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亚夫拱手一拜,笑着说道:“方才太尉所言,兴许有些道理。不过,这样做却是有些弊端。”
“不知,臣能否指正?”
韩安国闻言,顿时脸色就不太好看,阴沉不定起来。
刘荣故作不知,对他说:“有话直说。”
“谢陛下。”
周亚夫再拜,侃侃而谈:“从舆图上看,王庭所在,位于左右贤王中间。”
“更是直面我大汉边境。”
“出兵攻打王庭,是最简单,也是出兵最为快捷之法。”
顿了顿,周亚夫看向韩安国:“不过,出兵单于庭有两个弊端。”
韩安国面色如常,眼睛一眯,拱手道:“老夫策略有误,还请条候不吝指正,愿听条候高论。”
周亚夫笑笑,指着单于庭:“伊稚斜与左贤王交恶,会战于单于庭。倘若我军也出兵单于庭,那么右贤王部很有可能偷袭我军。”
“导致兵败。”
“就算我军侥幸获胜,又能得到什么?”
“只能是伊稚斜和左贤王罢兵言和。”
“这是没有意义的。”
“只有让两方继续斗下去,我大汉才能坐山观虎斗,从中渔利。”
周亚夫的话,众将纷纷点头。
大汉要的是左贤王和伊稚斜两败俱伤,而不是罢兵言和。
出击单于庭,击败伊稚斜是痛快了,双方却不打了。
那出击,还有什么意义?
韩安国叹了口气,心里明白,周亚夫说的没错。
单于庭,不能打。
就算要打,也得他左贤王打。
“条候接着说下去。”刘荣点点头,示意周亚夫继续。
周亚夫虎目微睁,笑道:“陛下,其实此刻,朝廷大军只需陈列在边,稍等时日便可。”
“至于原因很简单,陛下请看,”一指休屠王浑邪王所部,周亚夫道:“浑邪王、休屠王两王之地偏狭,远离争斗中心。”
“却与左贤王同盟。”
“三王之间,并无直接交接之处。中间,隔着单于庭、右贤王。这样的盟友,怎能牢靠?”
“臣可断定,用不了多久,休屠王、浑邪王就会重新归附伊稚斜。届时,就只会留下左贤王与之对峙。”
“待局势有变,陛下便可调遣朝廷大军于渔阳附近。使伊稚斜,不敢贸然与左贤王全面开战。”
“而后,派出一支劲旅,出兵休屠王浑邪王部,从侧面威胁单于庭。”
“这两个人,都是绣花枕头,碌碌无为之辈,一战可下。待两王已下,便可攻击右贤王部,进一步剪除伊稚斜羽翼。”
“包围于他。”
韩安国眼中精光一闪而逝,问他:“条候说,休屠王、浑邪王可能复归伊稚斜。”
“不知,有几成把握?”
周亚夫轻笑一声,自信满满,笃定般开口:“这是必然的事,臣可以断言,就在这一两个月之间。”
“浑邪王归附的消息,就会传来。”
韩安国没有继续说下去,心中冷笑连连,只等看他周亚夫的笑话。
贻误战机,届时陛下自会惩处于他,何必急于一时?
老夫,静候佳音便是。
刘荣顺着周亚夫的思路在舆图上看了一眼,不由得点点头。
周亚夫目光独到,说的确实不错。眼下这个进兵方略,确实是最为稳妥。
于是,转头看向韩安国:“兵者国之大事,不可不察。稳扎稳打,方为上策。”
“就有劳太尉,率领八万大军,前往渔阳、上郡方向,伺机而动,借以威慑匈奴。”
“是其不敢妄动。”
韩安国叹息一声,拜道:“臣遵旨。”
…
出了宫门,韩安国只觉得烦躁异常,心中如堵。虽然自己是太尉不假,可始终有周亚夫暗中牵绊。
让自己时刻有种危机感。
这次陛下,恐怕又要重用他周亚夫。不但采纳其言,还留为后招。
浑邪王、休屠王二王之地,不用想肯定还是他周亚夫挂帅出征。
再让他建下功勋,自己如何自处?
身为太尉,战功却远不如大将军。这,简直就是耻辱!
想到这,韩安国更加烦躁。
“太尉,请上车吧。”
见韩安国怔怔立在车前,迟迟不肯上车,随行车夫胡同拱手一拜。
“天气沉闷,车厢里怕是更使人喘不过气来。胡同,你下来,本太尉要亲自驾车。”
“太尉,这可使不得!”
胡同一听韩安国要亲自驾车,立刻急了,赶忙劝阻:“太尉千金之躯,关系重大,怎能亲自驾车?”
一个小小的车夫,也敢与老夫争执,简直气煞我也!
黑着脸,没好气对他说:“君子六艺,御为其一。驾车而已,有何不可?”
“走开!”
“再敢聒噪,家法处置!”
胡同执拗再劝:“夫子曾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太尉万一有个好歹,如何是好?”
“您,三思啊!”
韩安国怒火中烧,多日来积下的愤怒瞬间爆发。啪的一声,打在胡同脸上。
一个清晰无比的手指印,立刻显现出来。
“走开!老夫如何行事,岂容你指手画脚!”韩安国厉声斥责,全然没了往日的沉稳。
胡同嘴角鲜血直流,心中悲凉无比。默不作声让开路来,闪将一边。
韩安国冷哼一声上了马车,一抖缰绳,马车缓缓而行。手里握着的缰绳越握越紧,韩安国不住催促马匹前行。
马车,越赶越快。
“驾~”
“驾~”
酣畅淋漓的感觉源源不断传来,韩安国心中烦闷消去不少。
马车出了西安门,行驶在新建的大道上,车轮滚滚。
新建的大道不同于普通夯土路段,平坦无比,马车不知不觉间,便风驰电掣。
在大道上肆意驰骋。
“前方军报,八百里加急!”
“闲杂人等,速速闪开!”
一骑绝尘而来,不住大声叫喊。
韩安国正心无旁骛,驾着马车驰骋,红翎急使突然出现,将他吓了一跳。
情急之下赶忙避让,却不想马车一下脱离大道,撞在路旁一棵树上。
登时,人仰马翻。
紧跟其后的几个随行校尉见此,吓得亡魂大冒。一拉缰绳,赶紧跳下马来,推车救人。
待几人合力将马车推倒,登时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