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宗族利益得失,抛之脑后。

多有怨恨。

轻易不来。

朝廷公卿,见太皇太后退居幕后,不再主事。而窦家人不待见他,也开始慢慢孤立他。

可以说,现在的窦婴,成为了真正的孤臣。

庭院里,窦婴、灌夫二人举觞互饮。饮罢,灌夫见窦婴郁郁寡欢,不由开口询问。

“侯爷如此寂寥,莫非有什么烦心事?”

看了眼大咧咧的灌夫,窦婴摇摇头:“没事。”

“只是遥想当年,”四视庭院,窦婴有些悲凉:“往来之士不绝,侯府上下热闹非凡。”

“现如今,有点不习惯罢了。”

“你知道,老夫平生喜好交友,尤好热闹。”

“故人不在,庭院里影影卓卓。”

低头饮了一觞酒,窦婴沉默不语。

灌夫嘿的一声,笑道:“我道是什么事!”

“侯爷想要热闹,再把人请回来不就是了?”

“不管怎么说,您还是当今丞相,三公之首,当今皇上的先生。”

“找些人喝酒,还不简单?”

窦婴深深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你这直人,不懂啊!”

“这有什么不懂的?”

灌夫脸色微醺,混不吝般开口:“不就是那群白眼狼的关系吗?”

“侯爷你处处帮他们,处处维护他们,可他们却没一个念您的好!”

“我听说,他们最近,正在到处游走,好像在密谋什么。”

窦婴看的分明,哂笑道:“密谋?”

“哈哈!”

趁着酒意,窦婴笑的肆无忌惮:“要说他们密谋,你是抬举了他们。”

“在老夫看来,不过是几个不甘心就此隐退的老家伙,无奈的挣扎罢了!”

“他们所为,注定是徒劳无功!”

灌夫不太明白,疑惑看向他:“侯爷此话怎讲?”

窦婴深邃的眼神里,透着冷意:“在朝在野,要知进退,晓是非,明大义。”

“若是看不清、分不明,不论爵位高低,到最后都难以善终。”

又饮了一觞酒,窦婴接着说:“得之易,失之难。”

“取舍有道,方得通透。”

“揪住不放,不肯放手,到头来不过一场空罢了。”

夜色降临,仆人在四处点起油灯。

庭院里,无边风声在耳旁响起,吹拂脸庞,灌夫不觉有些冷意。端着羽觞,小声对窦婴说:“侯爷,起风了。”

“要不,咱们进去再饮?”

摆摆手,窦婴没有进去的意思。

“朗朗乾坤,浩瀚星河之下畅饮,喝的畅快,喝的洒脱!”

“进去作甚?”

“不去,就在这喝!”

灌夫见他如此,知道他心里不好受,没有再劝。

将觞中酒斟满,灌夫双手举起:“侯爷,没什么大不了的,来,满饮此觞。”

窦婴说出心中苦楚,冷静了许多。叹了口气,知道此时,不是发牢骚的时候。

自己再是困苦,窦家人再是不理解,为大局计,该做的还是得做。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呐。

窦家倒了,只剩自己,又能如何?

端起羽觞就要饮下,一声爽朗的笑声传来,窦婴举起羽觞的手,停在半空。

“窦相好雅致,当空对饮,饮酒赏月,好不快活呀!”

窦婴转过头,看向门外。

只见不知何时,刘荣已到了院中,正满含笑意看着自己。

手一抖,觞中酒洒落一地。窦婴连忙起身,躬身行礼:“臣拜见陛下,陛下今日怎有闲暇,驾临寒舍?”

灌夫虽然憨直,平时大大咧咧,见皇上到了,不敢托大,同样连忙行礼。

弯腰行礼时,不忘紧张的四处乱瞅,唯恐方才的酒话,被刘荣听到。

“丞相做了好大事,以为朕不知道吗?”刘荣高声对他说了一句,吓得窦婴,冷汗直流。

心里直突突。

窦婴面色僵硬,抬起头略有心虚,瞅了一眼刘荣,小声问询:“陛下指的是?”

眼中带着笑意,刘荣说:“休沐期办公,操劳国事,窦相辛苦了。”

呼~

陛下也学会说话大喘气了,太吓人了。

还以为…

轻咳一声,窦婴伸手邀刘荣坐下。

“臣忙碌惯了,这猛然闲暇起来,在家无所事事,便想着做些事情。”

“当不得陛下夸赞。”

大大方方坐下,刘荣笑着摆手示意,让他俩也别站着,坐下说话。

“朕也是刚刚忙完,闲来无事,过来看看你魏其侯。没想到,美酒佳酿在前,看来朕今天有口福了。”

“窦相,朕叨扰了。”

窦婴笑道:“陛下能来,是臣的荣幸,何来叨扰?”

说罢,转身吩咐一旁一个仆人。

“籍福,着人烫酒。”

汉多黄酒、米酒,用汤水烫过之后,口感更佳。

故,有这温酒一说。

籍福得了命令,挥手让另外两个仆人过去,自己则是亲自筛了酒取来汤桶,将酒放在里面。

做完了,将汤桶搁在刘荣身旁,低眉笑语:“好叫陛下得知,这黄酒凉了伤身,请陛下稍等,一会儿便好。”

刘荣只是笑笑,说:“不急。”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朕听闻,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窦相,你说是吧?”

说完,看向窦婴。

刘荣的话似有所指,窦婴在朝数十载,听的分明,心中了然。

拱手道:“陛下所言极是。”

“臣,深以为然。”

没一会儿的功夫,酒烫好了,籍福就要为刘荣斟酒,被单丘拦下:“汤桶且搁在这边,有老奴在此侍候便可。”

“你辛苦了,下去吧。”

籍福本想相争,被窦婴用眼神斥退。

窦婴心中不快,心道这老仆,没一点眼力劲。单丘是中常侍,长期侍候在陛下身边。

你籍福跟着瞎掺和什么?

底下人的小动作,瞒不了刘荣。

对于籍福的举动,刘荣原以为历史上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为主父偃收尸的籍福,是个有德行的人。

现在看在,碌碌小人罢了。

一个小插曲,谁都没有放在心上。

刘荣举起羽觞,对窦婴说道:“大军已经出发了,休沐期过后,丞相还得多加留意朝中动向才是。”

难道,庄青翟他们私底下的小动作,被陛下察觉了不成?

听话听音,窦婴难免不往这方面想。