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亚夫虎目微睁,反驳道:“不弄清事情原委,贸然下定论,万一匈奴人出尔反尔,趁我大汉不备悍然出兵怎么办?”
“好了。”
刘荣出言打断,扫视殿内:“事实究竟如何,不妨派人去匈奴打探一二,弄清事情原委再说。”
“至于是战是和,”刘荣看向韩安国,淡然一笑:“朕看,不妨等调查清楚,再行定夺。”
…
“这么说来,左贤王发动了叛乱,伊稚斜疲于处置叛乱,无暇他顾,所以才不得已想与我大汉讲和?”
刘荣搁下手中情报,轻笑一声。
“是的陛下,据郭解刺探的消息,左贤王、休屠王等三王,突然派兵偷袭单于庭。”
“现在,匈奴内部已然乱成了一锅粥。”
“根本不可能与我大汉为敌。”
单丘眼中满是期待,说道:“陛下,匈奴内部大乱,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呀!”
对于单丘的言论,刘荣不可置否笑笑。既不反对,也不同意。反而,说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一根骨头,两狗相争。”
“瘦的那只嘴快给钓走了,强的那只自然不甘心。”
单丘恍然大悟,道:“陛下的意思是,让他们就单于之位互相争斗,咱们坐山观虎斗?”
现在匈奴内部的形势就如同两只恶犬,因为单于之位互相争斗。大汉倘若出兵,那么他们就会立刻放下争斗,连同一气。
共同对付大汉。
反之亦然。
“告诉郭解,这段时间让他在各王之间多多活动。这场内乱,不要轻易就让伊稚斜平叛了。”
单丘含笑点头,对一旁小太监交代几句,后者会意,躬身退出。
站起身,刘荣吩咐道:“去上林苑。”
…
御宿山下,中军主帐。
“陛下疲敌之计,臣深以为然。不过,似乎可以更进一步。”周亚夫听完,扶须而笑。
“哦,条候有何建议?”
放眼大汉,单论谋略,周亚夫之谋,无出其二。
刘荣倒想听听,他有何见解。
周亚夫指向舆图,侃侃而谈:“陛下请看,左贤王、休屠王、浑邪王三王之地,相较于单于本部和右贤王部,并不占优势。”
“更不消说,单于本部,还有其他诸王支持。”
“由此看来,左贤王部虽然占据一时优势,偷袭单于庭。可时间越久,颓势越明显。”
“被单于部击败,那是早晚的事。”
刘荣仔细看过舆图,点头道:“条候所说不错,三王之地偏安一隅,民力有限。”
“想要对抗单于庭,势单力薄。”
“那依条候所见,朝廷该当如何?”
周亚夫自信一笑,缓缓说道:“臣斗胆谏言,陛下不妨派人前往左贤王部。”
“告诉他,大汉可以支持他自立为新的单于。”
“与之结盟,共灭伊稚斜。”
刘荣眉头一挑,示意他说下去。
“结盟后,朝廷只需与之夹击,重创单于庭。待他们两家实力相等时,再行退兵。”
“坐山观虎斗。”
“待他们两家拼个你死我活时,陛下就可坐收渔翁之利。届时,只需一支劲旅,便可一战而定!”
周亚夫所言,正中刘荣下怀。
让匈奴人疲于内战,借机消耗,不失为明智之举。
刘荣点点头,问他:“条候以为,谁可担此重任?”
出使匈奴,使者不但要心思缜密,还要胆大心细,敢于临机应变。
周亚夫似乎想起了什么,微微一笑:“平虏校尉主父偃,颇有谋略。”
“臣以为可以担此重任。”
一岁四迁,那个生不得五鼎食,死不怕五鼎烹的猛人?
让主父偃出使,倒是合适人选。
“就他吧。”
…
“正使,陛下让咱们出使左贤王,你说咱们该如何做?”栾奔探头探脑往前瞅了一眼,问主父偃。
主父偃扯了下嘴角,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没有回头:“匈奴人因为这单于之位内讧,陛下的意思说的分明。”
“让咱们拉拢于他。”
“不过,据细作探报,匈奴单于那边也派出了使者,进行游说。估计,会先一步到达左贤王大营。”
栾奔心里一惊,慌忙问他:“这可如何是好?倘若他们谈成不打了,咱们岂不是被动了?”
主父偃冷笑连连,继续说道:“相较于内乱,匈奴人更怕咱们趁虚而入。”
“不过,既然咱们已经出使,就决不能让他们罢兵言和。别说没到,就算已经到了,也不能让他们得逞!”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相较于后者,肯定要让他们做前者。”
栾奔不大放心,道:“那要如何做,才能阻止他们罢兵言和?”
主父偃眼睛一眯,寒声道:“弈棋之道,与其恋子以求生,不去弃子而取胜。”
“咱们只有兵行险招,方能达到目的。”
栾奔一怔,似乎想到了什么,惊骇道:“你,难道要…”
…
“左贤王,虽然您不满大单于,可咱们毕竟都是匈奴人,您还是大匈奴的王爷。”
“有什么话,都好说嘛。”
“临来时,大单于说了,只要您左贤王回心转意,大单于愿亲封您为自次王。”
“地位,仅在大单于之下。”
“大单于如此宽仁,还请左贤王三思。”
夏侯澶躬身一拜,说的极为真诚。
左贤王没有回答,摆手让他坐下说话。心里,则是暗自权衡其中利弊。
论实力,三王的力量肯定是没办法和单于比的。更何况,大部分王爷并不站在自己这边。
眼下虽然他伊稚斜奈何不得自己,可时间长了,肯定是要败北而归。
一旦败了,那后果…
正犹豫不决间,百长进帐禀报:“禀王爷,汉使来访,请求拜见。”
夏侯澶刚刚坐下,听到这话立刻跳了起来,质问道:“左贤王,你身为大匈奴左贤王,竟然私自会见汉使。”
“倘若兵败,就算大单于仁慈,恐怕也保你不得!”
左贤王面色如常,饮了一碗马奶酒,不以为然对他说:“汉使来访这事,本王并不清楚。”
“兴许是他汉朝皇帝,派出的使节走错了地方呢?”
“毕竟,这里离单于庭并不算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