国轻笑一声,扶须道:“愿意等你就让他们等,传话下去,让他们客房等候。”
“但是,不理不睬。”
“任由他们等候就是。”
张宰疑惑不解,壮着胆子小声询问:“侯爷,只让他们等着,万一他们闹腾起来。”
“该如何处置?”
韩安国笑笑,看向外面。眼中,透露出一丝别样的神采:“那就让他们闹。”
“哦,对了。”指着桌上镇纸压着墨迹未干的纸张,对他说:“待墨迹干了,着人裱起来挂到客房。”
说完一挥手:“去吧。”
张宰压下心中疑惑,退了出去。
韩安国长子韩旭走到他身旁,面带忧虑问道:“父亲,您这次在南岸扒堤泄洪,可是得罪了不少人。”
“如今他们派人前来,父亲为何不稍作解释?只是让他们一味等,怕是以后不好相见呀。”
韩安国高深莫测看他一眼,对他说:“治顽疾,须用缓药,急则必崩,反之亦然。”
“我儿,对于事世还看不透彻。”
看着温文尔雅天真之色挂在脸上的长子,韩安国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笑着对他说:“去读书吧,一切有为父在。”
…
“干等了一天了,蓝田侯就是避而不见。这算什么事儿啊!”下巴上长了颗黑痣的刘德勤将杯子搁在桌上,大声嚷嚷道。
胡子花白的张长卿也没了方才的耐性,出言嘲讽:“总是压着不解决问题,老夫看他蓝田候,是越活越回去了。”
看向屋内其他人,张长卿道:“咱们奉命而来,主人都在府邸等着信儿传回去。”
“可蓝田候却把咱们撂在一边,不闻不问。老夫看,压根没把咱们放在眼里!”
瘦的跟猴似的的赵二阴恻恻笑笑,自嘲道:“咱们只是奴仆,人家是侯爷。瞧不上咱们,也很正常。”
“张公不必气恼。”
刘德勤脸上的痣气的发红,如同一颗樱桃似的挂在下巴上,一拍桌子,怒气冲冲道:“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
“咱们是低微,可都是奉主人之命而来。他蓝田候再怎么着,也得卖给我家宗正几分薄面不是?”
“可蓝田候倒好,就让咱们在这干坐着。”
“成何体统!”
外面眼瞧着天已经黑了下来,可韩安国迟迟不肯出面,屋里的人更着急了。
张宰开始还不明白侯爷为何不见他们,隔着墙听了半天,慢慢有些明白了。
这些人,仗着背后之人,哪里是来见主人,分明就是过来兴师问罪的。
侯爷不见他们也好。
“侯爷备下的字,墨迹干了没有?”
张宰侧脸询问身旁小厮。
“禀张宰,早就干了,就等着您的命令呢。”长的白净的一个年轻人,笑嘻嘻拱手回答。
冷哼一声,张宰努努嘴:“送进去,挂到客房墙正中。”
“让他们这些驴脑袋,好好瞧瞧。”
“瞧好吧您!”
小厮跃跃欲试,嬉笑回应。
说着,往后一挥手,两个仆人捧着裱好的字,开门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